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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儿是在小诊所里做的人流。
躺了在手术台上,苏菲儿忽然感到了恐惧,纵使她再青春年少,纵使再一无所知,但这一刻,还是控制不了身体的颤抖。当冰冷的器械进入了苏菲儿的身体时,苏菲儿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不禁大汗淋漓。
到底还是忍不住,苏菲儿尖叫了起来,一边大声哭喊。
那个年轻的医生,倒也和气,安慰她:“就快好了!就快好了!”
可苏菲儿却觉得,一分一秒,却是那么的难熬,短短的几分钟,像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苏菲儿牙齿上下打着架,格格地作响,浑身全是冷汗,仿佛置身在地狱中,苦苦地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里来回奔跑。
终于,医生说:“不要哭了,行啦。”
苏菲儿如释重负,一颗心,从了地狱里回到了人间。
从了小诊所出来,苏菲儿便嚷嚷着,要童保罗补偿她的损失,到必胜客请她吃法式红酒焗蜗牛,她要三份,要吃个够。苏菲儿爱煞了这个红酒蜗牛。据说,那蜗牛,用香醇的红酒费尽心血焗成的,奇怪的是几乎感受不到一丝酒味,吃下去口感有点像海鲜,却比海鲜美味得多,每次来必胜客,苏菲儿总少不了要吃。
苏菲儿很快的,便忘记了做人流的痛。
那个时候,苏菲儿还年轻,年轻到不知道,她的孩子被她丢弃的痛。
人流(三)
经历了第一次刻骨铭心的人流,苏菲儿害怕第二次再怀孕,又再红着脸跑到药店里去问:“除了避孕套,还有什么好的避孕方法?”
那个才比苏菲儿大那么一点点的女孩子,笑眯眯地递给她一盒避孕膜,努努嘴:“这个不错啦,你试试看。”
谁料还没高兴多久,例假又不来了。
苏菲儿心里忐忑不安,每次都是照说明书用的呀。又去了那个小诊所里检查,还真的是怀孕了,苏菲儿欲哭无泪无泪,差点晕了在那儿。给苏菲儿动手术的,还是上次那个年轻的医生,她对苏菲儿说:“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你要是短期内不计划要孩子,不如用长效避孕药吧,比较省事。”
每月吃一粒药就可安然无事,苏菲儿和童保罗都喜出望外。
毕竟,避孕是他们心头上的痛。
童保罗也开玩笑:“老婆,你怎么这样能生呀,为什么你每次都中招?”
苏菲儿翻白眼:“一个巴掌拍不响,跳探戈也需要两个人。”
童保罗呵呵笑:“会写文章的人真不同,够牙尖嘴利。”
苏菲儿又再白他一眼。
但这种长效避孕药,也有失去效果的时候。苏菲儿因为感冒了,吃了几天抗生素,结果避孕又再失败了。
苏菲儿再一次的又去做了人流。
人流做多了,苏菲儿也麻木,就像听天气预报:明天有暴风雨。
最后一次人流,是在大三,快要毕业了。
那天,苏菲儿和几个同学去逛街,远远看到一个老太太守着一把盘秤,称一次就收五毛钱。几个同学便嘻嘻哈哈走了上去称。轮到苏菲儿站了上去,咦,她重了三公斤。
苏菲儿苦着脸说:“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觉得肚子饿,好像吃多少东西都不饱。”
苏菲儿高挑的个子,瘦瘦弱弱的,还是竹竿子的身材。但世事,很难说,常常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苏菲儿的母亲林小如,以前也是高高瘦瘦的个子,风吹就倒的林黛玉样子,但怀了孕,生了苏菲儿,便变成肉腾腾的大山了,身子是没嫁人前的两倍。苏菲儿害怕她得了她母亲遗传,也像了她的母亲,仿佛吹涨了的气球。
如果苏菲儿像了吹涨的气球,别说是完美主义的童保罗,就是苏菲儿自己也忍受不了。
人流(四)
有同学开玩笑:“苏菲儿,你是不是和了你的达利有了爱情结晶啦?”
