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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在的洗衣房是新来的宫奴洗衣的地方,新人来了,都得在这里呆上几个月,其他房中有了空缺,才能离开。这里的房间不大,里面并列着几排洗衣槽,所有的衣物都会在这里做初次的清洗。因为浣衣局里多是犯了宫规被贬服役的宫人,这个洗衣房中的人又多是新来的,监工嬷嬷格外的苛刻,洗一天衣服下来,背上挨上几鞭子是常事。
谢临炎今天因为右手的伤口太深,着了水后,越来越疼,初时还能忍耐,到了后来便有些拿不住手中的洗衣杵,洗的比别人慢了很多。
今天正赶上柳嬷嬷当值,别看她人长的竹竿一样,力气却大,为人又刻薄好色,平日里新来的宫人,但凡有个姿色好的,总得多挨她几鞭子,这样一来,自然有人谄媚巴结,好少挨点打,她也能趁机揩点油。
谢临炎刚来的时候,她也听说过他曾是太女的人,所以还有所顾忌,不怎么敢动他,可是日子已久,眼看着主子把他往这儿一扔,不闻不问的,估计他是真的失了宠,渐渐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有时候专门找点碴儿,多抽他几鞭子,可是他偏偏不吭不响,最多皱皱眉头,一次饶也没讨过,更别说巴结了。柳嬷嬷早就看他不顺眼,赶上昨天晚上喝完酒玩骨牌又输了,一个月的月银输了个精光,心中正憋着一肚子的闷火没出撒,见他洗的慢不说,洗的时候还不用力气,拿着鞭子到他背后就狠狠的抽了起来。
平时监工发现有人偷懒,不过抽一两鞭警告一下,今天柳嬷嬷却发起来狠,一连抽了十几鞭,若不是一旁挨着谢临炎洗衣服的洗衣奴跪在地上求她,她还住不了手。
谢临炎被打的丢掉了手中的洗衣杵,趴到了水槽上,一时吃痛不住,手本能的抓紧了池边一件洗好的衣服,等到鞭子停了,他松开手,才发现手心上的伤口开裂,把手下的一件月白色绫罗小衫染上了一大片血渍。
柳嬷嬷一看被脏了的是太女东宫早晨刚送来的衣服,赶紧去回管事嬷嬷。若按往常,污损了主子的衣服,一顿杖责是免不了的,管事嬷嬷是个明白人,知道谢临炎是从前跟过太女的,又有身孕,这主子们的心思不好猜,怕惹祸上身,便没有自作主张罚他,让柳嬷嬷领着谢临炎,拿着衣服到太女东宫请罪。
到了太女东宫,通传后,柳嬷嬷让谢临炎在宫门外等着,她自己拿着衣服见到了小顺子。不知道怎么的,她就觉得心虚,只说是不小心污损了太女的衣服,带着犯了错的宫奴来向太女请罪,该怎么罚请主子示下,就是没提谢临炎的名字。
小顺子一听,不耐的说:“这么点子小事也来麻烦主子,该怎么罚你们浣衣局没有规矩的吗?按规矩办吧。”
柳嬷嬷得了话,返身出来,一出门正看到谢临炎一双眼睛似有期待的往她这边看过来,她嗤笑一声道:“别看了,跟我回吧,我就说些许小事,主子们哪有空理。”
谢临炎心中一凉,这么长时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也总算是彻底的空了。不用担心,也不必再期许,她果然彻底是寒了心,把自己忘了。他自嘲的笑了笑。这不是正是他要的结果吗?现在又凭什么伤心,为什么失望。
他象丢了魂一样跟着柳嬷嬷回了浣衣局,管事嬷嬷总算好心,免了他的杖责,只罚了他面壁。说是面壁,不是光面对墙站着就行,浣衣局的正对着大门有一处影壁,犯了错的宫奴就要跪在影壁前反省思过,受罚时进出经过的人都能看到。浣衣局最不缺的就是洗衣杵,罚跪的时候,六根洗衣杵并排放着,人就跪在洗衣杵上,外带着不准吃饭喝水,被太阳晒着,一直跪到天黑,所以有的宫奴宁可痛痛快快的挨几杖,也不愿受这磨人的长罪。
午饭后熙早回到太女东宫的书房,坐在书桌前看着展开的凤景西北地图怔怔出神。前几天收到西北边境的急报,西贡王亲帅六十万大军攻打凤景,夺取了西北边关要镇凤天后,现围困了西北边关到内陆的重要关卡由泽,由泽守将三次急报,请求增援。
