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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天意!
他向来讲究个心甘情愿,自己是断袖,不可能控制所有人迎合他的喜好!就算强取豪夺换来了,也是假的!如此,还不如放走算了!
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想来是不会回来了。
年轻的断袖君王盯着棋盘看了一会,指端的棋子瞬间化为粉末,顺着手指滑下。
“都退下吧!”良久,他命令道,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仿佛从头到尾,都没有沛然这个人出现过,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被御医包扎好,穿上衣服撩起帘子,望着满天星斗,他甚至能听到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夜深,皇帝坐在榻上,细数瓷盅里的棋子。
外头有人禀报:“陛下,您要准备的糕点已经准备好了,给您端进来?”
那原本是他准备给沛然的,既然人都走了,他也没什么心情吃。
“撤下去吧。”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喘息声:“别撤!”
殷雪烈风身子一僵,半天没有反应。
“什么人,报上名来!”
“有刺客!”
“来人啊,抓刺客!”
外面嘈杂一片,皇帝猛的掀起帘子,发现沛然满脸汗水,小脸冻的发白,手里还牵着一匹马,看来是刚刚赶完路。
一个不好的念头豁然跳出来,难道他迷路了?
沛然无辜的看着围拢过来的人。
刚刚沛然是一身月牙白,现在居然换了一套藏青蓝的衫子,如今他就站在离殷雪烈风十步的距离,而他却迟迟没有动作。从手里端着棋盅,样子挺呆,挺傻气。
听说有刺客,全军出动,将皇帝跟沛然包围了个严严实实。
只要沛然一个动作,立即万箭穿心。
四周的人那么多,那么多,在殷雪烈风看来皆是背景,时光有些停滞不前。
最后还是伯迦将军急性子:“陛下,这刺客拿是不拿?”
皇帝一个眼刀甩过去,伯迦一摸脖子,缩了回去:“撤!”
哗啦啦。所有的兵器从眼前撤离,殷雪烈风还是保持着那个挺呆挺傻的姿势。
“这是你的马!这是你的茶!”沛然上前将手里踹的东西一一送到他怀里,然后弯一弯眼,就如同十三四岁,还没被人误认为娈童的时候,眼底澄净一片,透着真诚。
“你去哪了?”还真能装。
“我?哦,刚刚我看你跟那人下棋那么入神,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回营地换了件衣裳,我喜欢干净!”他若无其事道,然后瞟了瞟殷雪烈风肩膀的位置:“这么快就把箭拔出来啦?”
“嗯!”
突然,一双白净的手掌在他面前铺开,上面杂七杂八躺了不少瓶子,五颜六色。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弯成了月牙,细细的,小小的。
“这是我问夜旒熏要的,他不说哪个好,我就一起抢来了。他的药好难求,你找只鸡试试哪个好再用,那人喜好没事揣毒药在身上!!”
明明深寒露重,可殷雪烈风却觉得自己沐浴在一片阳光下,全身被照的暖洋洋的。
“夜旒熏?就是那个人妖样的家伙?”
“恩!”
“听说他脾气不好,你抢了他东西,回去怎么交代?”
沛然松开马缰,马儿甩着头朝马厩而去,望着马儿奔跑离开之后,沛然耸耸肩:“确实不好交代,所以今晚只好在你这对付一宿,等他气消了我再回去!”
说完,兀自跨进皇帝大帐。样子既惬意又放肆,忽然,手腕被人握住,那人力道极大,沛然皱着眉头,回过头。
殷雪烈风神色有些紧张,却带着一丝期待:“你可知我是个断袖!”
沛然蹭的红了脸,猛的甩开他的手:“知道!”
“知道你敢进来?还换件新衣服?”
沛然脸一僵,狠狠一跺脚:“我就是爱干净。不喜欢穿脏衣服,回去换换又有什么错?你想撵我直说就是,问东问西,烦不烦?”
皇帝微微一愣,连忙安抚:“留留留,你想留多久就多久,没人敢撵你!”
