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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小檀彻底没了办法。
努蒙明摆着看重那个嬷嬷,应小檀不能挪动她,又没法让努蒙去坐太医那辆小骡车……眼下便只能叫努蒙留在她这了。
应小檀舔舔嘴唇,很是勉强地点了头,“那大哥儿就先在我这里吧,只是良娣肚子里你有的小妹妹,大哥儿可不能吵着她。”
努蒙看起来还算乖,爽快地答应了应小檀,就老老实实地坐到角落里,没再提旁的要求。
应小檀见状,便顺着努蒙的意思,命太医去诊治那个嬷嬷,然后车队继续前行。
没想到,那嬷嬷还是一次次派人叫停……她闹肚子,憋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应小檀的耐心实在被磨得不剩多少,正烦躁地敲着窗沿,努蒙忽然道:“良娣,我们不如先行一步,一会再让太医和嬷嬷慢慢追上?我以前听我阿娘说过,敬神要上午才好,眼瞧着该过正午了,咱们还没上山呢。”
大哥儿委实比过去一味的顽皮要懂事多了,说话时,眼睛一眨一眨的,透着小孩子独有的谨慎。
“也好。”应小檀答得爽快,反正大部人马还是护着她的,短一个嬷嬷太医,并不碍事。她转头隔着窗户把话吩咐给了,福来禄立时就安顿妥当,吩咐人重新上路。
这一回总算顺当了。
应小檀舒了口气,半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好事多磨,她伸手按在胸口的位置,曼妃的玉佩就被她揣在这里,只盼接下来一切顺利,不要再出幺蛾子了。
她晃晃悠悠地睡了过去,再一睁眼,人已经到了云清观。
应小檀急急坐起身,花末儿一边递了帕子叫她擦脸,一边吩咐天绮下去摆凳子。渐渐的,应小檀醒过盹儿来,却见努蒙还在她旁边抱膝坐着,不由一阵纳罕,“大哥儿怎么不下去?”
努蒙咧开嘴笑,“良娣先下吧,我等福来禄抱。”
他的笑容太灿烂,灿烂到应小檀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更多好书请访问:。。≯
努蒙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他就坐在门边上,明明是准备立时就起身下车的模样……罢了,应小檀小心地站到车辕上,回首朝努蒙也是一笑。
转过身,她小心翼翼地迈出了一脚……却正是这时!
应小檀忽觉后背猛地添了一股力道,狠狠地把她向前推去!
是一双不大的手……是努蒙的手!?
应小檀身子往前整个倾倒,面朝大地,更是腹部直接对着大地!她两旁根本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脚下则是完全迈空!不算高的距离,却让应小檀一下子闭上了眼……她的孩子!
保不住了!
站在马车不远处的天绮和福来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两人不想也不想地往应小檀身下扑去,恨不得能做她的垫背。
然而,有一个人却抢在了他们前头……
天绮只听“啊”的一声尖叫!
她与福来禄不约而同地抬头。
☆、第75章
两天前。
蟾瑜院的大门与廊檐上已经结起了蜘蛛网,夜是浓的;惊鸦从枝桠上猛地飞起;扑闪扑闪翅膀;打乱王府中的寂静。
门口当值的内侍靠着门柱酣然大睡,沉重的呼吸里带出些微的酒气——晚上要盯院子,再醇香的酒;他也不敢多喝——但还是醉了。
另一个内侍小心翼翼地用脚踢了踢他,见他没有反应,便从他腰间翻找出了大门的钥匙,只推出了一条缝;便闪身钻了进去。
一东一西,两座厢房。
他左右看了眼;往东边的那一个跑了过去。不敢吱声;屈指敲了敲窗棂。
屋里传来隐隐的闷咳。
他知道这是得了许可,又绕到门前,抬步迈了进去。
“侧妃万福!”
他趴在地上狠狠地磕头。
呼延青玉叹息,“起来吧,我如今哪里还是什么侧妃呢……你跟着大哥儿,一切都还好吧?”
