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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治,我已经把烤肉吃光了啊!”
雪穗在楼下喊了一声,仁王回应道:“是吗?难怪觉得姐姐最近又胖了。”
“真的假的。”雪穗轻手轻脚地走到洗手间去,不一会儿出来说道:“你这家伙,这次我真的要吃光!”
“噗哩。”
仁王笑着合上房间门,坐到桌案前,看着摊在桌上的信纸。
他拿起来,一下一下地折成小方块儿,又拿剪刀来剪成细条,扔进垃圾桶,然后继续在下一张信纸上书写起来。
几张信纸很快就被糟蹋完了。
仁王打开抽屉,抽出压在下面的信纸,却连带着掉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今年,立海大获得全国冠军之后网球部一起照的合照。
仁王看着那上面表情各异的部员,忽然想到了什么。
隔天,他去了藤泽邮局,把那封信送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金阁寺
十二月,已至平成九年之末,神奈川的大雪纷纷扬扬,这是仁王在德岛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景色。
得到夏子的回信,正是圣诞节之前几天。
沉甸甸的,厚厚的一摞,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一大堆文稿。
她的想法新奇,文笔流畅,措辞清新美好,文章里时不时会有一些需要查字典才能看得懂的汉字,但阅读起来仍旧很舒服。从几年前奈良原奶奶吊唁会的那天晚上,他第一次看到她的作品起,就这样感觉。
可她的信,却完全相反。
——我在德岛大学中等部上学。
——神奈川那么热闹呀,真棒。
——我的故事在校刊上发表了。
——我写了新的小说。
就像是在接受采访的政客似的,毫无感情言语地用极短的短句来报告事实,一封那么厚的信,真正写给他的话不到一页纸的一半。面对面的时候,至少还能看到实实在在的音容笑貌,隔着一张薄薄的信纸,死躺着干巴巴的字眼,只觉得冷冰冰、凉飕飕的。
没意思。
读完那些稿子花了很久的时间,因为每当他读完一篇,总是会懈怠了阅读的心情,然后隔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忽然想起来,或者看到抽屉里的稿子,才又去读第二篇。
缺胳膊少腿的漂亮残疾少女爱上了羸弱的哑巴男孩;一个同时与四个不同年龄的女人交往的不良少年;两个同时被同学欺负的男孩相爱了,最后一起去跳海殉情。
越来越奇怪而多样的故事情节。
只到三月份,他才读到最后一页。
写的是,前面所有,都是一个普通的中学少年的梦境,每次他醒来后没过多久,梦里出现过的内容和人事全都被忘光了,这些故事,是记录在上帝的笔记本上的。
仁王觉得夏子是个天才。
但又有些乏味。
他的心头像是压着一把沉重的秤砣,难受极了。
所以说,一开始就不该看这些东西的呀。
从以前开始,她就老是能写出一些平常人根本想不到的情节,而且还写得那么清新美好。美得如夏天的碧绿,冬天的纯白。
仁王看完所有的稿子后,坐在床上丢着飞镖。
“汤浅笃子”——这是她署在文稿和信上的名字。大概是笔名吧。
仁王看着已经全部扔完了、扎在对面标靶上的飞镖,头脑中冒出了奇异的想法。
难道那个叫平冈的人,实际上只是个根本不存在其人的名字而已?
平成十年四月,樱花怒放。短暂的花期让美丽的粉色阴云未挨完卯月的春愁就已四散尽了。
——“有空来神奈川玩吧。”
他被窗外飘散的花粉挠得打了个喷嚏,继而关上窗户,写下这一行字。
然后顿了顿,把信纸一下下地折起来,剪地七零八落,扔进了垃圾桶。
在第二张信纸上,却又原封不动地写了一句同样的话。
随即搁下笔,往身后一躺,陷进被褥里面,思索着,就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过,他慢吞吞地走到桌前坐下,想了想,写了一句“湘南的海边可以看见美人鱼。”
不对。
算了,不写了。
仁王把笔一扔,继续玩起了飞镖。
最后这封信寄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六月末了。
可这回,夏子的回信没过几天就到了。
只有一个字——好。
干净简洁,直率利落。是她的奇特作风。
仁王忽然觉得很麻烦。很过分吧,明明是自己写了信,说了那样的话。而即将到来的暑假,仿佛也有了某种期待和负累。
没过多久,在投身比赛中快要忘记这事的仁王等待她的二次回音时,一张明信片出现在仁王家的邮筒里。
明信片的图案是一座金灿灿的寺阁,右上角标着“金阁寺”,邮戳是京都市北区,今天上午寄出的。
金阁寺,就是鹿苑寺吧。
仁王想了想,转过明信片去看背后的留言。
“你好。我到京都了,打算后天早上八点坐新干线去东京。”
她去东京干嘛啊?
仁王把明信片塞进了抽屉里,便又开始玩起了飞镖。
第二天正是县大会的决赛,这时候就暂时不想这个了。
暂别了长达三个月的比赛,获得优胜后回到家的仁王沉沉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溜得不见踪影。
当夏子从车站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脸无聊地斜靠在候车椅上的仁王。
“哟。”他打了一个招呼。“好久不见了。”
“嗯。”夏子笑着向他挥挥手,点头应了一声。好像一点也不奇怪他为什么会在这儿接她似的。
“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在浅草站?”她不问,他就觉得少了点什么。反正她一直不会问的。
仁王回忆起很久以前,她还会问他奇怪的问题,比如他为什么叫雅治,福山雅治是谁。还会说很有主动性的话,后来,虽然还是那张笑脸,人却越变越闷了。
“好奇。”她点头。
仁王忽然觉得懒得解释。
“嗯,秘密。”因为这儿离浅草寺最近啊。
“过几天——嗯,还去神奈川吗?”
