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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早已装饰一新,除夕这日宫中要进行隆重而盛大的驱鬼逐疫仪式——称为逐傩。这仪式皇帝与文武百官都要参加,因此王敦一早就入宫去了。此时还不兴带着家眷,王初也就无缘目睹宫中逐傩是什么情形了。
王敦走后,她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直到半上午才起床,为的是养足精神今日守夜,若是一般大家族定然不允许她赖床,但谁让家里能做主的就俩人,家主王敦上朝去了,后面的事还是不王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王初换上早已备好的新衣出门。王家不知什么时候在大门旁悬上了苇索,大门左右还立着以桃木刻成的神茶郁垒二神桃符,这时候还没有春联,这是最古老的桃木刻人,就连刻在上面的门神也是王初从没听过的,最奇特的,莫过于门上还挂着一只鸡。
远远的有鼓声传来,听不真切。王初出门后发现今日京中总算热闹起来,一群群的人如同春后竹笋般不知自哪里忽忽忽全冒了出来,人们大多结伴而行,有的骑着马,有的骑着驴,有的步行,也有如王初这样的贵族子弟,乘着牛车马车,前呼后拥。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谈笑风生,欢快极了,如同太平盛世般。中国人就是这点好,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条件允许,节日总是要过的。
大家的目的地是同一个地方,那就是洛水边。王初不明所以,但王敦出门前特意嘱咐过,她也就听从安排了。
她起得晚,到了水边,那里已是乌压压一片,满满地全是人。
这洛水有什么可看的呢?京中之人若是想看,不是天天都能瞧得见吗?
王初真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挤在一处,但看随行众人都兴致勃勃,翘首以盼的样子,她也不好扫兴,坐在车中听大家谈笑,她几乎要睡着了。
正无趣得紧,耳听到众人都欢愉的互相喊:“来了,来了!”
阿袆兴奋拉着王初的袖子:“小娘快看!”
“那是什么东西?”乍然睁开眼睛,一时间适应不了太阳的光线,王初只模糊看见远处有无数的黑影与红点往水边飞来。
阿袆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口中答道:“小娘,那正是驱鬼送疫的兵士啊。”
王初细细看去,那些黑影与红点渐渐近了,却是上千名持着火把的盛装兵士骑马而来。
“哇,好英武啊!”阿袆花痴道。
“大白天的干嘛要点这么多火把呢?”
“嘻嘻,小娘,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兵士们才来到水边,带着所有人对新年的祈盼与祝愿,将火把尽数投入水中,众人又爆发出一阵快活地欢呼声。
原来此时的习俗是这样的啊,虽然从前见惯了各种现代化的大阵仗,但而今置身于这热闹拥挤的人海中,亲眼目睹到古人对节日的热爱,亲身体会这种带着宗教式虔诚的仪式,心中也情不自禁地升腾起一股肃穆庄重的情感。
怪不得今日她乘的是敞篷的马车,王初想或许正是为了方便观礼。
王初站在马车上看的正高兴,一束火把突然不偏不倚正正好向着她砸过来。李桓见状,顾不上主仆之分,飞身而起,一把将她带开,又用手臂挡开那火把。
惊地目瞪口呆的阿袆这才反应过来,焦急地拉着王初问道:“小娘可有烧到哪里?”
“我好好的。”王初自己也松了口气,有种虚惊一场的感觉。
“怎么会有火把突然飞过来呢?”阿袆感觉奇怪,便让侍卫四处看看可有线索。
王初道:“这里人这么多,拥挤之中很难不发生意外,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李桓你怎么样?”她转脸问道。
李桓微微躬身答道:“小人无碍,请小娘放心!”
