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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箭拉动了院子里两方的平衡,喇嘛们再起攻势,叶羽和风红防守,杀机如乱刀一般乱斩,尘土飞扬。尘土中九个人的身形快速切变,缚露那阵已经不堪一击,九个人到了近身搏杀的地步。
方才弹琴的青年挥手,乱箭如蝗,七个喇嘛又忽地闪开,如有默契,叶羽和风红顿时暴露在箭雨下。
“师妹,你平素乱跑也罢了,怎么惹上了明尊教的匪首?一个乱匪头子也就罢了,怎么又多了一堆朝廷的喇嘛?如今我们跟官匪两家都结下梁子,终南山算是完蛋了!”谭同玄捂着脑袋缩在墙根下,外面的羽箭如飞蝗般射来,擦在那半截土墙上激起阵阵飞灰。
“什么时候了你还那么多废话!”谢童心里惶急,又恨他罗嗦,揪住他耳朵狠狠拧了一把,“快想想办法!”
“哎哟哎哟,别拧别拧,等外面射完了再拧不迟。”那堵土墙所剩的半截仅够他们两个藏身,谭同玄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动弹。
“等射完叶公子就成刺猬了!”
“不过乱匪头子就也是刺猬一只,如果赔上昆仑山的少侠就能诛灭明尊教妖女,却也不算太亏本……哎哟,哎哟,别拧别拧,有办法,我有办法了。”
谭同玄扁扁嘴,颇委屈地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来。
“什么东西?”
“石灰,”谭同玄嘿嘿一笑,“就靠它了。”
谢童不解地瞪了他一眼:“你带石灰干什么?”
谭同玄把衣襟一拉:“可不只石灰,要不要进去摸摸?里面宝贝可多着呢。”
“呸,谁不知道你半个月都不洗一次澡!”谢童啐了他一口,“石灰怎么用?”
“本来我是准备先吹上一管五更鸡鸣散,麻翻那个婆娘,然后拿石灰把她眼睛给烧瞎了,再在她脸蛋上切上一千个小口子抹上细盐,截了舌头砍了手脚塞在大缸里为师妹你报仇!”谭同玄说得眉飞色舞。
谢童在一旁只能目瞪口呆:“她那么漂亮,我就不信你舍得。”
“为了师妹你,别说明尊教的妖女,就是仙女我也舍得,”谭同玄一挺胸,说得煞有介事。
“谁信你瞎扯!”谢童一把将凑上来眨巴着眼睛的谭同玄推了出去。她和谭同玄是少年时的朋友,谭同玄从小就是满嘴没有半句正经,谢童虽然自矜,却并不和他计较这些。
“好险好险。”谭同玄一步跌出土墙外,又手忙脚乱的爬了回来。仅这一瞬间,就又有两三支羽箭擦着他背后飞了过去。
此时叶羽和风红两人在箭雨中刀剑纵横,一刻不停地振落那一百名射手射出的连珠箭雨。那些射手膂力极强,连张三石的硬弓却没有丝毫疲惫的迹象。每一刻都有三五支快箭尖啸着破空而来,叶羽和风红在身边展开的刀幕、剑幕不能有半分空隙。风红的束衣刀柔软如一条长带,在身前交织的青色光华确是滴水不透;叶羽所习的昆仑山剑术却是讲究凌厉凝重,这种快剑本非他所长,羽箭连续打在他剑上更逼得剑势散乱。
“鞑子不要猖狂!看我雷火弹!”就在叶羽被箭雨逼得步步退后时,土墙后面竟传来了一声中气实足的呼喝。
还没待叶羽明白过来,土墙后的谭同玄已经闪身跳了出来。他武功虽然不济,这一蹦却有着的轻功提纵术功底,同时一件黝黑的东西从他手中脱手飞出。
“雷火弹?”叶羽偷眼一瞟。
可谭同玄看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黝黑的东西却没飞出多远,尚未落到元军射手的阵营中,已经划着弧线,“噗咚”一声落进了小池塘。
