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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已经收到了来自伏尔古耶夫和副刊主编的好几封催稿电报。读者反响空前热烈,纷纷要求报社继续予以长期连载。有医学生专门写文,肯定了故事中提及的沃恩教授凭借尸体情况而精确推断死亡时间、死亡方式等断案手段的科学性,称自己也做过类似的研究。也有人不屑一顾,把这些斥为胡编乱造,认为是地地道道的伪科学。但不管怎样,充满魅力的沃恩教授问世一月来,已经成功地吸引了众多读者的眼球。甚至,最近陆续有他的崇拜者真的跑去彼得堡大学医学院,目的就是为了邂逅故事里的主人公沃恩教授。据说此举已经引起了医学院的不满。为了避免继续受到骚扰,他们在大门口贴上了“此地没有沃恩教授”的显眼告示。
随着沃恩教授的走红,相应的,这个笔名为“沃恩朋友”的新人作者,也跟着引起了读者的关注。
自己写的小说受到欢迎,安娜自然感到兴奋。但在寄出最近刚完成的一份稿件后,过了几天,她发现情况有点不对了。
她竟然意外地收到了哥哥奥伯朗斯基的电报。
他在电报里对安娜的才华大加赞赏,恭贺她写出了这么精彩的小说,并且洋洋自得地告诉她,现在,莫斯科他认识的许多好朋友也都知道了那位新近走红的作家“沃恩朋友”就是自己的妹妹安娜·阿尔卡迪耶夫娜·卡列尼娜。他鼓励安娜继续努力,言之凿凿地称,照这个势头下去,不久的将来,她很快就能获得皇家文学院颁发的叶卡捷琳娜文学奖,从而成为沙皇时代有史以来独一无二的女性贵族作家,而到时候,作为哥哥,他将感到与有荣焉。最后表示,他对安娜与妹夫卡列宁破镜重圆的事感到十分欣慰。倘若妹夫有空,最近他有意来一趟彼得堡,以期增进亲戚间的感情,等等,等等。
安娜几乎没怎么留意哥哥奥勃朗斯基在这封冗长电报中的后头的那些可怕吹嘘和奉承。
她只是对奥勃朗斯基居然知道了自己这个新笔名的事感到十分意外,也感到有点气愤。
按照她先前与伏尔古耶夫说好的,她现在并不希望别人知道“沃恩朋友”这个笔名的真实身份。对方也答应了她的。现在,既然奥勃朗斯基知道了,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出版商单方面食言,把她的真实身份给透漏了出去。
她立刻发了封电报询问情况。很快收到了回复。
伏尔古耶夫承认是自己透漏了她的身份,向她诚恳道歉。但他又替自己分辨,称这样做,目的只是为了更好地帮她推广她的新书。想想吧,当所有人都在猜测“沃恩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的时候,一个本来在大众眼中只知道交际和舞会的贵族夫人,最后被证明竟是写出这样比起男性作家丝毫不为逊色的精彩小说,这将会是多么具有轰动性的效应!
何况,之前安娜出版儿童读物的时候,也并未刻意隐瞒身份,所以现在,出版商认为没有必要这样做,故自作主张,将她的真实身份透漏了出去。
不得不说,这个出版商,确实有一副营销的好头脑。
事已至此,安娜虽然还是很不满,但也没有办法了。
她只是觉得有点对不住卡列宁。
说到底,自己这个让出版商看中的“贵族夫人”身份,借的也不过是“卡列宁夫人”头衔的光。
现在,好处让她得了,而对于被动的部长大人来说,恐怕未必就是他乐意见到的了。——再加上自己现在和他的这种尴尬局面,这种时候爆出这样的消息,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安娜一直处在羞愧不安的情绪里,仿佛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犹豫了两天之后,这天晚上,等谢廖沙睡觉后,大概九点不到,她去敲书房的门。
最近,除了晚上有时凑巧在家里和卡列宁相遇外,白天几乎就看不到他的人影。
这个钟点,他应该还在书房的。雷打不动。
果然,敲门之后,听到里头传来他让进去的回应。
她推门而入,坐在书桌后的卡列宁抬头,发现是她,仿佛有点意外,略微一怔。
安娜往里走了几步,停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道:“非常抱歉,现在来打扰你……”
他哦了声,随即合起刚才正在看的一份文件,站了起来,温和地说道:“没关系。你是来找资料的吧?你自己随意。我正好做完事了。我先走了。”
他朝她点了点头,往门口去。
“我不是来找资料的,”安娜叫住了他,等他停住,扭头看向自己时,低声说道,“其实,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他没出声,只是略微扬了扬眉,依旧安静地看着她。
“是这样的,上个月开始,我在一份报纸上连载了我最近一直在写的新故事。笔名叫‘沃恩朋友’。按照我自己的意愿,我并不希望现实里的我和这个笔名产生任何关系。所以我和出版约定,他会替我保守身份秘密。但是没想到的,出版商出于某种原因,在未经我同意的情况下,就擅自把我现在的身份透漏了出去。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的脸微微涨红,睁大眼恳切地望着他。
“我很抱歉因为这个意外而可能给你带来的困扰。如果你觉得这会影响到你的日常生活,那么我明天就给出版商发电报,停止这个笔名下现在正在进行的所有写作。”
她说完了,他依旧沉默着,只是用一种让她感到有点不解的奇异目光看着她。
等不到他的回答。
安娜似乎明白了他的所指。
“好的,我明白了,”她点了点头,“我明天就给出版商发电报,这是目前我唯一能做的弥补措施了。另外,真的非常抱歉,希望你能谅解。”
她再次诚恳道歉后,转身要走。
“安娜,不必了。”
卡列宁忽然说道:“我听说,已经有沃恩教授的崇拜者去往彼得堡大学医学院期待与他的邂逅了。如果你现在突然中止写作,我担心他们会冲到家里来。比起来,这对我造成的压力可能更大。”
安娜惊讶扭头。发现他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眼睛里,仿佛浮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她自然明白他现在这句话的意思。
只是,见他用这样一本正经的态度说出这句明显带了玩笑意味的话,为什么,她觉得有点感动?
