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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晓米拈起一颗放进嘴里,有点甜,很香。他把小侄女抱起来,帮她重新梳理歪掉的小辫子。
米瑞兰在他身边坐下来,放下一碟炸丸子和一杯苹果汁:“刚炸好的,趁热吃。”
年晓米笑了一下。
母亲摸摸他的头,眼里满是柔软的疼惜:“有什么事别总憋在心里,妈还在呢。”
年晓米点点头:“严先生他好么?”
米瑞兰笑笑:“都好。老房子年后要拆迁,什么时候你跟我回去一趟,收拾下东西吧。”
年晓米说好。
米瑞兰看看他:“工作怎么样?你们单位是不是今年效益不大好?”
年晓米哑然。
米瑞兰似乎是看出什么:“你合同快到期了吧,考不考虑换一份工作?之前老严他儿子还说,他朋友的事务所缺人。没证书也没关系,只要有三门以上通过了就可以过去。我仔细问了下,淡季时很清闲,忙时和你现在差不多。老板很厚道,福利也不错。”
年晓米点点头:“那也行。”
米瑞兰摸摸他:“人活一辈子,怎么过不是过?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沈嘉文除了年前去看望了大伯,整个过年都带着宝宝窝在家里。他老爹不肯见他,他也没苦情地非去求见。赵恒志带过去的保姆把老爷子照顾得不错,他多少安下心来。寻思着等他爹退休了,再做打算。
吃和睡,是他这两年过年的主要状态。年晓米今年忙,家里没什么好吃的,他就带着宝宝吃速冻饺子。小东西一脸苦大仇深,偷偷给年晓米打电话,声音委屈极了,简直是快要大哭的节奏。吓得年晓米年初二就奔回来,带着从姨妈家卷来的一堆好吃的。
于是窝在一处的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宝宝心满意足地吮‘吸冻柿子里的汁水,吃得果肉都跑到腮帮上。
沈嘉文戳戳儿子圆圆的脸蛋,小东西躲进年晓米怀里,双手捧着果子,窸窸窣窣地接着啃。
沈嘉文在他小脑门上弹了一下,被年晓米瞪了一眼。
男人斜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你去考个驾照吧。考下来了,我给你买台车。”
年晓米瞪大眼睛。
“我说真的。”
“但是……
“就这么定了。地址在便笺本上,你自己看看什么时候有空,跟驾校那边联系一下。”
年晓米低下头,抱住宝宝,不说话了。
沈嘉文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没事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年晓米猛地回头看他,男人笑了笑,把宝宝吃了一半的冻柿子抢过来,咬了一口。
宝宝瘪起嘴。
年晓米心里轻松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21
辞职之后,年晓米过了一段很轻松也很充实的日子。他报了几个考试,打算利用短暂的时间好好复习,争取换工作的时候能多一点筹码。美中不足是驾校的培训有点难熬,他科目二总也不过,惹得教练叹息连连。
年晓米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放弃。他觉得自己大概天生不是个开车的料,就算硬着头皮考下来了,将来也是马路杀手。沈嘉文恨铁不成钢,很是好好“教训”了他一番。春天来了,年晓米的日子痛并快乐着。
清明时男人带他回了一趟老家。七个多小时的车程,夜里出发,终于赶在清晨到了目的地。
山间空气很好,即使一夜颠簸,嗅到那些湿润微凉的青草香,还是让人精神为之一轻。
墓地在半山的一处空地上,周围草木很齐整,看得出是有人常来照顾的。这里风景很好,极目远眺,能看见极远处的海平线。
年晓米抱着打瞌睡的宝宝站在后头,看男人把一瓶烧酒浇在石碑上,在墓前放了一束新采的野花。
他招呼年晓米走过去,拉他一起跪下来,在奶奶坟前磕了三个头。
山林寂静,唯有鸟鸣啁啾。
跟着沈嘉文兜兜转转地走,才晓得这附近是个古镇。说是古镇,不过是连着县城一角的一条长街。别的那些年早就拆得干净,只剩下这么一条街,两边是寻常人家的房屋,找不出拆的由头,故而留了下来。
如今是个做买卖的地方,大清早的正赶上早市,两侧不少早点的摊铺。
沈嘉文找了一家坐下来,点了小米粥,馒头,干豆腐和蘸酱菜。摊主端上来,盘子里是早上新采的婆婆丁和水萝卜,还有嫩生生的小水葱。
年晓米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薄的干豆腐,纸一样的一张,半透明的,裹着热腾腾的鸡蛋酱和青菜,一咬一口豆子的鲜香。
男人胃口很好,几次招呼店家添粥。
最后一次过来添菜的是个老太太。她打量了沈嘉文一会儿,不确定地开口:“你是……你是不是沈家的小孙子?”
