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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李诨知道老兄弟心里憋屈,别做足了场面。
贺霖在房中,扯着自己手里的帕子。
新年头七天大臣们都放假在家,不必上朝,于是这段时间是别说有多热闹了。
“大娘子!”在贺霖房中伺候的侍女知道今天是晋王来下聘的好日子,想要这在主家面前讨个好彩头,都纷纷去打听外头的消息,“外头晋王派来的车听说有几十辆呢!”
侍女十五六岁的年纪,真是在春心萌动的时候,瞧着这么大阵仗的下聘也兴奋的声音在发抖。这夫家出的聘礼越高,代表着对新妇看得越重,夫家的地位那也是不言而喻的!
“是啊!”另外一个侍女接嘴过去,“听堂院那边当差的姊姊说,那些个雁都不是木头做的,是活的呢!这个时候大雁都往南边飞了,这会下聘的人家给新妇家的都是木雁,也不知道这花了多少心思,才弄来活的大雁呢!”
行聘用大雁,也是从先秦时候传下来的习俗了。不过鲜卑人的习惯是,新郎自己牵着牛羊到妇家挨一餐暴打,然后在岳父家服役,少说几个月去了。
当然这鲜卑人的法子不能用在洛阳里头,不然就是让人看笑话了。如今可不是在草原上放牧,洛阳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哦?”贺霖对晋王府拿来多少聘礼并没有多少兴趣,反正到时候贺内干也要准备差不多的嫁妆田地庄子,免得让亲家看不起新妇。
想起来当年她姑母贺昭嫁给李诨的时候,李诨连聘礼都出不起,还是岳家出钱办的聘礼。
风水轮流转,如今给儿子下聘礼一出手便是好大一份手笔。
“是的呢!”侍女们说的兴起,连脸上都是红扑扑的,看上去比贺霖这个被聘的还要高兴。
那些流水一般的锦帛,珠宝玉器,还有能够亮瞎人眼的黄金,这一切都让人兴奋不已。
贺内干在堂上别别扭扭的按照事先练习过的那样,将聘书接过来,再某来某去的谦虚说话。
崔氏知道贺内干的那个做派,女儿被聘为世子妃,夫家和自家是亲戚,又是当朝权臣,自然是不能出错。她事先指点过贺内干一些礼仪,后来又担心他记不住,干脆就藏身在他身后的那面大屏风后,瞧着贺内干行事,要是有什么差错,她也好纠正一下。
这一趟到底是没有出什么意外,等到贺内干将自己女儿的生辰交出去,让人占卜凶吉之后,整个人都巴不得松一口气。
就是去上朝觐见皇帝,他都没有觉得有这样费事!
崔氏见着没有任何差错了,点点头出去了。
她还得帮女儿忙其他的事情,按道理她得给女儿准备和夫家聘礼差不多的嫁妆,贺内干这些年来手上也是不干不净的,以前就是个做强盗的,现在不过是身上扯着一张皮,该拿的一样都没少拿,那些钱帛土地都不少。
女儿的嫁妆是不成太大的问题,还有陪嫁的各色人等,崔氏还要忙着甄选陪着女儿嫁过去的奴婢。
崔氏把家里奴婢单子看过一遍,只觉得头疼。
到底是才发家不久,比不得士族那样源远流长,家中的那些奴婢都是买来不久的,陪嫁尤其是陪嫁侍女以家生子为好,这一家老小攥在主家,才不会生二心。可是买来的那些奴婢有些是官奴婢,有些那更是从人市里采买来的,全家一起来的少,多的是家里没办法开锅了才卖儿卖女的。
崔氏将手里的单子放在一边长吁一口气,怎么就这么难呢。
【〃文〃】“去把大娘子请来。”崔氏道。
【〃人〃】毕竟此事也是女儿自己的事情,要问问她的。
【〃书〃】贺霖很快就来了,崔氏指指自己身边,“做到我身边来。”
【〃屋〃】贺霖福了福身,坐到崔氏身边。
“如今你也大了,过不了多久更是要出门子,凡是新妇出嫁,少不得要陪嫁心腹人,如今家中家生子不多,要挑选出忠心的,怕是有些难。你怎么想。”
心腹人就是陪嫁的贴身侍女,这些侍女要么到时候被她嫁给晋王府里的管事,要是她肚子不争气就塞给李桓,拿着个肚子给自己生儿子。
不管是嫁给管事的,还是拿来做装孩子十个月的瓶子,都不能随便找个人来。
贺霖下意识的皱了眉头。这些事情摆到她面前,莫名的让她觉得不舒服,但是又不得不面对。