“是,今天下午去。”她笑道,忽然对他认真地说。“我要去见公威君。”
他愣了一下:“神奈川?”
“嗯——立海大。”
“哦——”
一副向他宣布什么似的表情,真是无言以对。
果不其然,她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浅草寺。正逢四万六千日,浅草寺的参拜人群多得让他想吐。
从浅草寺出来的时候,竟碰上了柳。
“真巧啊。”
正面相遇,完全无法不打招呼。
“我去写祈愿牌。”
夏子小声地对仁王说了一句,就向左边走去了。
“雅治,你也来参拜?”柳嘴上问他,目光却瞥了瞥离开的夏子。
碰上了麻烦的家伙。
“嗯。那是我妹妹,漂亮吧?”
柳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下,才说:“嗯,很漂亮。”
“别想了,她有喜欢的人。说不定你认识。”
仁王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看柳的样子应该是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会说这话,但他还是笑道:“哦?”
“我们学校的平冈公威。”
柳一愣,随即笑了,顿了顿,说:“雅治,你什么时候有妹妹的。”
仁王心中不知为何一阵不爽,他笑着回道:“前不久妈妈才生的。”
夏子回来的时候,柳已经走了。
仁王不知道夏子究竟想到东京游哪些地方,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跑到东京来都简直是多此一举。
摇摇晃晃的公车,一会儿便达到了新宿区的市谷本村町。
夏子站在那儿,看着一栋大楼。那是日本陆上自卫队的总监部。
“切腹真痛。”她冷不丁说。
“你试过吗?”仁王笑道。
“但却是最美的死法呢,如果上吊的话,舌头外伸,还会失禁,真是丑态毕露。”
仁王沉默一阵。
“抱歉,我忽然想起学校还有点事,你逛完了之后自己坐电车过来立海大行吗?”
“嗯,好。”她笑着对他挥挥手。“再见。”
好热。
仁王躲进林荫里侧头望着天空。
那是平成十年盛夏耀眼刺目的炽热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天人五衰
那天傍晚,仁王在学校等了很久,并没有等到夏子。
第二天晨训,夏日的闷热让即使是没有太阳照射的地面都升腾着闷热的暑气,刚跑完圈的仁王坐在凳子上擦着汗。
“雅治。”
一本书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抬头用询问的眼光看着面前的柳。
“闲暇无事的时候读一读小说吧。”柳说道。“这本书借给你。”
仁王想了想,应道:“好,多谢。”
训练结束后,仁王才拿起那本沉甸甸的书看清楚封面的模样。
《金阁寺》。
三岛由纪夫著。
有所耳闻的著名作家。不过以仁王对国语的兴趣,他的阅读层面仅仅止步在教科书的规定范围,以及,夏子写的原创故事。所以这位本来就没有什么兴趣的作家的书他从没看过。
柳这个人做事,不会毫无目的吧。
他随意翻开书页,快及末尾的地方是一摞注释,翻过几页,有长长的作者介绍。
他忽然愣在那儿,觉得身体有点发冷。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东西,有些已经很模糊了,有些好像又很清晰。
不是很长的作者简介,他却看了很久。随后不紧不慢地收拾起背包,疾步走出活动部室。
到达东京的时候是正午,炽热的太阳如鬼魅一般摄魂褫魄。
但那个地方就仿佛是从来没有人路过过一般。
仁王是欣赏着久违的晨曦回到德岛的,新干线整整走了十多个小时,他的心神已经到达了疲惫的极点。
但混乱的脑海里仍旧飘荡着昨天在书上看到的内容。
——三岛由纪夫,原名平冈公威。
——昭和45年11月25日,于陆上自卫队东部总监部切腹谏世。
……
——“是喜欢的人吗?那位平冈公威。”
“嗯。”
——“公威君是在国中二年级的时候发表了第一篇习作。”
——“他已经发表过很多文章了!”
——“公威君是天天看深邃如天神一般的大海才会写出好文章来。”
——“我要去见公威君。”
——“切腹真痛。”
——“但却是最美的死法呢。”
……
站在奈良原家门口的仁王,想起了几年前,她曾经在院子里读过的那些诗词和俳句。现在他已经记不清是什么内容了,胸中无限懊悔。
“请问你是?”
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阿姨,奇怪地询问他。
“我是夏子的朋友,请问夏子在吗?”
他一开口,发出了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诧的沙哑声音。
“啊啦,夏子小姐刚才出去了。大概是海边吧,听说。”
“多谢。”
他想跑起来,因为连续的劳累,腿都已经有些发软了。他仍旧强迫自己跑了起来。
德岛的海岸没有湘南海岸线那么长,海洋也不比相模湾那样宽阔深邃。
仁王看到那个身影时,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
他越过护栏跑过去。
“这么浅的地方,也淹不死啊。”
他喘着气道。
夏子惊异地回过头,看着他,双眼渐渐红了。
“是啊。”她吸了吸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