沈嘉文抬头,愣了一下:“许婆婆?”
老太太惊喜道:“真是你!长这么大了。”
沈嘉文笑:“是,儿子都有了。”
老太太端详了宝宝一会儿,夸赞道:“跟你小时候生得一般俊呢。”又看年晓米:“这是?”
“我弟弟。”
“哦,没见过你,他爸那边的吧?小伙子生得真好,瞧这白净的……”
两个人闲闲地话些旧事,最后老太太抹了把眼睛:“你奶奶本应该是个有福气的。可惜了。不过瞧你过得这样好,她也该安心了。”
离开的时候老太太死活不肯收钱,还是沈嘉文偷偷留下的。
快走到头时,沈嘉文抱着打瞌睡的宝宝,带他拐进一条小巷,指着两扇黑色的大门:“那原来是我家。”
白墙黑瓦,紧闭的大门有些破旧,唯有两个铜门环上的虎头微微发亮。
“可惜现在不是了。”
巷子空寂无人,嘈杂声都远了。年晓米拉起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男人微微一笑。
两个人转出巷子来,沈嘉文在早市上买了五五数的新鲜水果,带着年晓米开车离开。
出镇不远是个香火很旺的寺院。
沈嘉文不知道去办什么事了。
年晓米在大殿门口站了一会儿,也进去郑重地许愿,跪拜。
宝宝瞪眼看着佛像,歪歪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年晓米磕了头捐了钱,起身回头,看见沈嘉文倚在店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脸一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抱起宝宝。
男人凑到他耳边:“那么虔诚做什么。施主要参欢喜禅么?”
年晓米吓一跳:“这是寺院!”
沈嘉文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看了眼大殿上威严的佛像,笑了笑。
一旁一个红光满面的中年僧人凑上来,要给年晓米看手相。沈嘉文看了他一眼,那人似乎跟他吓了一跳,却仍然不屈不挠地装腔作势:“阿弥陀佛。”
“多少钱?”
和尚眉开眼笑:“三十。”
沈嘉文甩出五十块:“说点好的,这些就不用找了。”
封建迷信这个事儿,信就有,不信就没有。那和尚东拉西扯,左一句少时艰难,又一句多病多难,听得年晓米脸都绿了。
沈嘉文拉着宝宝闲闲地靠在门柱上,轻轻咳嗽了一声。
那胖和尚赶紧话头一转:“……不过施主命里有贵人……咦,和姻缘线是连着的……啊施主姻缘线不错,一生只会结一次婚,家庭和顺美满……”
沈嘉文把年晓米的手从胖和尚手心里抢过来:“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那和尚正说得口沫横飞,这下有点不高兴:“这位施主,您虽然面相富贵,但是要时时防范小人……”
沈嘉文敷衍着道谢,拉着年晓米和宝宝走掉了。
年晓米还抻着头往后瞅:“听他怎么说……”
“每次来都是同一套说辞,耳朵出茧子了。”
“你这么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来。”
“奶奶以前供了盏灯,我隔几年过来交一次钱。以前庙里有个老师傅看相还挺准的,但是前些年圆寂了。”
“那他给你看过么?说什么?”
“说我少时艰难,往后倒是一生富贵。但多犯小人,命里有起落。其实细琢磨这话都是模棱两可的,谁一辈子还不得碰上几个坏人?有点不如意也是难免的。”
“那姻缘呢?”