那内侍改口极快,登时便道:“谢主子,大哥儿万事平安,只是思念母亲,镇日都与奴婢说起来呢……那信,奴婢也给大哥儿读了。”
“大哥儿说什么了没有?”
“大哥儿说他住在春晖殿,出入不方便,也写了封信叫奴婢给主子捎来……大哥儿还说,他不会叫主子受委屈的。”
黑暗中,呼延青玉满意地微笑。
她的姐姐难道以为,只要把对牌账簿接过去,就能把这个王府管住么?天真!
努蒙一日不倒,呼延青媛一日生不出嫡子,她呼延青玉在这个王府就不会落魄如草芥,也永远有翻身之机。
被她亲自扶起来的汉人应氏,她还怕没办法把她治死么!
以往心机种种,无非是高看你一眼,如今只消叫你母子性命不保,单凭无宠无能的呼延青媛,还能关她一辈子不成!
蟾瑜院的门,被人重新完整无损地锁了起来。
一天前。
麓恩书院里的银杏树飘下了一枚澄黄的树叶,刚好落在了应子柏的肩头,他抬手拂去,状似不经意地向面前人问道:“师弟要参加明年的恩科了吧?”
裴永谡揖了一下,“正是,此前诸事耽搁久了,再不赴考,恐怕要辜负山长心血了。”
应子柏颔首,“父亲一贯看重师弟,在家中也常与我们兄弟称赞师弟德行……但不知,师弟择妻一事可有眉目了?”
裴永谡云淡风轻地微笑,“永谡如今一心备考,并不敢多想儿女私情,家父家母也是一般态度。”
应子柏不免蹙眉,立在树下,禁不住喟然一声,“是愚兄害了你,也害了小妹啊……”
“师兄言重了。”裴永谡一贯持重,眼下却也不由得挪开目光,来掩饰自己的情绪,“明日休假,永谡想去云清观与素一道长品茶论道,不知子柏师兄可愿赏光同行?”
应子柏霁颜,“素一道长博学,我也正有些棋艺上的事想要请教他老人家,明日一早,我登门去与师弟同行!”
裴永谡躬身行礼,“恭候师兄。”
此刻。
饶是怀了身孕,应小檀的身子竟然也单薄得如纸一般!
裴永谡两臂紧紧架住了她,却还是支撑未稳,被应小檀摔落的冲力往后撞开几步。他往后猛地跌倒,应小檀更是双膝一软,重重磕在了地上。
他清晰地听到她膝骨与土地相磕的沉重撞声,还有她惊痛万分的尖叫。
几乎是须臾,裴永谡看见他面前的黄土漫开了一片骇人的血红。
他仿佛一瞬间失声,张开了嘴,却喊不出来。
只是刹那的工夫,福来禄、天绮,还有浑身都陷入震颤的应子柏,都奔到了应小檀身边。
裴永谡动都不敢动,双目盯着一脸痛苦的应小檀,仿佛眨一下眼她就会永远消失一样。
突然间,花末儿忽然高喊:“福来禄!大哥儿跑了!快派人去拦下他!”
福来禄一惊跃起,他虽然没看清应小檀究竟是怎么跌下来的,但此刻大哥儿再有个万一,他的项上人头只怕不保。
一时间,应小檀身后喧哗着乱成一团。
唯有她这里,一片死寂。
“小檀……小檀你怎么样!我是哥哥啊!”应子柏声音发虚,男儿有泪,却只敢在眼眶里打转。
裴永谡也是紧张,脱口也是喊她小檀,“你别怕,我去给你找郎中!我去派人请三王爷!”
他还记得她说过自己有多得宠,逢此大难,三王爷绝不会坐视不理!
应小檀浑身都在剧痛中打着寒颤,饶是如此,她还是反手攥紧了裴永谡的衣袖,“来不及、来不及……去找我娘!她一定有办法!告诉她,我一定要这个孩子!一定要!!”
