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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
“——怎么搞的?”
“……”
众人狠狠抽了一口冷气,为她那走一步,鲜血就落一滴到地面的伤势。这货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叫人家赶快去比赛,她不痛吗?!没看错的话,那伤口表面似乎还有木屑刺在上面……
滨井美沙急匆匆扑到和音身前,执起她的左臂。“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小心。”她抬头对金泽纮人说:“老师,我们带她去处理一下——”
“……”可是还有比赛。不过转念一想,九重和音的手伤成那样,人家家人会这样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金泽老师迟疑了一瞬,正准备同意,却见九重和音自己站出来说:“不用。没关系,让我继续比赛完再去包扎……”
“和音!关键是你这样也无法演奏好曲子啊。”
“可以的。”九重和音转过头,认真地对滨井美沙道:“我可以的,姨妈。如果换做是阿莲的话,你应该也是不会阻止他的吧?”对于一个合格的音乐演奏者来说,首要的是完成自己的演奏,其他一切意外或是伤痛,可以克服的话,都要去克服。
滨井美沙看着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甥女,如此认真的模样十分罕见。这时,月森莲的父亲也走过来,揽住妻子的肩,劝慰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和音说道:“好吧,我们答应你。不过,要先稍微止血一下。而且,如果不能坚持的话,绝对不能勉强!”
和音点点头,“我答应你。”
场上,月森莲的《G小调恰空舞曲》依然在人们耳边回响着。和音坐下来让金泽老师临时找来的人帮忙剔出伤口中的木屑,用清水稍微洗净了一下伤口。但是未愈合的伤口依然还有血液冒出,和音听着那边月森莲的演奏接近尾声,一边请人帮忙把她放在隔壁房间的竖琴抬出来,一边急道:“啊啊伤口随便找块东西包一下就好了。”
结果这时通向后头走廊的大门又被嘭地打开,林原由衣走了进来。一直给人以淡定冷漠气场的少女此刻面上呈现着愤怒和不可置信,以及望向和音时流露出的担忧。
“……怎么了?”
“和音你,你的竖琴不知被什么人给推倒在地上,琴弦……全给剪断了。”
“……”
“怎么会……”香穗子和冬海笙子两个女孩子立刻失声道,她们不约而同将目光投注到和音身上。
今天穿一袭酒红色缎面长裙的亚麻发色少女,在听到林原由衣带来的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微垂着头,始终静默着未曾发话。
金泽纮人在大吃一惊以后也叫人立刻把琴抬过来。因为和音的竖琴过于占位置,所以先前都放在她们女子休息室里。想着反正也不远,等到到时间了再搬过来就好。结果没想到……
联系起九重和音和月森莲的无故失踪,回来以后还以一个手上受伤为代价!在场的都不是未谙世事的笨人,稍微一想就能明白事情的缘由。
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啊……金泽老师很想这么问,但是看到人家月森夫妇还站在一边,到嘴边的话只好成为保证,“这事情学校会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两位家长抬头看了金泽老师一眼,轻微地点了下头。他们的脸色都不好看,但是更加担忧的是依然沉默的九重和音。
“和音……”这时不知是谁唤了一声,像是开启了某个开关。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接过尚未包扎好的绷带随便在自己手臂上绕了几圈,打结。
这时舞台工作人员将她的竖琴搬运了过来,和音一步步走近。周围人看着她那模样,没有一个发出一点声音。
琴底部的共鸣箱被磕出了一道裂缝,原本保养甚佳的47根琴弦也断了差不多,看那断口,明显是被人特意剪的。
“……”和音默默地握紧了拳,她知道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不管是那些熟识的还是陌生的。但她此刻没什么精力去管那些视线到底都包含了什么,头脑中像是有非常凛冽而寒冷的风呼呼吹着,让她觉得自己整个人的心神都要脱离躯体了一般。
这时,舞台外面传来了如雷般的掌声。是月森莲的演奏结束了,听着观众给予的回馈,想来是发挥得不错。
走回后台以后,月森莲就察觉到气氛不对。虽然早就预料到这里待着的人估计没几个会分神去聆听自己的演奏了,但没想到情况更为糟糕。他第一时间找到和音的身形,然后顺便看到了那架昂贵的音乐会级别大竖琴的惨状。月森莲心中一突,作为一个学音乐的人,看到这样粗暴地破坏乐器的恶行,他并非乐器的主人都难以遏制心中的怒气。更何况那站在竖琴前久久未曾动弹一下的少女……
和音,她会怎么办?
“喂喂,这下还怎么比赛啊……”金泽老师烦躁地小声嘀咕,怎么好好一个音乐赛尽出状况?上一场是被伴奏者放鸽子,这一回更狠,直接连人的乐器都给弄坏了。这事态绝非小打小闹的程度,到时必须要上报学校的。他心中微微有些凝重,到底是什么人,会有这样重的报复心理?!
因为没有得到后台的特别指示,场下坐回原位的报幕员以为仍然按照先前商定那样,她清清嗓子,对着话筒道:“下一位,普通科二年2班,九重和音……演奏曲目是——”报幕员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顿住了。
孑然一身走上舞台的红裙少女,聚光灯打在她身上,令那纤瘦的身形表面覆上一层亮眼的反光。没有商定好的竖琴,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舞台中央,面对着忽然沉寂下来的观众席,忽而露出一个不知是针对谁的、高傲而冷蔑的笑。
“演奏曲目是,巴赫作曲,布索尼改编的《Chaconne in D Minor》。”
众人瞩目的演奏者自己将报幕员的话接了下去,那声音从她不知哪里借来的耳麦式扩音器中传出来。
“……”
“……”
场下顿时躁动了起来。
这又是出了什么状况?眼前这姑娘的乐器不应该竖琴吗?