苏菲儿跺脚,追了她打:“才不呢,胡说八道!”
同学边跑,边吃吃地笑:“难说哦。苏菲儿,你总不会告诉我们,你和你的达利,还没有那个吧?”
有另外的同学说:“苏菲儿,你和你的达利,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儿。”
又有同寝室的同学,像想起了什么,说:“对哦,苏菲儿,我们八个人,就差你的第一次是空白了,什么时候对我们描绘?”
苏菲儿装没有听到,但她的脸,却直红到耳根子里去。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苏菲儿的男朋友叫童保罗,是对面艺术学院的学生;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童保罗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天才画家,祟拜萨尔瓦多·达利;全世界的人,也都知道苏菲儿和她的画家男朋友,耳鬓厮磨,如胶似漆。
同学不知道,此时苏菲儿的达利,正忙得不可交加呢。
他才没空理苏菲儿。
童保罗最近,准备又要开一个画展。这次的画展,不再是开在他们所在的小城,那个小小的,无人关注的角落,而是开到了省城,在省城的文化馆,一个宽阔无比又引人瞩目的画展室。
童保罗的画展赞助商,是一个来自法国的华裔,无意之中看到了童保罗的画,便喜欢上了。
苏菲儿见到童保罗,还是在一个月前,童保罗要搬画室,那个赞助商为了让童保罗专心画画,找了一个更好,更幽静,环境更好的地方给他,苏菲儿问了是在那儿,童保罗说,等我开了画展后再告诉你。童保罗搬走前的两天,苏菲儿去帮忙整理东西。
“苏菲儿。”童保罗似乎有话要和她说。
苏菲儿抬头,看了他,笑:“怎么啦?”
童保罗支吾了一下,才说:“没什么。”
童保罗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过,童保罗一向都是这样的了,有事没事的就喜欢皱了双眉,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艺术家么,免不了有艺术家的气质,童保罗的偶像萨尔瓦多·达利都说了,“我同疯子的唯一区别,在于我不是疯子。”
人流(五)
那天的阳光很好,空气中有花香的气味,被太阳晒得很温暖,蝴蝶一双双的捉对儿飞舞,而蝉在远处的树林里,一声声地高声鸣着,风丝丝缕缕地吹过,任性而又温柔。
过了一会儿,童保罗叫:“苏菲儿。”
苏菲儿只管低头,卷了那些堆得乱七八糟的画,一边答:“嗯。”
“苏菲儿。”童保罗又叫。
“嗯。”苏菲儿又答。
童保罗呆呆地望向她,目光注在她的脸上,一动也不动,只望她。
终于,童保罗还是什么也没说,冲了上来,从苏菲儿的背后,紧紧地搂住了苏菲儿。
苏菲儿感觉得童保罗的呼吸,非常近,一下一下的喷到脖子上。苏菲儿略略地转过头,看到童保罗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嘴唇微微地翘着,性感而充满了魅惑。然后,他的头便低了下来,吻了她,缠绵地,细致地,冗长地。童保罗的舌,在苏菲儿的唇舌之间,浮沉翻转,如涨潮时的浪,一波渐比一波急促,一波渐比一波凶狠。
苏菲儿渐渐的,不能呼吸。
忽然,童保罗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竟然把苏菲儿横抱了起来,大踏步走近小床,把了苏菲儿扔了下去。童保罗扑了下来,像了一只亢奋的猛兽,不停地进攻着苏菲儿,咬着苏菲儿的嘴唇,耳根,脖颈。苏菲儿有点惊诧,这是童保罗,从来没有给过她的感受。以前童保罗,总是很绅士风度地把她带到床上,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仿佛她是小心轻放的玻璃制品。
但此时此刻,童保罗像换了另外一个人似的,野蛮,粗鲁,狂野,毫无顾虑。
苏菲儿的身体,瞬间便被点燃了,她紧紧地箍住童保罗颈项,任由童保罗占领着她。
童保罗仿佛服了过量的的催情药物,有着异常汹涌的情欲,用了那样大的力气,疯狂而又激烈。仿佛,在这么一个阳光安好的午日,这个有着无数甜蜜回忆的画室内,就这样子的,把一生一世的爱,都在这一刻做完,然后,深深的刻印在脑海中,需要的时候,便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地播放,一遍遍地回味,一遍遍地陶醉。
直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童保罗喃喃地说:“菲儿,我爱你!永永远远的爱你!”