担心王初受了惊吓,阿袆与众侍卫赶忙簇拥着王初回府。
下了车王初才看见李桓右边手臂外侧的衣物烧没了一块,透过手臂上残留着的灰黑色炭印,还能看出裸露出来的肌肤有些红肿。
王初急道:“刚才你还说没事,赶紧叫人请医者来。”
李桓笑笑:“小娘,这点小伤委实算不得甚么,一会小人涂上烫伤膏就好了,不碍事的。”
王初还要坚持,阿袆道:“咱们府里烫伤药比外头还灵些,小娘就不要担心了。”
王初听了他俩的话,便对李桓说:“那你赶紧回去涂药,不用跟着我了。”
李桓道:“小人的职责就是跟随在小娘身边,怎么能擅离职守呢。”
“你还有个职责就是听我的命令,我现在叫你去涂药。”王初道。
“这,小人告退。”李桓只得先退下。
王敦也已回来了,见了王初,他笑呵呵的问:“阿初,观了逐傩大礼了?”
仿佛这个仪式有洗涤人心的作用,她居然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想到莫名飞来一束火把,她笑了,只是这个结尾有点特别。
“恩,”王初乖巧的答道,“阿父,这仪式真壮观。”
“今日是除夕,一年一度的逐傩大礼,很多百姓都是一大早就候在宫门口了,等着看士兵们出宫门送疫至洛水,这一路挤满了等着观礼的人。阿父知道你一定起得晚,所以便让你直接到洛水边去,不至于错过了逐傩之礼。”
“我刚到一会儿那些士兵就持着火把到了水边,很是壮观呢。”
“呵呵,可惜你不能入宫观礼,你们在宫外看到的送疫如洛水只是最后一步仪式。”
“是吗?阿父,快给阿初讲讲。”王初来了兴致。
听了王敦讲的,王初才知道,这除夕逐傩仪式还真有点类似于巫祀的意味呢,不过现在已经越来越朝着娱乐化发展了。
王初还沉浸在逐傩仪式的氛围中,王敦神秘的说道:“阿初,你猜阿父今日见到谁了?”
您老是入宫去了,见到的左不过是些王公大臣,不然就是皇帝宫人之类的人物呗。王初假装有兴趣的猜道:“恩……是皇帝阿舅?”
“猜错了。”
“哎,”王初觉得好无聊,她道:“不是皇帝阿舅,那是谁呢?”
“不对,再猜。”王敦不知怎么竟有心思逗小孩玩了。
这里王初也不认识谁呀,况且他说的人或许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猜到头啊。
“哎呀,不猜了不猜了,阿父你快告诉我吧。”王初扭着他的胳膊央求道。
“好好,阿父告诉你,”王敦笑道:“就是前几日在咱们这住过的鲜卑使者——慕容翰。”
“啊,是他!”王初惊喜道。
“他说走之前还要来咱们府中道别呢。”看到王初面有喜色,王敦得意道:“怎么样,阿父就知道你会开心的。”
“那他什么时候走啊?”
“这个他没说,过了明日朝会也没什么事要忙了,就在这几天啦。”
“说了跟没说一个样。”王初腹诽道。
王敦又道:“阿初,咱们今日到你夷甫阿伯家去守岁。”
亲戚们大都在外地做官,族中近亲此时在京中的只有王衍一家,王敦一向与王衍交好,因此两家便商定聚在一起过年。
“到他家去?”王初觉得过年还是自己一家就好了,王衍虽然也是近亲,但她才见过一面,和根本不熟悉的人一起过年,她总觉得不自在。
“怎么了?你夷甫阿伯一向是很疼你的,你不也很喜欢他吗?”