自从顾太师之乱时起,西贡王就趁着凤景内乱之机,多次出兵骚扰凤景边境。熙早得到顾飞颜的死讯后,一直想着亲征西贡,替他报仇,但是记挂着谢临炎,总想着等他生下孩子再走。虽然一直没有成行,但是她一直在做着出征的准备,制造武器炸药、操练兵马,一刻也没有停过。谁想到现在西北的战事越来越吃紧,西贡王不断增兵,前一个月凤景调了十万兵马增援边关,仍然没有阻挡住西贡王的疯狂的进攻,局势十万火急,她再也不能等了。
谢临炎被罚到了浣衣局已经一个多月了,虽然心中恨他气他,她不得不承认,她很想他,有好几个夜晚,她偷偷到他住的院子里去看他。她不是没想过把他接回来,也曾经派小顺子去看过他,可是小顺子回来后,说他什么也没说,他连一点借口也不给她留,死了心的不想再留在她身边,真的要再次放手,任他远离自己吗?
昨天晚上,想到出征在即,她睡不着又跑去看他,不想刚到了院里,就见他从房中走了出来,她当时竟然转身逃跑了。她不敢面对他,他早已经明确说了不想再留在她身边,她却强留着他,半夜跑去看他。马上就要走了,她该拿他怎么办?让他留在皇宫,她总是不放心,留在雍王府或是西郊别院,还是送他回谢府家中?
她正在心乱如麻的想着,却见玉锁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
“急急慌慌的,出什么事了?”
被打断了思绪,熙早皱着眉头问她。
玉锁咬着唇不满的别过脸去,低声说:“主子也太狠心了,不过一件衣服,罚人在大门口跪着。”
“你说谁跪着?”
熙早被她没头没脑的话,搞的一头雾水。
“还不是谢公子,因为污损了咱们宫里的一件衣服,被罚在浣衣局门口跪着,中午小安子去取洗好的衣服看着的,浣衣局的人说是请示了主子才罚的。”
站在一旁伺候的小顺子一听慌了,赶紧回道:“回主子,早晨浣衣局的人的确是拿了件被血渍脏了的月白小衫来,说着洗衣的宫奴不小心弄脏的,来请求责罚。这等闲杂的小事,奴才没敢拿来烦扰主子,就自作主张,让她们按规矩办。奴才实在不知道事关谢公子,请主子恕罪。”
还没等他说完,熙早蹭的站起身来就往外跑,等到了浣衣局的大门,就看到谢临炎正跪在正午毒辣的日头下面,脸色苍白,双颊却透着不正常的红晕,人前后摇晃着,摇摇欲坠。听到脚步声,谢临炎抬眼望向她,瞳孔却没有焦距,好像根本没有认出她来。
熙早的心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心痛、自责、恼怒一瞬间同时涌上心头,她几乎是跑着来到了谢临炎的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抱了起来。他把脸埋在她肩窝处,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襟,一直到她抱着他坐进轿子里都没有撒手。
回到了太女东宫,熙早给谢临炎换衣服时,才发现他的背上纵横的鞭伤,有那么十几道高高肿起的棱子,还流着血,显然是新添的,还有他四肢关节上绑着的破布带子,手心上的扎伤,满手细小的裂口,胳膊上的擦伤……
她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这些伤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打了那作恶的柳嬷嬷有什么用?真正该罚的那个人是自己。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把他当作华庭,一见他就一厢情愿的投入了全部的感情。也许一直以来他都只是在被动接受她,炎给她的感觉是那么的坚强,开始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把他当作女尊世界的柔软男子来对待,结果他离开了自己,直到这次失而复得,她才尝试着去宠爱他,保护他,可是他还是选择逃开。
她忽然想到自己孤单的童年,从她懂事起,就没见过妈妈。她想爸爸应该是很爱妈妈的,因为妈妈去世后,他再没有娶别的女人进门。后来她长大了,知道爸爸在外面也有很多的女人,可是他从来都回避她,没有带着那些女人回过家。