苏菲儿在童保罗的身下,也喃喃地说:“我也爱你!我也永永远远地爱你!”
恍惚,苏菲儿仿佛看到童保罗的泪,落了到她身上。
人流(六)
苏菲儿没有想到,那是她和童保罗最后一次欢爱。
苏菲儿更没有想到,这次欢爱,竟然改变了她的命运。
例假超期没来。
苏菲儿提心吊胆的跑去看医生。
又再怀孕了。
医生说,苏菲儿的子宫内膜,因为多次刮宫已经变得很薄了,如果再做人流,恐怕以后很难再怀上孩子。
但是这个孩子,还是不能要。
苏菲儿二十一岁,够了法定的结婚年龄。但童保罗,也是二十一岁,男人的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岁。再说了,童保罗读的是本科,还差一年才大学毕业,他怎么可能做父亲?孩子,又怎么能够要?
苏菲儿又再一次上了手术台。
那次,因为童保罗去了省城,做着开画展的准备工作,是苏菲儿自己一个人去的诊所。术后,苏菲儿又一个人摇摇晃晃回到学校宿舍。苏菲儿想不到,这是她最后一个孩子。
那次的人流做得不好,苏菲儿术后,经常感到下腹痉挛性地疼痛,有时还伴着恶心,眼前发黑的现象,经血断断续续,十几二十多天了,还没有停止,还好像越来越多。
到底是撑不住了。
早上起床,苏菲儿的下腹,突然间毫无征兆的剧烈地疼痛了起来,仿佛海水涨潮一样,铺天盖地的笼罩着全身。苏菲儿苍白着脸,痛得弯下了腰,冷汗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眼前有很多星星在迷乱地飞舞,四周围到处都是天堂般剌眼的白光。
苏菲儿的身子,靠着床口,软绵绵地滑了下来。
苏菲儿感觉到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周身寒冷,所有的说话声,吵闹声,听起来都不是那么的真实,飘飘忽忽不着边际。
寝室里的同学看到,给吓坏了,连忙跑过来扶住她:“苏菲儿,你怎么啦?”
苏菲儿虚弱地说:“我的例假来了。”
谁都知道苏菲儿有痛经的毛病。每一次苏菲儿例假来了,小腹总是一阵阵涨痛,轻的时候,便咬一咬牙关,挺一挺,便没事了,严重的时候便大汗淋漓,痛得死去活来,请了假躺在床上呼天抢地。后来去看医生,吃了不少的药,痛经慢慢缓解,但并不彻底,偶尔也有一次,是故态复萌的。
每一个人都真的以为苏菲儿是例假来了,是痛经。
有同学关心地问:“要不要我陪了你去看医生?”
苏菲儿摇了摇头,小声地说:“我躺一会儿便没事了。”
人流(七)
躺了不知道有多久,肚子终于没这么痛了,苏菲儿便挣扎着,独自一个人去了小诊所。
医生听了苏菲儿的症状后,不禁脸色一变,忙说:“你这么这个时候才过来说?做手术后不久发现这个问题应该及早过来呀,怎么拖了这么久?都快一个月了,如果出了问题,我们可不负责。”
医生又说:“你还是去大医院做一次全面检查吧。”
可是,苏菲儿已经虚脱得走不动了。在漫长的疼痛中,苏菲儿觉到自己的灵魂,已一点点在从身体里剥离了出来,生命,仿佛一点点的要离她而去。
苏菲儿惶恐地想,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看到了苏菲儿的样子,医生也着急了,大概感到了事态的严重,连忙请来了一辆车,把苏菲儿送到了医院。医院里的医生检查后,严肃地说,是因为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