“没有,我没说不去啊。”王初赶紧否认,心说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很快到了傍晚,府中到处都燃起蜡烛,点上宫灯,照的里里外外是灯火通明。
晚饭之前,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仪式,那就是祭祖。
在正厅中立着祖宗牌位,家谱,供桌上摆满了各色供品,香炉。
听着王敦念念有词的上香,献祭,跪拜,这仪式她即熟悉又陌生,但该怎么做她一点也不懂,只是王敦跪的时候她就跟着跪。跟着一个相处不多时的人,拜着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祖先,王初心里却有种奇异的错觉,仿佛自己理当如此。
跪拜的人人还不如祖宗牌位多,仆人们不能在一旁,紫玉只是一个婢妾,也没有资格来祭拜,王初此时才强烈体会到中国人对于人丁兴旺的那份执着,光是祭祖时的这份冷清她就觉得很难熬了。
好容易挨过了这场庄严又冷清祭祀仪式,王衍府上已经差人来请了。
魏晋时期是出了名的以貌取人,美男当道的时代。王衍此人当年也算是玉人一个,他才华横溢,年轻时即以清谈著称于世,为士族名流之首,现下他已经有五十岁了,早已位列三公,虽然他已是年过半百,但仍能从举手投足间窥见几分他年轻时的风采。
王衍家中果然热闹许多,王衍妻妾儿孙欢聚一堂,还有一些与他交好的同僚也携带着家眷前来,不时有人来逗弄王初,又有年龄相仿的孩童来与她玩耍。
刚回来时随王敦来王衍府中拜访,当时不过是王衍妻子领着她玩,因此其他人她竟是一个也不认识。好在众人也只是玩闹,不需叙旧,否则王初还真应付不来,饶是这样她已是一头的汗,她本人并不算讨孩子喜欢的人,她也不是很愿意与孩子们一同玩,今日这一遭,王衍家中的小孩笑闹不休,吵的她头疼。
府中的乐伎们也盛装出席,歌舞助兴。一会儿吃完了年夜饭,还要向长辈们磕头,真是繁琐之至,本来她拜完了祖宗,只要向王敦一人磕头即可,如今要向这么多长辈磕头,真悲催。
她正皱着眉坐在那儿,一个女子翩然而至,席间众人多数都起身相迎,王衍立刻道:“惠风,怎得才来?快快入席。”
“王惠风?”王初立刻石化,她傻傻地望着王惠风往这边走来,脱口而出:“愍怀太子妃?!”
王惠风面色一变,僵在原地,虽然王初声音不大,但惊讶之下她也不懂得控制音量,此言一出,整个房间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二十三章 再相见
王初发觉自己的失态,尴尬地几乎钻到桌子底下,王敦赶紧嗔怪道:“你这孩子,离开京城这么久还识得你惠风从姊呢。”
有人出言解围,房中众人开始恢复交谈,大家故作镇定地相互劝酒说笑,气氛稍见好转。
王惠风身份虽尊贵,但毕竟她与已逝的愍怀太子早就和离了。因为小孩与妇人们在同一席上,而且今日算是家宴,她便也同大家坐在一起,王初本来对这种聚会就不热心,又懊悔自己的失言,便一直不再说话,只是闷声吃菜。
王惠风走到她身边笑道:“愍怀太子去世时阿初你还未曾出世,怎么今日突然提起他来?”
王初装做很乖巧的样子道:“惠风从姊,阿初不是故意的,因为前些日子听人说起愍怀太子才智超群,阿初心中很敬佩,是以今日乍一见到从姊便想起愍怀太子来。”说完有羞愧的低下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别人伤疤,这事真不是她的个性,因此这羞愧却有多半是真的。
“从姊不怪你,”良久,王惠风叹了一句:“难为还有人记得他。”
这顿饭大伙儿都吃的很开心,只有王初王惠风两人各有心思,食不知味。
接下了就是守夜,新年的娱乐也正式开始了,王衍府中亦是灯火辉煌,小孩儿们有的拔河,有的玩弹棋,热闹非凡;大人们则是下围棋,谈天……
王初恹恹地坐在一边,无所事事的看来看去。这时候终于有一项活动吸引了王初,不知谁拿出一只腹大口小的高颈两耳金壶摆在厅中,王衍招呼众人过去,王初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便围过去观看。
见旁边摆着箭矢,王初猜到这应该就是投壶了,从前看书里说投壶是魏晋时上层社会中极为流行的雅戏,果真在这里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