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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下绊子使坏了。
不过到底是当过一段时间的家了,沈宜织的嘉禧居如今稳固得很,里里外外的丫鬟都是自己人,再加上周嬷嬷打从上回她生产了就没回宫里,得了皇后的准许就在侯府里养老,顺便还能照看她这一胎,因此眨眼头三个月就过去了,沈宜织除略有些孕吐之外,并无什么不适。郁清和得了信,特地请了假回来看了两次,见沈宜织面色红润能吃能睡,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现在暂时也没人顾得上沈宜织的肚子了,京城里的气氛已然日渐沉重——真要打仗了。
“夫人,侯爷也点了帐前参军,要随着出征了。”如菊气喘吁吁跑进来,大声回禀。
侯夫人手一抖,杯子里的茶都泼出来些:“侯爷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让他——”
“母亲莫急,只是参军,是不用上阵冲杀的。”孙氏到底是武将家出来的女儿,这些事上比侯夫人知道得多。
“这还好——”侯夫人松了口气,猛然想起一事,“世子那里呢?”
“世子所在的两营都是要跟着出战的。”如菊连忙答道。
侯夫人眼里漫起一丝笑意来。前些日子安排跟去的小厮已经往回递了两次信儿,郁清和在营里当真就是普通一名军士,整日里摸爬滚打,没有丝毫优待。这打起仗来,当兵的都是冲锋在前,说不得就会死在战场上,再也回不来了呢。到时那世子之位——自然,还要沈宜织不能生下儿子来!这事看来也不难,如今她管着家呢,等平北侯一走,那还不是她的天下?
可惜侯夫人这个如意算盘完全没有成功。七月里皇上点了柱国将军为主帅,暨两名副帅,分兵三路出征。平北侯为一路副帅帐下参军,要的是他的经验。而郁清和所在的两营是跟着另一路副帅走。临出征前,父子两个都回了家,阖府酒宴送行。酒过三巡,平北侯开了口,先是说了几句报效国家的话,又训导郁清明须要仔细为官,最后才说到管家的事:“我与和儿都要出征,这府里没个主事的人总是不成。既开了战,不定京城里也会有些风波,咱们府里这时候万不可再生事端。夫人年纪长了,不可太劳累,沈氏,你虽然有身孕,但将来侯府少不得都是你主事,这时候也躲不得懒了,这家,还由你来当。”
侯夫人张开了嘴合不拢来,平北侯却连看也不看她,提高了声音道:“虽说当家,但沈氏有身孕,你们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皆要从俭,谁也不许给她找了麻烦。有什么委屈之处,待这仗打完了,再慢慢补偿。自明日我与和儿离家为始,这府中上上下下,皆要听从沈氏的话,不得有违!若有那胆敢趁机生事的下人,打死发卖,皆由沈氏做主。”
厅堂里鸦雀无声,外头被传过来的管家媳妇和外院管事们皆都吃了一惊——管家没什么,可是侯爷这样慎重地吩咐却是头一回,自然都是连声应是。沈宜织不由得看了郁清和一眼,见他眉眼里虽带着说不出的压力,看向她时嘴角却弯起了笑意,心里不由一阵酸热,用力向他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大军出发,皇上亲自在城门处相送,出征军士的家眷们自然也少不得纷纷过去,想要再看自己家人一眼。沈宜织因为有身孕,郁清和坚决不许她去,只好打消了念头。她平日里不信佛,这时候却也顾不得临时抱佛脚了,在佛龛前头上了三炷香。
侯夫人一肚子的不痛快,送走了平北侯就想生事,正在嫌厨房送的点心是昨晚剩下的,却见丫鬟引了个婆子着急忙慌地进来,她一眼就认出那婆子是郁清眉的陪房,心顿时悬了起来:“你如何回来了?”