沈嘉文笑笑,简短地说:“那个倒是挺准的。”
年晓米再问,男人就不吭声了。
宝宝前一晚没有睡好,早上山间露水又重,到了下午时整个人蔫蔫的,脸上有点不正常的红。沈嘉文事情没有办完,只好把小东西安置在一个招待所里,留下年晓米照看,一个人去办事。
年晓米向老板要了点生姜和红糖,切丝泡水给宝宝喝。小东西皱着眉头嫌弃辣,喝完了却很快睡着,不一会儿额头上一层薄汗,年晓米探手摸摸他,凉凉的,已经没事了。
沈嘉文回来时是傍晚,整人人脸色发红,嘴唇有些干裂。
他也发烧了。
原打算当晚驱车回去的,现下看来是走不成了。
县城的招待所是民居改的,没有床,房间里是土炕,硬邦邦的,有股陈年的味道,谈不上好闻,却也不算招人厌恶。老板娘在外头烧水,靠灶台的那一边就热起来了。
沈嘉文身上冷,靠在墙边,很难受的样子。
男人很少生病,一病就来势汹汹。
年晓米依法冲了姜糖水给他,沈嘉文却不喝,说熬一宿就好了。年晓米拧不过他,只能换了杯温开水。沈嘉文喝过了开水,在年晓米身边躺下来。
宝宝在另一边睡得正香。
他探手摸摸男人的额头,很热,但不算太烫:“真的不要紧么?我去买点感冒药吧。”
“没事。每次回来都会病一场。明早就好了。”
招待所里没什么吃食,只有高粱米水饭和虾油小咸菜。水饭是冷食,咸菜能齁死人。年晓米尝了一口,整个人喝了一杯水才觉得舌头好受了点。
他不敢给沈嘉文和宝宝吃这样的东西。老板娘看他的模样,有点无奈:“垓上有卖面片汤的,你去瞅瞅?”
街上卖吃食的店铺不少,但看上去都不怎么干净。年晓米走出好远才找到一家看上去好一些的,点了两碗面片汤和一份海带丝。
颤悠悠地端回来时面片已经坨了。
宝宝饿了,倒是不怎么挑剔,吃过了倒头接着睡。沈嘉文则一脸恹恹,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一个人精神脆弱时最能暴露本性,他任性病发作,任凭年晓米怎么哄劝也不肯再吃一口,把头埋进不大干净的被子里,拿后背对人。
年晓米在床边呆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跑出去。
沈嘉文在床上迷迷糊糊躺了很久不见人回来,心里不由得担忧起来,他正匆匆穿衣服时,看见年晓米端着一碗东西回来了。
是水果羹。
年晓米舀起一块苹果递到他嘴边,脸上是满满的担忧:“吃一点吧。”
清淡甜软的东西总算不像又坨又咸的面片那么让人难以下咽了。男人接过碗,一声不吭地吃了个干净。
年晓米终于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沈嘉文又一次躺下来,声音闷闷的:“我不怎么爱吃枣,太甜。”
“看见厨房里有,我顺手搁的。你不爱吃,下次我不放了。”
男人嘴角翘起来。
年晓米摸摸他的脸:“睡吧。”
相处日久,慢慢就意识到,男人其实和宝宝一样的粘人,身体不舒服时尤其。三十岁的男人,撒起娇来手到擒来花样百出,重要的是无往不利,简直能写一部教科书,让年晓米叹为观止。
沈嘉文在外为人处世都很成熟稳重,在家里却像换了个人。懒散,爱撒娇,以欺负宝宝为乐。两人闲谈时偶尔会带出零星的往事,年晓米就忍不住想这是不是因为他从小得到的关怀太少,心里就越发疼惜,那点任性和娇气也都成了无所谓的事。他当然看不见男人偷偷翘起来的嘴角,爱情面前,他是瞎子。
祭扫回来之后的日子照旧很平淡,他回公司办离职的后续手续,张惠依神色复杂地告诉他那个害他辞职的同事也辞职了。年晓米有点意外,但没觉得高兴或者失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没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