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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隐隐明白,是卫流托了孤,他一定用某种事情作为代价,把整个南楚都托付给了南宫凌,而南宫凌,也因为卫流做的那件事情,绝不会苛待南楚。
不知为何,心酸的厉害。
那个男子,明明并没有当南楚几年的皇上,而且上位的手段,还是那般残酷血腥,甚至在位的时候,手段也是狠厉不容情,可是,当知道他没有了的时候,他竟难以抑制自己心头的悲伤。
也许,是因为南楚先后几任楚皇里,只有卫流,是真正的在为南楚着想,而不是像之前的先皇一样,只顾着自己享乐,根本不顾臣民死活,甚至,为了太后可笑的仇恨,而自断柱石,斩杀了贺家满门。
想当年,贺氏一门英烈,南楚也曾经是个让任何国家都不敢小瞧的大国啊。
头,重重地低垂下来,这名将领低声呜咽道:“皇上……”
这一场,悲伤,低鸣,可是却似传到了每一个在场士兵的耳中,一时间,场中陆陆续续的,几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跪在卫流最后的一道遗旨面前。
南宫凌手中拿着那张纸,这是他这一生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这么多人跪在他的面前,可是跪的,却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将这里的事情交给欧战来收拾,南宫凌带着一行人继续向前,在白鹤原上,还有两波人马在对峙。
之前卫流冲破黄泉丹之后,虽然带了信回去,可是那个时候,他也不能预料到和南宫凌之间会怎么样发展,因此留下的命令,便是天曜军不动,南楚军也不动。天曜军若动,南楚军也不必客气。
☆、1367 母子消失
对于南宫瑜来说,能不打,自然是不打的好,对于南宫瑕来说,虽然他骨子里有丝好战的血液,可是他也知道,战争并非好事,尤其在这样的时刻,天下纷乱已久,能为天曜保存一些力量,自然是极好的。
所以这将近两天的时间里,白鹤原上,几乎都是一种对峙的状态。纵然知道南宫凌等人被埋在了山石之下,可是他们却半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因他们一动,对面的南楚军必然也要随着他们而动。
阮烟罗知道南宫凌要去做什么,虽然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可是她还是跟上了。
那是阿流的军队,阿流的子民,不是不放心南宫凌,而是只有亲眼看到了,确证了,才能真正的落下心头的重担。
南宫凌似是很了解这一点,半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任由阮烟罗跟着他。
南宫瑜远远地看到南宫凌前来,心头就是大喜,扬声叫道:“老三,你没事?”
南宫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事,仍旧让秦川将那张字条拿出来,相比于之前的副将,这些人要好收服得多,尤其是蛮人,对于他们来说,本来是被强制收编的,根本没有什么忠诚度,几乎只是字条一露出来,就有人退却了。
为首的一个人面露犹豫之色,想了又想,还是上前问道:“尊敬的凌王大人,我等想要回到我们的家乡,还请凌王大人允许。”
对于南宫凌,蛮人心头始终是怀着几分畏惧的,就算是在蛮人最鼎盛的时候,面对着这位凌王,都只有逃跑挨打的份,更何况现在的蛮族情况已经坏到不能再坏?
现在族中的长老几乎死伤殆尽,他这样一个带兵的莽夫,就算是所有人里面职位和学识最高的了。他虽然还不太能明白形势,但却隐隐觉得,他必须避开这一段时期,而回到他们原先的驻地去,则是最好的方法。
南宫凌并没有为难,淡然说道:“你们可以回去。”
阮烟罗有些疑惑地看着南宫凌,虽然蛮族已经不构成什么威胁,可是野蛮好战的性子却还在,加上蛮族对于繁衍向来看重,难保他们将来不会记仇然后再次卷土重来。
就算要放回去,也总该采取一些法子才是,难道就真的让他们这样回去?
南宫凌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用很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有安旭。”
从知道邯国很有可能是蛮族的分支开始,南宫凌就已经在做这个打算了,所以那个时候,才会把安旭派过去,阮烟罗眨了眨眼睛。
安旭知道蛮族的历史,邯国和蛮族之前很可能有着他们想像不到的深厚渊缘,如果安旭能在那里扎下根,向蛮族传播一些知识,教化他们,那么蛮族必定可以安定下来,至少两三百年内,不必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动荡。
阮烟罗看向南宫凌,这个男人真的很厉害,他的厉害,都是体现在那些你根本看不出来的地方,当你还在盯着眼前这一小块的时候,他却已经把布局排到很远很远。
所以盛安帝才始终定不下心直接立南宫瑾为储,所以就算南宫凌这样反叛,又是皇后的儿子,他也还是对他无限容忍,甚至不惜用阮烟罗来威胁,只希望他能生出几分争夺天下的心来。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南宫世也算是个不坏的君主和父亲,只是可惜……
一个人个人的德行,和他庞然的伟业之间,究竟有多大的关系?
谁也说不明白,就算有后世无数史学家汲汲于此,也终究难以得出一个一致的定论。
“老三,到底怎么回事?”南宫瑜打马奔到了南宫凌的跟前,方才的一切都让他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会有卫流的字条,卫流的人又在哪里?