郁清眉的身孕已经有七个月了,三个月胎气稳固之后,她就还得去王夫人那里立规矩,虽然时间比从前缩短了许多,她却觉得简直无法忍受——要知道,她肚子里怀的可能是王家的嫡长孙呢,凭什么还要让她立规矩!不由自主地,她就想起了自己亲娘提过的分家,若是能分家,她岂不就自由了?开始她只是心里想,后来就忍不住说了出来。这下糟了,王家小公子虽然对新婚妻子印象不错,可是说到分家,上头还有父母呢!夫妻两个闹了起来,郁清眉自知说漏了嘴,为了挽回丈夫,就把怡兰给了小公子做通房。可是也不知道这怡兰怎么弄的,居然颇得小公子欢心,这下,郁清眉又自觉被怡兰抢了风头,翻过脸来处处找她的麻烦。怡兰居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动辄就眼泪涟涟地在小公子面前哭,弄得小公子看郁清眉就像看母老虎一样。郁清眉自觉有了身孕就该被供成掌上明珠,如今不但没这样,反而落了不是,心里更加委屈。昨日终于忍不住跟丈夫闹了起来,却被婆婆狠狠训斥了一顿,哭了一夜,今早就说动了胎气。
侯夫人听得脑子轰了一声,一迭连声地叫备马车,赶紧往尚书府赶,根本忘记了还要找沈宜织麻烦的事。
这事,自然有人去告诉了沈宜织。沈宜织听完,只摆了摆手:“不必管它,如今这事夫人也找不到我这里来,由着她去交涉吧。横竖二姑娘是正妻,又有身孕,吃不了大亏的。”说来说去,还不是她自己跟闺女提分家提的。
这事足足折腾了七八天,最后还是息事宁人了。本来郁清眉要把怡兰发卖,但王小公子坚决不让。侯夫人想拿尚书家四十无子方能纳妾的规矩出来说话,却碍于怡兰是郁清眉自己给的不好开口。好在她在郁清眉出嫁前就动了手脚,这时候也只能悄悄地告诉女儿——怡兰一辈子也生不出孩子来,且容了她,先生下嫡子要紧。
这事不算光彩,侯夫人在府里也老实了好些日子,暂时没底气找沈宜织的麻烦了。不过这好日子只过了半个来月,前线那边传来了些不好的消息——战事不利。
“怎么个不利法?”沈宜织心里也是一沉,勉强按捺住了,尽量镇定地问青枣儿。
青枣儿跑得脸都通红:“是三少爷跟夫人说的,小丫鬟听见了来告诉奴婢的,至于怎么不利可不知道,但好像——是世子爷那一路……”
宝兰立刻沉下脸:“胡说!三爷说的怎么能信?没准儿,没准就是为了来算计少夫人的胎的,你怎么听风就是雨,还拿进来跟少夫人说?”
青枣儿被骂得低了头,又担忧地看着沈宜织:“是奴婢沉不住气……”
沈宜织轻轻摸了摸肚子:“没什么,你既听了消息,应该来对我说,若不然一会儿夫人突然说出来,或许我更会动了胎气。世子爷离开之前说了,只有他亲自说的话,写的信才算,别人说的,都不必听。”
宝兰连连点头:“少夫人说的是!再说了,打仗这事儿——不是有老话说吗,胜败乃兵家常事,战事不利也是常有的,这才刚开始打呢。”
沈宜织不由得笑了:“我们宝兰也这么有学问了啊?你说得对,我们都沉下心,且等着瞧吧。”
☆、第二百五十五章
可惜,沈宜织能沉下心,却有人沉不住气了。侯夫人第二日就开始找麻烦,大清早就把沈宜织叫了过去:“这米是陈米吧?侯爷才走了几天呢,就这样敷衍了!沈氏,家里这许多人,若连个衣食都管不好,你这家是怎么掌的?”