“那就我身边服侍的那几个人吧。”她轻声说道,家中的家生子并不多,来来去去的半是那么几个。
“也是我的疏忽,”崔氏摇摇头,“原先以为……早知道应该从那些佃户里挑选出合适的人来。”
崔氏原本以为女儿嫁的是慕容家,慕容家的话,就不需要弄得那么大的事情,谁知道世事无常啊。
“没关系的,虽然那些人不是家生子,到底礼仪也看得过去,到时候不至于丢脸。”贺霖说道。
崔氏看了看女儿,叹了口气点点头,“如今已经下聘,你也定下来会是世子妃,如今我也和你说些事情,”崔氏说着下意识的正了正坐姿,“大娘你也知道,我和你姑母,也是你的阿家要说和睦不过是面上罢了。”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崔氏来提点,贺霖自己也看得见。
“儿知道。”
“你嫁过去,是她的侄女,按理应该不会亏待你,但是妇人心思难测,你这个做新妇的也一定要侍奉阿家左右,阿桓呢,又是个轻浮的人,再怎么护你也不要越过家家去,不然那便是把阿家往死里得罪了。”
崔氏当年嫁到贺家,上头并没有婆母,家中管家的是贺昭。那会她识字,渐渐的家里的事情也会问过崔氏,这么一来等于是分了贺昭的权,这对姑嫂当年相处的也并不愉快。
如今女儿嫁到小姑子家里去,崔氏真的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了。
“若是有甚么委屈,记得不要太放在心里去,但凡新妇刚入夫家的,少不得前几年要难过一点,父母有心护你,也没办法十全十美。”
贺霖低下头,“儿知道了。”
贺昭不至于像那些恶婆婆一样逼着儿媳三天两头的就去织布做饭还嫌弃不能生孩子,那样搞的话,那不是一个王妃,而是田里头的农妇。
最多不过是让她在旁边站着,回想起以往见着那些贵妇身边的媳妇,她也能明白自己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了。
说句真心话,她不想嫁啊。
慕容景的条件在她看来几乎是无懈可击了,家中无父母,是由叔父养大的,而且家境不错,也没有婆媳关系的烦恼。
眼瞧着就要定下来了,谁知道李桓那个疯子竟然回来这一套!
想到这里,贺霖有些想要咬上李桓一口泄愤。可现在外头正热热闹闹的下聘,收聘礼,李桓这会也不在眼前给她咬,心里的那些气也只有自己压下来了。
“我知道你也不中意阿桓,”崔氏伸手给女儿顺了一下发梢,“阿桓形貌尚可,但性情和个小儿一般,委实让人担心的很。若是论夫婿,我也更中意年纪大些的郎君。事已至此,莫要再耽于过往,慕容郎君……你就让他过去吧。”
贺霖听了崔氏的话顿时受宠若惊,要知道崔氏平日里对儿女都是不冷不淡,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和话,就是抱一抱孩子都很少,更别提那么一大堆的话了。
“儿知道了。”贺霖俯□来应道。
如今都这样了,她也并不喜欢慕容景,再念叨着不是给自己难受么?她才不会如此。
崔氏仔细打量女儿面上,觉得她并不是说违心之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
若是女儿到了现在还沉迷于往事,那才是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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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桓今日在晋王府中容光焕发,虽然面上伤口还未好的看不出来,但是他今日整个人都是笑的,见着谁都是笑,不管是那些前来祝贺的官员,还是服侍他的奴婢。
贺昭见到儿子这样要说心里半点都不舒服,那是不可能的。到底是自己养了十五年的儿子,这会为了个女子不顾自己世子的体面,公然做出抢婚的事情来,事后还被兄兄打的几乎破相。
她这个做家家的,见着他为了一个女子如此拼命,心里怎么高兴的起来!