从很小的时候,她的身边就一直跟着保镖,时间长了,同学们都对她敬而远之,除了小学时候那个不知深浅、开朗活泼的同桌猫儿,她就再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大学的时候,她看到班上的同学们一对一双的慢慢走在了一起,又分开,听着陷入初恋的猫儿兴奋的倾诉,又哭着失恋,这就是她对爱情最初的概念。有时候爸爸也会安排一些世家公子给她认识,可是她明白那些人看中她的是什么,前一天还花言巧语的他们,第二天和某个女人携手夜店的绯闻就可能会登上报纸的头条。直到遇到华庭,那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动了心,可是那次恋爱就象是陈年酿成的美酒,酝酿的时间太长,等要品尝的时候,一口就饮尽了,余下的只有好象宿醉后的心伤。
也许她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不管是她选择抓住也好,放手也好,为什么她爱的人始终在不停的受伤害,为什么幸福始终不来?
也许这次和炎分开也好,可以让彼此都有时间想清楚,如果仗打完后,他选择回到她的身边,那么她就再也不会放手。
熙早看着一直处于昏睡之中的谢临炎,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晚上才看到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了坐在他身边的熙早,谢临炎忽然笑了,闭起了眼睛。熙早被他这一笑搞糊涂了,见他很快又睁开了眼睛,这次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慢慢的抬起手来,轻碰了一下她的脸。
他的手已经被精心的上药包扎,他恍惚记起刚才在浣衣局门前他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好像看到了熙早来接自己,还有那熟悉温暖的怀抱,那么一切都是真的。
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他慌忙闭上眼睛转过身去,感觉泪水已经顺着眼角流到了枕头上。
离开她后的每一个漫长的孤单夜晚,每时每刻的思念折磨,让他明白他已经再也离不开她了。
娘,是我辱没了门风,我对不起你多年的养育,我努力了,可是我真的做不到。他想,他要留着她的身边,就算是没有名份,就算是受人唾骂,只要她还要他。
见他看到自己后,忽然背转过身,面朝里躺着,熙早心中一阵难过。
他还是不想理自己,那么刚才的笑,是因为把自己错认成别人了吗?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竟然已经开始有树叶落下,时间过的真快,又一个夏天过去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取了她的心,她悠悠的说:“楚南我已经放回江南去了,我明天就要走了。”
谢临炎猛然转过身来看向她的背影:“你要去哪儿?”
她转过头,看到他眼睛中的一闪而过的急切,可是他很快垂下了眼帘,躲开了她的视线。
“西贡边境战事危急,大军明早出发……告诉我你想去哪儿,我会送你去,孩子生下来之前,我会让玉锁带人一直留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谢临炎一阵心慌,他想说他哪儿也不想去,他要留下来等她回来。可是他最终嗫嚅道:“我没地方去。”
“那就还是回谢府吧,别处我都不放心,谢老元帅那儿,你只管放心,我会和她解释清楚的。等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后,你想走想留,我再不强迫你。”
她说完飞快的走出了房门,刚一出门,眼泪就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
房间里谢临炎愣愣的想:“她要把我送回家,她要走了……”
他嘴唇哆嗦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