她望着他。
因为他的这句话,心里其实有点害羞,还有点小小的骄傲。
“那么……实在太感谢你了……”
她说道。
其实有点想问,他是不是也看过自己写的小说。但是又问不出口。
总觉得,他捧着报纸副刊的文艺版看小说,这一幕有点不和谐。
“写得非常好,引人入胜——无论是推理、逻辑,还是别的内容。”
他忽然赞了一句。
他真有看过!
安娜瞬间脸热。
“就是有点惊讶。你的小说里,涉及很多方面的知识。都是从你脑子里想出来的吗?”
“怎么可能。”她说道,“17世纪开始,就有医生对这方面进行过研究,也出现了很优秀的解剖师。我参考了不少古典医学资料,还有彼得堡大学的最新科学期刊以及别的一些资料。当然,也有部分是我自己的假想。您可以把它视为一部神秘主义推理小说。”
安娜半真半假、模棱两可地答复。
事实上,为了避免引发太多猜疑和争议,关于作品里的“硬货”,安娜一开始就决定,并不打算赋予小说里主角过多的具有现代医学概念的解剖学知识。着重还是侧重古典解剖学加毒理、化学等内容的模式。例如,第一篇故事里,除了解剖揭示死亡时间原因,模拟死亡现场外,提及的用液相色谱分离复杂混合物来鉴定物质的技巧和知识,此前已经问世。只是没有被人加以系统认识而已。对于专业人士来说,也并不算特别惊世骇俗。这样的话,如果小说能够成功,那么写这个系列作品的作者最多也只会被人冠以诸如“有才华”之类的赞誉,而不会近乎妖类。
卡列宁应该是相信了。
“你确实……和别人不大一样。”
他最后这样说道。
应该算是赞美吧?
安娜一笑,正准备道别,听见他又说道:“安娜——本来,我也打算明早征询你意见的。既然现在方便,那么现在就说了。后天宫廷里沙皇举办一场舞会,庆祝卡斯多夫斯基女大公的哥哥巴伐利亚国王继位。如果方便的话……”
他停住。
“是需要我和你一道过去?”
“如果你方便。”他说道。
安娜略微犹疑了下。
“好吧。”
鉴于他刚才的宽宏,既然他提了这件事,她也不好拒绝。
“谢谢。”
他道了声谢。
安娜再次笑了笑。
————
接下来的宫廷舞会乏善可陈,和以前的没什么区别。到场的都是真正的贵族和大人物。
安娜抵达后,很快就发现自己依然被大多数的女人孤立。尤其是,当沙皇现身后不久,要求卡列宁带着安娜到自己面前觐见,过程相谈甚欢,甚至邀请她跳了与皇后之后的第二支舞后,女人们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有内容。背对着的时候,安娜甚至听见有人低声议论自己:“哦,就是她呀,她为什么总是那么爱出风头——”
满满挡不住的酸气。
安娜置之一笑。大概有点猜到她们在谈论什么了。
莫斯科和彼得堡从来没有距离。任何消息都能在这两地之间快速传播。
不过,整场舞会下来,安娜倒也收获了一份意外。
在几乎成为全场女人公敌的情况,今晚的半个主角,卡斯多夫斯基女大公倒对安娜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善意。
女大公是从半年前开始居留在俄国的。四十岁左右,和安娜见惯的贵妇人不同,容貌英气,举止大方。她本身是德国人,巴伐利亚的公主。
事实上,俄国有许多外国人在政府部门任职,就连从前的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也是德国人。
这一点和别的国家非常不同。
上一次,安娜在第一次露面于宫廷舞会时,偶尔就留意到女大公投向自己的目光。
今晚,她显得更加热情,时不时地主动和安娜说话。纡尊降贵。
“亲爱的卡列宁夫人,我看过你写的小说了。太精彩!看完之后,我简直恨不得把你从卡列宁身边夺过来,让你到我身边,这样我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看到你写出来的小说,成为你的第一个忠实读者!”
对于这种地方遇到这样一个地位高过自己的粉丝,安娜颇有点受宠若惊。
“至于那些女人……”
女大公鄙夷地瞥了一眼,“她们不过是妒忌。妒忌你的美貌,妒忌你的才华。你千万不要因此而感到难过。以后如果有空,非常希望能与您多些往来。我实在是太喜欢您了。”
人总是乐意接近对自己怀有善意的同类。
安娜也不例外。
虽然觉得,以女大公的地位,就算喜欢自己的作品,现在似乎也有点过于热情,稍显反常。但难得遇到一个对自己怀了善意的人,而且一番交流下来,觉得她见识颇广,性格爽朗,忍不住也对她生了亲切好感。
据她说,她有一个非常大的书房,里面藏有不少珍贵书籍。甚至也有安娜找了些时日的一本中世纪某修士写的关于欧洲民间毒药和草药的散本。
安娜对此很有兴趣,答应过些天去她府邸做客。
回来的路上,因为认识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女性朋友,安娜心情挺不错的,于是和卡列宁提了下她邀请自己做客的事。卡列宁表示,因为她进入彼得堡社交圈时间并不长,自己和她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