“可惜!”叶羽心里暗暗喊了一声。
可随着那“雷火弹”落入池塘,一股带着呛人气味的白烟忽然从湖水中腾了起来,如同一道烟幕遮住了对岸射手的视线。那一百射手并列于池塘边,隐隐觉得有什么粉末飘进了眼睛里,满眼的酸涩。然而这些射手确实并非普通的元军,那锦衣青年未说停,一众射手纵是看不清前方,依旧勉力张弓搭箭把箭雨投向叶羽和风红所在的方向。
对于风红的叶羽,向他们飞来的密集箭雨忽然多了无数的缺口。以两人的身法,这瞬息的破绽已经足够,两人一对眼神,不约而同地如急箭一样飞退出去。谢童和谭同玄也飞身离开土墙,退向了客栈后院。退去前,隐约听见羽箭的呼啸声止歇,而后又有“哗哗”的淌水声。叶羽心中凛然,不禁钦佩那锦袍青年的兵法,他竟然不等白烟散去,也不畏池塘阻隔,就命令射手踏水穿过白烟追赶。可想而知,如果是两军阵前相遇,这个蒙古青年必然会步步为营、如影随形地劫杀对手,至死方休。
飞奔的谢童忽然觉得有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腰带,还没来得及反抗,她已经被谭同玄推上了马背。
“师兄,怎么有马?”谢童惊喜地喊道。
“先见之明,当然是用来逃跑。”谭同玄嘿嘿一笑。
“狗屁的先见之明!”谢童怒道,“怎么只有一匹?”
谭同玄苦笑。他道士出身,做事却像个十足的黑道老手,下手前必留后路。他定计要救谢童的时候,已经在客栈后院里留了一匹马,如果当真被风红看破计策,至少也可以纵马逃离把消息送出去。此时他已经是把自己逃命的马让给了谢童,谢童却还要怪他想得不周到。
“一匹?一匹就要三十五两银子呢!”谭同玄来不及解释,手起一剑削断缰绳,又是一剑刺在马屁股上。
骏马吃痛,长嘶一声踹破马厩前的柴门,直接冲了出去。马嘶中,刺耳的箭啸声又破风而来,那些蒙古射手占据了门庭处的空地,第一阵箭雨已经离弦。谭同玄明显感到一阵寒意刺向自己的背心,但只好咬牙回头,长剑一卷,想要像叶羽那般绞落羽箭。眼前一阵青气在他骤然扫过,当先的几箭已经被激得四散出去,其中一箭竟然还有余力扎在后院中的一棵柳树上。谭同玄脸色惨白,已经知道自己绝无本事接下这阵箭雨。此时却有一只手拍在他背心上,冰寒的内劲直送进他的体内,叶羽抓住他的背心,在墙头一点,已经跃了出去。为谭同玄挡下箭雨的风红则轻轻抖动手腕,束衣刀仿佛一道拖在她裙后的青烟,振落追袭的羽箭,轻盈地落向了墙外。
三人的身影消失,箭雨也骤然停止。射手们犀利的鹰眼都投在那锦袍青年的身上,等待命令。
一个红衣喇嘛飞身掠上墙头,远远看见谢童骑马奔驰,风红叶羽等三人全力提气奔驰,竟然不落后多少。谭同玄的功力虽然远远不及其他两人,亏得叶羽和风红真气浑厚,各扣住他一只手腕将内息灌了进去,倒也足以支持。红衣喇嘛跃下墙头,对那青年行礼摇头,意思是已经追不及了。
“想不到武功之神妙,竟能如此。”锦袍青年将金纰长箭敲打着自己的手心,淡淡地说道。他的脸上虽看不出失望,但是面对区区两名逆贼,不光楚布寺七名密教高手不能建功,练他一手训练的鹰翎箭营也失手了,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世子不必遗憾。”枯瘦的红衣喇嘛生硬地说道,“鹰翎箭营也果然名不虚传。”
“名不虚传?”青年摇头而笑,“难道以我鹰翎箭营和贵寺的高僧联手施为,竟留不住一个五明子?”