伯迦看着两人别别扭扭进了营帐,微微叹口气。
作为一个多疑的忠臣,他该提醒陛下,不要感情用事,万一这是对方美人计呢?但作为一位旁观者,却觉得刚刚那一幕他看的眼眶发热。
他不知道那个男孩是否爱上了他们的陛下,只是刚刚那样大好逃跑的机会,在陛下默许下的逃跑机会,他自己放弃了!
沛然一夜未归情有可原,两夜未归,也没什么,三夜不归……那说明什么?
安心有些隐隐担心,自从三天前沛然急急忙忙闯回来换了件衣服,然后又洗劫了夜旒熏之后便杳无音信。最坏的打算是——死了。可就算死了,大殷也该送个尸首回来才是。总不能连尸首都扣留吧?
这边安心急的浑身难受,呕吐不止,帐外,夜旒熏肝火直冒,几番想闯进去却被四大护法拦在门外,用一句‘主人不想见你’搪塞过去。
“你去跟她说,不想见我也行,我把脸蒙上!”
得到回答是:“你的声音,你的样子,你的所有气息都不想见到,不想听到,不想闻到!”
夜旒熏浑身一冷,刚要发作,却焉了。
手里的银线缠紧,脸一寒,甩头离去。
正好碰见雪千寻对月饮茶,一个激动坐过去,拿起旁边的空杯子灌下一口。
“碰壁了?”雪千寻优雅的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夜旒熏甩过去一个眼神:“要你管,你怎么还在这?为什么不回去?”
叹口气,雪千寻捧着杯子,热气冉冉,好像在暖手,又好像在暖心。
浓密的睫毛一颤:“我是人质!”
堂堂六王爷沦为人质,谁信?
“你为什么不走?”
两个男人的谈话内容皆是围绕着那个伤透他们心的女人。
刚刚的气焰瞬间泯灭,夜旒熏荡着瓷杯中快冷掉的茶水:“我看见军营里那些庸医就来气,什么破技术?连孕吐都治不好!”
突然,桌上多出一小坛子酸蜜饯。雪千寻漫不经心的收回手掌。
“听说孕妇吃这个会好些!”
“你怎么那么有经验?”夜旒熏斜眼上挑,语气难以抑制的兴奋。
“我打听的!”轻描淡写的将经过掩盖。
其实是他日夜兼程到城内找有经验的产婆问的,她们说孕妇吃蜜饯,越酸越管用。
白天热,蜜饯容易融化,他便晚上去,刚刚回来看了看,原来什么样,现在什么样!
“叫杉木送过去吧!”
“为什么不亲自送过去呢?”夜旒熏好奇。在他心里,安心爱雪千寻比较多,从言语态度就能看出来,对他都是好言好语,对自己一百八十度转弯,恨不得丢进茅坑里踹两脚一样。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从来没变过。
雪千寻摇摇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夜旒熏,你留在这,是因为她怀孕了么?你觉得孩子可能是你的!”
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偏执,饶是他医术再好,还没到那种境界,把一把脉就知道孩子是谁的。
“那是当然,我有权利看着我孩子出生,有权利看着他慢慢长大。她安心凭什么不让?”略有些傲慢的语气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满不在乎,在雪千寻幽幽目光下,夜旒熏觉得浑身不自在,伪装的傲慢一下子败下阵来,喘口气:“好吧,我承认,说谎了!”
满意的一笑,雪千寻继续添茶,颤颤水声在这夜里分外清晰:“那便好,你这样缠着她,或许有一天,被你缠累了,也就凑合过日子了。”
夜旒熏心里一惊,忍不住问:“你呢?”
雪千寻淡淡而笑,仰头:“马上开战,我可不能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到时候战死沙场也说不定,你医术好,本事大,脸皮也够厚,陪在她身边,最好不过!”