这做婆母,见着儿子和儿媳相处不好吧,觉得心烦,可是儿子和儿媳太好了,又觉得心酸,养那么久的儿子竟然这么容易就被别的女人给抢走了。
“家家!”李桓今日抱着龙凤胎的弟弟妹妹来见母亲,这对龙凤胎当初考虑到双胞胎早产身体孱弱,跟着全家一同迁来怕会夭折,愣是在晋州养到了三岁才接回来。
三岁的孩子能够记得事情了,见着父母都认不得。
贺昭和这对孩子并没有相处多久,要说有多少感情也没有。
“你这孩子!”贺昭见着李桓一条手臂上坐一个的样子走进来,连忙让侍女去抱,“都这么大的人了,如今更是要娶妇成家,还成天抱着弟弟妹妹的玩闹,知不知羞!”
“二娘和四郎都乖的很呢,也不重。”李桓把怀里的两个孩子交递到前来的侍女手中,回头笑道。
李诨的孩子里,绝大多数是贺昭生的,但是里头也搀和了两个庶子,于是嫡出的三子和四子排行是四郎和六郎了。
“那也不应该这样。”贺昭看了一眼那两个孩子,孩子腼腆的很,见着母亲有些怕怕的放不开,见着孩子如此不亲近她,贺昭也转过头去。她孩子很多,好几个,自然会偏心。
“二娘,四郎,自己去玩,阿兄和家家说些事情。”李桓伸手逗逗两个孩子,过来和贺昭坐在一张榻上。
“前几天还见着你无精打采的,这才多久,不过是你兄兄派人去你阿舅家下聘,你就生龙活虎的抱着两个小儿到处闹了。”贺昭好气又好笑,让人递了帕子来给儿子擦脸。
“家家,儿身体一向很好不是么?”李桓擦了脸,嬉皮笑脸的就往母亲身边凑,“反正儿被兄兄打惯了,这么多年来兄兄就没有不打过的,不高兴了打,做错了打,做对了也打。”
“你还好意思说!”说起这个贺霖就戳了李桓脑袋几下,“你兄兄打骂你的时候,你不但不知道躲,还顶嘴,你兄兄本来就是个火爆性子,你这么一顶嘴他还不是打的更凶了?”
贺昭也目睹过好几次丈夫打儿子的,丈夫下手狠,儿子更是嘴上不饶人,顶嘴顶的比谁都厉害,可不是闹到最后越打越凶么?
“以后娶妇那就是真的大人了,”贺昭叹气,“你以后在你兄兄面前也服个软,若是骂你,你也别那样顶他。”
“这如今不同往日了,你兄兄富贵了,后院里的那些个女子你也知道。”贺昭也不想拿这种后宅妇人之事说给长子听,“你也知道,如今最得你兄兄喜欢的是哪个,那一个是半点尊卑羞耻都不懂的,可是呢你兄兄偏偏就吃那一套。”
李桓坐在母亲身边,听着母亲的话。
贺昭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这些话不能对儿子说,还能对谁说。
“你也有了两个阿姨生的阿弟,这行事要比过去谨慎了。”贺昭苦口婆心的说道。
“嗯,儿知道了,家家。”李桓听着并没有将母亲的这些话给听到心里头去,他是嫡长子,如今娶了舅舅的女儿,舅舅手掌兵权,是他们母子的后盾。那些个妾侍,说是出身高贵,一个个的是前皇后前王妃,但那也是面上好看罢了,什么实际用处都没有。
还都是吃奶的娃娃,怎么能够和他这个已经开始在朝中辅政的嫡长子相比?
“你呀——!非得到时候吃亏了才反应过来!”贺昭那里看不出儿子的所思所想,立刻被气得半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