“我欠了他一条命,也欠了他许多东西。”南宫凌淡然说道。
“他……”南宫瑜的眉头紧紧皱起,压低了声音,想问什么,可是看了阮烟罗一眼,终究没有问出口。
“他没有出来。”阮烟罗代替南宫瑜把想要说的话说了。
南宫瑜的表情一下子别扭起来,仓皇说道:“弟妹,我不是……”
“我知道……”阮烟罗说道,居然对着南宫瑜笑了一笑:“其实,我觉得这样也好。”
阮烟罗笑的很轻,很淡,笑意眉眼中,隐隐有着卫流常有的样子,在阳光下,透明的不真实,好像从天上下来的谪仙,注定还要回到天上似的。
“弟妹!”南宫瑜猛地叫道,这样的阮烟罗,让他非常不安心。
阮烟罗神情微震,回复了正常,说道:“二哥,接下来的事情,还要麻烦你了。”
虽然收复下南楚的军队,可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
邯国有柯敬之,倒是还好,没有出什么问题。戎国草原上,可敦借着戎国军大举离开的时机,带着部落军队卷土重来,想要重占草原。南楚凤城,被天曜暗棋扶起来的那个偏远皇支,没有想到是个扮猪吃老虚的主,一开始扮痴扮傻地骗取了信任,甚至坐上了皇上的宝座,也依然在装傻,可是暗地里,居然勾结了南楚的一派老臣,又获取了那个暗棋是天曜人的证据,把这证据摆在那些老臣面前。最后出其不意一举围攻,那暗棋身死,就连高培盛受了重伤,差点被他们捉住。
而更让人心头紧揪的是,在那一场混乱当中,紫烟母子失踪,下落不明。高培盛急地几乎吐血,南宫凌可是交代了,如果紫烟母子出了一点问题,他就直接让人把他的头送回来就可以了。
这么重大的事情,他不敢瞒着,只好一边派人把消息告诉南宫凌,一边不顾伤重,领着人暗地里在凤城中拼命寻找。
可是连着找了半个多月,还是没有任何关于紫烟母子两个人的消息。
这两人就是像是溶于大海中的水滴一样,就那么消失于漫漫人海之中,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好,是坏,亦或者,是生,还是死。
☆、1368 殇色之白
阮烟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足足愣了有半盏茶的时间,然后才开口说道:“找。”
只有这一个字,没有声色俱厉,没有怒声呵斥,甚至连加强语气都没有,但却让人知道她的决心。
卫流的妻子和孩子,就是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出来。
来报信的人走后,南宫凌走到阮烟罗的身后,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
“小鱼,要是难过,就是哭出来也无防。”南宫凌轻声说道。
从那日从废墟里出来之后,阮烟罗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十分平静,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可是有的时候,这不代表没事,反而更说明,这件事情是真的入了她的心了。
南宫凌是最不愿意阮烟罗心里有别的人的,就算那个人是阮老爷,是他们的孩子,他也觉得十分不爽,可是如今他明知阮烟罗心里着别的男人的影子,却也无可奈何。
如何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用命换来的。
他临死之前这一击还真是狠,阮烟罗果然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了。
与其这样,其实南宫凌宁可他活着,哪怕他三五不时到阮烟罗跟前来碍碍他的眼,也比这样留在阮烟罗心里的强。
虽然心头万般不愿,可是南宫凌口中说出的话,却和他心头所想截然相反。
“小鱼,孩子的事情,不是他的做的。”南宫凌说道,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和高度的人,行事自有自己的骄傲,就如卫流,他毫不在意的用手段来算计他,来从他这里夺走阮烟罗,可是却一定不会轻易伤害阮烟罗。
这一点,他笃信,没有任何原因,只因为那个人是卫流。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而卫流冲破黄泉丹之后的种种所为,更证实了他的这种猜测。
那个孩子的事情,必然不是卫流做的。
“我知道。”阮烟罗淡声说道:“阿流不会伤我。他若要伤我,就不必自己生嚼了烈日莲来救我。那本秘策上记载的许多引毒配毒之法都十分神妙,只怕太后也是奉若至宝,不会轻易给人看的。”
阮烟罗神色淡淡的,眉止间皆是了然:“我猜,许嬷嬷也是到机缘巧合看到了那本书,知道了太后想要对付我和孩子的方法,于是告诉了阿流,但却并没有阻止太后,毕竟在许嬷嬷眼中,我娘亲可是害她们一家遭逢大难的元凶,她恨我都来不及,没有理由来救我。所以当阿流知道的时候早就已晚了,太后要做的已经做了,孩子也早已保不住。而阿流所做的所有事情,只怕就是让许嬷嬷把那本书透露给我看到而已。”
卫流这样做的原因已经不可揣度,也许是觉得南宫凌没有保护好她,所以不值得再拥有她,也许是想让阮烟罗重回他的身边,又或者觉得当阮烟罗失去孩子之后必然十分伤心,而南宫凌碍于当时的形势根本没有办法做什么,还不如让他来陪在她的身边。
但无论如何,卫流会有私心,却绝不会着意要害她。
这些事情,一开始的时候想不明白,卫流在战场上突然用那种容易让人误会的方式说出来,也的确带给阮烟罗极大的冲击。
可是后来想一想,就会发现里面有好多不合逻辑的地方,再看到卫流为了保住她的孩子所做的事情,看到他毫不吝惜地把血喂进孩子口中时候的宠溺,阮烟罗就知道,这个世上谁都有可能要害她,害她的孩子,却只有卫流,绝不可能。
那个男子,不公的命运给了他凉薄淡漠不喜争取的性子,可是他的心底,却永远都有一份柔软。
那份柔软,在阮烟罗对他微笑,对他伸出手的时候微微萌芽,又在金殿上鲜血满目的坚决维护中,疯狂滋长,最终在心底深深扎根,无论狂风骤雨,亦无论剜心挖肺之痛,都不曾有丝毫动摇。
卫流,卫流……
这么好又这么傻的阿流。
怎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