对于雪千寻说的前两样他赞同,对于脸皮够厚这一条,他表示强烈不满。
冷哼:“你的如意算盘别打了,她现在不仅不见我,连我的声音,我的气息都不想听见,闻见。”
这一场三人行的爱情,谁也别说谁伤的重,你伤人的同时也在自残。
他相信,安心看见他怀里拥着美娇娘的时候,那种痛彻心扉不亚于他看见琅邪躺在她床上。
因为痛了,才想着去反击,爱的越深,痛的就越深,也就伤的越深。
她的痛苦有人去抚慰,那他们的呢?
他们的痛谁来抚平?谁来安慰?
夜旒熏嘴上不说,心里也明白,他们确实做的过火,冷静下来想一想实在犯不着。
回想当夜,她将玉佩送还到他手里说再也不会捡回来时,他的心猛一跳,感觉什么地方缺了一块。
有时候丢东西就是这么简单,毫不在意的一个瞬间,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完全易了主!再想要回来,估计要狠狠费一番功夫,或许……费再多功夫也无用!
夜色寂寥,忽然,远处的号角声刺破这平静的夜晚。
“不好,琅琊大军趁大殷皇帝受伤,士气低落,居然夜袭!”
单挑选在这片空旷的地方果然有好处,那便是,能在最快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准确的前线消息。
安心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尚怜雨滔滔不绝:“没想到琅琊皇帝消息如此灵通,一定猜中六王爷不在军中,所以才敢偷袭!”
“那上来迎战的是谁?”
尚怜雨沉思了一会,慢悠悠道:“是沛然!”
“他去凑什么热闹?”安心有些发憷。
“不晓得,只听前线的探子说,沛然从皇帝帐篷里冲出来,手持短刀跨上一匹马就冲到最前面去了。”
这个愣头青!
安心咬牙,抄起虎符往外走,门帘一掀,却被眼前人挡住。
抬头,她惊愕:“你要干什么?”
雪千寻皱紧眉头,劈手夺过她才到手的虎符,反手一推,将她推到紧跟而来的夜旒熏怀里。
夜色下,露水万重,一身红衣映衬着良城美景,美艳无比,他神色如常,手一扬,将虎符扔进帐篷里,落地时,一道有些不悦的嗓音缓缓升起:“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想救人也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话音刚落,他对着空旷夜空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通体白毛的骏马从夜的那一端飞驰而来。
转眼到眼前,雪千寻毫不犹豫的翻身上马,一勒马缰,马儿嘶鸣。
回过头来,手指着夜旒熏:“我给你的时候,是好端端的!”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结束,他便策马而去!
夜旒熏,我将她给你的时候是好端端的——千万别再碰碎了!
……
喊杀震天,沛然手持短刀,飞快抹了敌人的脖子,然而,敌人越来越多,他一个人应接不暇。
想全身而退不可能了,那只好拼了。
琅琊的部队非常凶悍,个个骁勇善战,这里面有曾经鄙视过他的侍卫,有侮辱过他的将军,还有调戏过他的变态,新仇旧恨一起拥上来,他杀的眼眶都红了。
却不知,一柄长刀正飞快的朝他砍来。
回头正好对上那刀的寒光。心想,完了,这下肯定死的透透的。
临死前,人总会想很多有的没的,他也不例外。
他想到自己为了获得虎都校尉,拼了命去跟人家对砍。想到跟安心一起偷偷溜出去只为吃一碗糕点,最最清晰的是,那个深冬的午后,纸片漫天飞舞,遇见的那个人。
他身姿凌然,眉目英挺,一双手粗粝带茧,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副好身段。
“帮你捡起来好不好?”
“你是哪家的小官,如此彪悍?”
画面飞快转移,转移到某一个瞬间。
也是纸片满天飞,一百多页得肉麻情书洋洋洒洒,用飞鸽传书不远万里送到他手上,全被他付之一炬,送给杉木烧火用了。
现在想想有些可惜,早知道该留下一页,日后也好嘲笑嘲笑……日后……他应该没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