母亲平安生下了她一家三个孩子,更是这世上唯一全心全意顾念她的人。
直到痛如骨髓的这一刻,应小檀才发觉,她根本信不过赫连恪,所谓的依赖,在紧要关头灰飞烟灭。
应子柏听见妹妹的话便霎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必多言,起身直扑向马,飞快地往家的方向奔去。
天绮在旁吓得手足冰冷,除了啪嗒啪嗒掉眼泪,再没有半点主心骨。
裴永谡咬一咬牙,直接将应小檀打横抱起,“不能在这里等,道长粗通医术,我请他先来诊治你!”
狠下心,再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名声前程……裴永谡加快脚步,抱着应小檀闯入道观,径直往后院房中去。
·
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一盆盆血水从屋子里端出来,叫裴永谡看得心弦紧勒。
可他不能在这里等下去,焦躁地在原地徘徊几圈,尽管情绪愈发不受控制,他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后院,去了玉皇殿。
离了这样远,他却仿佛还能听到应小檀带着哭腔的痛呼,远远地飘进他耳中,师母应当还在不断给女儿打气,或是鼓励,或又是恨铁不成钢地怒斥。
而外间,应家两个兄弟想来依旧在寸步不离地守着。
裴永谡走之前,应子柏的眼眶已经红得厉害,大抵是强忍着眼泪,不敢叫它落下来,应家二郎应子松亦是嘴唇发抖,眼神里透出浓浓的担忧。他们昔日捧在掌心的小妹,屡屡遭逢不幸,今日又是如此劫难,岂会不心疼。
可这一刻,裴永谡却是发自内心地艳羡他们,艳羡他们名正言顺地等在外间,甚至应夫人偶尔还派丫鬟出来说两句现状,叫他们得以安抚。那是她的亲兄弟,可以对妹妹毫无顾忌地关怀着。
而他。
只敢站在不叫他们兄弟注意的角落里,犹如困兽地等待。
或是跪在神像前,除了替她祈祷,什么都做不了。
裴永谡心里不住地发虚,唯有反复拿“七活八不活”来安慰自己,她们一定会母子钧安,赫连恪身为亲王,无论如何都会将自己的孩子好好养起来!
即使不能,也一定要保佑应小檀……平安。
裴永谡绷不住,对着神像叩头下去,却久久不舍起身。
第一次……无助到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上天身上。
殿外突然有了喧闹。
裴永谡猛地回头,逆着光,他看到一个急急的身影穿堂而过。
是三王么?!
他匆慌起身,忍不住跟上前去。
果不其然,是赫连恪眉头紧皱地往里去,他健步如飞,却还不忘见缝插针地留下吩咐,“即便封山也要把努蒙那逆子给本王找回来!不必审问那个嬷嬷,就地处死!太医?叫他将功折过!若良娣有个万一,本王叫他全家给良娣陪葬!”
☆、第76章
太医来了之后一号脉;便觉得凶多吉少,旁的不敢插手——人家应夫人自己带了接生婆婆——他能做的就是立时命人熬上参汤;就算有个什么;也总要让良娣熬到王爷过来取舍;谁活谁死,他一个太医可说了不算。
谁 知;太医这么一问,非但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被赫连恪猛地一脚踢翻在地;三王是习过武的,这一脚踹出去十成的力道,太医哎呦一声,锥心之痛立时传来; 他一个骨碌摔倒在侧,生怕三王还要再踹。然而,赫连恪浑不吃他这套,将人一揪衣领提溜起来,横眉冷目地叱责,“大人孩子,死一个本王拿你来陪葬,死两个, 本王叫你全家陪葬!”
太医脱口就想求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啊王爷!他只是一个太医,管得了寻常孕妇,可治不好从马车上栽下来的早产儿啊!
赫连恪却根本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伸手一推,把人逼到了门槛边上,“还不快进去侍候!要本王现在就治你的罪吗!”
太医跟头骨碌地往里去,旁边应子柏与应子松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天潢贵胄的“妹夫”,正僵持,屋里忽然静了下来。
一瞬间的沉寂,叫三人不约而同地往屋里看去。
接生婆婆一口气才提上来,激动道:“母子钧安母子钧安!恭喜夫人!恭喜姑娘!是个男孩儿!”
赫连恪大喜,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