沈宜织淡淡坐着,听完了只回头对厨娘道:“请如菊姑娘到厨房去,当着如菊姑娘的面再给夫人熬一碗粥。”什么陈米,分明就是侯夫人没事找事罢了。
郁清明在一边跷着腿坐着,这时才笑道:“娘,如今二哥在外头,又是战事不利,二嫂忧心二哥,无心管家理事,有些纰漏也是常事。”
侯夫人冷哼了一声:“若是无心管心,就叫人帮着做,不必把那点权力都握得死紧不肯放开,反耽搁了大家过日子。”
沈宜织微微一笑:“儿媳知道母亲自然也是挂心父亲的,如何有心思理家呢,是以不敢来打扰。本是有意让三弟妹帮我的,可是三弟妹要照顾孟姨娘,三弟的子嗣为重,我只好自己做了。还请母亲多担待。”
侯夫人张了张嘴,没话可说。她自是想把管家权拿过来,可是难道说她自己并不担忧平北侯?还是说孟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要紧呢?两样都说不出来,只得闭了嘴,眼看着沈宜织起身告退。
郁清明倒是跟了出来,笑道:“二嫂别急,虽说战事不利,但死人也有限,二哥虽在军前,必不会运气这样差的。”
沈宜织眼皮都不抬一下:“多谢三弟宽慰。”郁清明只差直说郁清和现在已经死在阵前了。
郁清明看着沈宜织的背影,在鼻子里冷笑了一声:“强撑着吧,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沈宜织虽然在侯夫人面前做得很镇定,可是心里也不是那么平静的,私下里还是派了小三和小六去外头打听消息。偏偏老天可能真在与她作对,隔了几日,传来的消息更不好了,竟说是吃了败仗的,而且还不只是郁清和跟的那一路。自然,郁清和跟的那一路是最糟糕的。
“少夫人,既然世子爷没有消息送回来,那这些就都不可信。”小三的伤已经好了,悄悄进二门来见沈宜织,“小的已经派人去军前查探了,只是路远,少夫人切莫太过担心,要小心腹中的小少爷呢。”
“世子爷没有消息回来?”沈宜织也牢记着郁清和跟她说过的话,甚至能猜想到这些消息里多半有皇上故意为之的成分,可是毕竟离得太远,又是两军阵前,刀枪无眼,谁又能说自己算无遗策,绝对不会出问题呢?
小三摇头:“这消息必然是不方便传递的,少夫人莫急。”
沈宜织怎么能不急呢,只是知道急也无益,长长做了几下深呼吸,把胸口的烦躁压下来,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咱们府里的侍卫都是有兵器的吧?其余人呢?万一真有什么事,能人手一件么?”
小三苦笑:“少夫人,那怎么可能。咱们府里下人数百,除去侍卫,精壮男丁还有近百呢,若是人人都有兵刃,那咱们侯府就要得个私藏甲兵的罪名了。不过世子爷留下的三十人都是有兵刃的,到时候护着您和两位姐儿躲出去不成问题。”
沈宜织摇了摇头。一来她现在管着家事,不可能提前躲出去;可是又有身孕,万一真的乱起来了,她挺着个肚子哪里受得起颠簸呢?二来西城那里只是处普通人家住的小院,万一去了那边再被人发现,真是防无可防;即使不被发现,她扔下全家人躲出去,将来平北侯回来了她可怎么交待呢?
“咱们府里有竹竿吧?那种又粗又长还带点柔韧的?”
小三想了想:“咱们府上在城外有处靠山的庄子,那山上有竹子。少夫人要这个做什么?”
“多砍些来,去铁匠铺里打些空心的尖角来,套在竹竿顶上,岂不就是兵器?务必要家中男丁们人手一竿才好。”竹子那东西,别说套个金属的尖角,就是削尖了都能捅死人的。
小三恍然大悟:“少夫人好主意!”
“还有,什么桐油啊石灰粉啊,都要多备一些。还有水桶、灭火的沙袋——万一有人纵火烧咱们侯府呢?”沈宜织越想越多,直到看见旁边青枣儿脸上已经现出惧意,这才猛醒过来,“有备无患,宁可用不上,也比要用的时候没有强。”
小三连连点头:“这些都交给小的,少夫人放心!只是——少夫人难道不打算去西城那里?”
沈宜织轻轻摇摇头:“谁知道到时情势如何?还是那句话,有备无患。”
小三献计献策:“若是这样,依小的看,咱们侯府这墙还该巡视一番,若有那年久失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