诶,她、她怎么径自走到钢琴前坐下了?难道换了乐器准备弹钢琴吗?那不是和土浦梁太郎一样了……
而且,刚刚没听错吧!月森已经演奏过一首《恰空舞曲》了,她还要再来一首吗?
舞台侧边,帷幕阻挡的后台。所以已经演奏结束的参赛者们还有其他相关的人们,屏着气看着九重和音走出去,在钢琴前坐下。
他们谁都没忘记,就在刚才,报幕员报出她的名字的那一刻,和音像是由入定状态醒转过来一样。她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只是回身面向舞台,低喃了一句。“……想看我笑话,想给我难堪?呵,死都不会成全你们——”
那个气场直接要把人给吓傻了好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准备出去杀人……待听到她自己报出演奏曲目时,滨井美沙微感惊愕地瞪大了眼。
观众席中的喧哗似乎完全影响不到在钢琴前坐下的人。只见她微微闭目冥思了片刻,抬起双手放在琴键上。
当左手的第一个和弦被按响,九重和音给在场所有人——普通的观众、评委、后台的其他选手等人带来的一场听觉上的盛宴从此将深刻地印在他们的脑海深处。
哪怕他们之前或者之后,再听过比她更优秀的弹奏,但却没有一个能如这场小小的校内演奏会中、一个彼时尚且默默无闻的少女的演奏,会让人觉得在聆听的那一瞬间,感受到一种直击心底的共鸣感。
最开始还只是有力而端庄的旋律,然而在几个小节过后,那旋律立刻如倾泻而出的洪水肆意奔流。严谨的奏鸣曲风格顿时成为奔放自由的歌唱式,慢板转快板,前奏曲往赋格渐变。手势起伏越来越快,再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落回轻柔的一点。眼尖的人完全可以看见演奏者左手臂上缠着的白色纱布,但是在那高强度的左手伴奏下,完全听不出钢琴的音色有任何滞涩。那样流畅又繁复的曲音,就连外行人也听得出来技术含量的旋律,在这一刻夺走了所有人的思考能力。
“……天呐,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她弹的真的是巴赫吗?”
“是啊,完全找不到巴赫那端庄严谨的曲风。倒被她演绎的……像是完全放开了一样。”
“但是感觉也很不错呢!我光用听得都跟不上她的节奏啊……”
“……想要表达什么呢?好像从她的琴声中听出了某种孤高的意味啊!这场比赛的主题不是信任吗?”
评委席上。
在演奏接近尾声时,终于得以缓过神来的几个评委们互相对视,眼中难掩惊艳。
“已经是专业演奏水准了啊,那个孩子……”
“虽然擅自发挥,完全感觉不到巴赫的风格,但也意外地优秀呢!”
“高傲中又透着倔强自信的琴声,隐隐中给人一种明亮的感觉。不好把握啊……她想表达的东西。”
这一边场下议论纷纷,但对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的九重和音而言,她想透过这首曲子表达的,不过就是一句话——
管你们那些阴险的混蛋想要害我如何,老子是绝不会在音乐这一块上败给你们的!
这也可以说是她对自己的能力、对两辈子伴随了自己二十多年音乐的信任。
演奏结束。
在众人还久久不能从那余音未散的演奏中回神之时,九重和音站起来,面前观众席鞠了一躬。再抬头时,不知怎么的,感觉舞台灯比刚才刺目了无数倍。她眯起了眼,台下如梦初醒般响起了轰隆隆的掌声,就连舞台侧面都有热烈的鼓掌声传来。
和音觉得自己的神经在这一刻松弛下来,眼前白光一片。耳边忽地有脚步声急切地靠近,她膝盖一软,在摔倒于地上前被人抱了个满怀。
“……”那个怀抱熟悉而温暖,紧紧抱住自己的人在视线上方急切地说些什么。和音无声地笑了笑,想要抬起手扯扯对方的脸,却发现手臂痛得要命,根本无法动弹。
“你回来了啊,清籁……”她低声喃道。
抱着自己的手臂微微一顿,然后那张熟悉的面孔贴近了耳侧,少年凌乱不稳的呼吸喷洒在耳际的皮肤上,他微微哽声道:“是的,我回来了!和音、姐姐……”
第19章 第十八乐章
音乐演奏也是体力活。
花上半小时、一小时甚至更久将一首完整的乐曲弹下来,是常有的事。
所以合格的演奏家们其实大多都有不亚于运动爱好者的好耐力——九重和音在这个行列中尚且只能算是成绩平平的一个。
不过好歹也足够支撑她完成一曲才泄气的了。
被天宫清籁半扶半饱着带回后台,众人眼中的九重和音唇色苍白,额角渗着虚汗,垂落在一侧的左手臂,包着白纱布的地方一片殷红透出来。
“和音——”大家纷纷围过来,也不知道她这会儿到底是昏迷还是清醒。
“……”头疼,手疼,脑袋一阵阵发晕,周围还叽叽喳喳的,吵死了。和音靠在那个将她从灯光刺眼的舞台带下来的人身上,无意识地将脸往他怀里蹭。
都别讲话!让她安静地缓缓先……
“——姐姐?”
“唔……别吵,疼……”
“……”周围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不少,是天宫清籁抱着和音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她靠在座椅靠背上,微微睁开眼,只能恍惚地看到高挑俊秀的红发少年在对围过来的一干众人说着些什么,然后他拿着毛巾和水杯又回到她身边。
“来喝点水。”他将水杯递到她嘴边,和音听话地低头抿了一小口。入口时那又咸又甜的怪异味道让她微拧起眉,但由于知道这是能够快速恢复血糖的东西,和音还是忍耐着小口小口啜着杯子里的水。
其实她的晕眩只是一时的,被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