他浓黑的剑眉中忽然多了一丝忧色:“如果明尊教果真如此强悍,或许我不得不请大皇帝从其他诸汗国调兵平乱了。”
“若只是她一人,我们已经将她拿下,”枯瘦喇嘛探出了胳膊,“可那男人是昆仑山的高手。”
“昆仑山?”那青年低头看去,喇嘛臂上的伤口两侧赫然凝着一层冰霜。
“传说西北雪峰昆仑,有人修炼中土剑术,曾经震惊西域诸国。”喇嘛道,“不过那都是数百年前的旧事,原来当今昆仑还有这样的高手。”
“昆仑剑术?”那青年沉吟良久,忽然一挥袍袖,“传我的印信,调兵围山!”
他仰首眺望着。
“禀报世子,”一名挎刀军士从客栈中疾步而出,跪倒在锦袍青年的身侧,“这个客栈里的人都死光了!”
“谁下的手?”青年回头,冷冷地看着七名喇嘛和自己一众亲随。他在客栈中设下埋伏,准备擒杀风红,却并不打算连客栈的住客一起杀死,所以才令喇嘛在各房中使用迷烟。他为朝廷诛杀叛逆,绝不需要杀人灭口。只有谭同玄行踪诡秘,趁夜在柴门中集合伙计手持兵器,他担心谭同玄坏了他的大事,才下令射手将其射杀。
一众喇嘛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楚布寺秘传的迷烟极其神妙,只会让人昏睡,断然不会将人毒死。而其他亲随也纷纷摇头。
“我去看看,”一名喇嘛快步走进了客栈。
后院中顿时安静下来,喇嘛和那些蒙古亲随互不信任的对视着,无不认为是对方下的杀手。以那青年在朝中的身份,如果被人抓住把柄,说在诛杀叛贼时草菅人命,只怕也非一桩容易解决的事情。
“世子。”那喇嘛出来的时候脚步更急。
“怎么说?”
“如果贫僧没有看错,那些人都是死于蛇毒。”那喇嘛一伸手,手中竟是他削下的一小块皮肉,隐约可见上面有一个筷子粗细的血孔。
“这不是蛇伤,”一名亲随道。蛇伤多半是两个细细的小孔,蛇牙就是从两个小孔中将毒液注射进去,这种伤口,更像是被什么钝器捅伤了。
喇嘛点头:“这确实不是蛇伤,不过里面的每个人看来都是中了蛇毒而死,眼瞳模糊,全身血液粘稠,绝错不了。”
“呼尔音,你当真没有看错?”那个枯瘦喇嘛道。
“本师在上,有一句诳语,叫我打落阿鼻地狱!”
看着那喇嘛神色郑重,众人都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从心里涌了上来。青年沉吟半晌,将手中那支金纰箭递给了一名亲随:“传我的印信,叫杭州府连夜派最好的忤作和大夫来这里验尸。从今日起,给我封住这件客栈,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以我军令惩处!”
“是!”军士接箭而去。
“世子。”枯瘦喇嘛的两条白眉皱了皱,这一变故也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怪力乱神,任何妖人胆敢猖狂,杀无赦!”青年低声喝道,“还请上师从速与大军汇合追击。我担心光凭普通士兵,终究无法制服这些明尊教叛贼。”
快马转进了盘山道,叶羽跟在马后狂奔,仰头看见漫天的星月夹在两山之间,身后紧紧跟着的是风红轻软快捷的脚步,谭同玄几乎是被她拎在手中,有如御风飞翔。
“叶公子。”叶羽忽然听见风红在背后唤他。
他喘息未定,以为敌人又已经逼近,急忙回头,却看见一道青光振开,正是风红那柄柔到极处的束衣刀。风红出手的劲道不强,可是绵绵的真气直灌进叶羽的穴道中,叶羽真气滞涩,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你!”叶羽大怒。他在危难中和风红联手,却没有想到刚刚逃脱,风红竟然翻脸无情。
风红手腕抖动,谢童和谭同玄的穴道也被一一封死。他们两人功力远远不及叶羽,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你这个女人好狠!”谢童眼看着风红冷冷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怒不可遏。
风红微微喘息,坐在了地上,束衣刀也落在了谭同玄的喉间:“是你。你在我的饭菜里下了什么药?”
“你?”谢童急忙转头去看谭同玄。
“没……没道理啊。”谭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