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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好像崔氏想的还远一点。
喂完弟弟,哄他入睡。这会天还亮着呢,看着父母似乎还有话要说,贺霖随便吃了点东西,反正烤肉都是干巴巴的,拿羊奶或者是马奶一送才吃的下去。
她都觉得自己是个蒙古人了。
不过比起草地里的那些饿殍,她又觉得自己十分幸运。好歹还有父母护着,还有肉可吃,活的自自在在。只要……不去招惹到那些禽兽们,她就觉得这日子过得已经非常不错了。
吃完后,她决定要去外面走一圈,给父母留下空间。
崔氏对贺内干一向平平淡淡,甚至有几分冷淡,虽然贺内干将她视作珍宝,但是这都不是她要的。贺霖心中觉得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而崔氏看起来没有和贺内干和离的想法。这个乱世,没了家族庇护,又没有人护着,天生美貌,走出去不出两天恐怕就会被那些穿着衣裳的禽兽给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那夜的惨况,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家家,兄兄,我出去一下,找阿惠儿。”她说道。
“去吧。”贺内干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他这会和没事人一样,他笑着对女儿说道。次奴这会吃饱了直接躺在褥子上睡着了,孩子就是多吃多睡的时候。
贺霖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外面走动的人也不是很多,毕竟是在夕食时候,有家室的都和妻子儿女一起用餐,至于没家室的也会相互凑在一起喝酒吃肉。
贺霖一路走到李诨门口,贺昭碰巧将今天儿子抓来的几只小活物剥了皮熬了肉汤,正要端进去的时候望见侄女站在那里,笑了“娜古来的正好。今天有新鲜肉吃哦。”
贺昭和崔氏不对付,不过明面上对孩子还是不错。
贺霖一听,双眼都亮了。天天吃烤的和柴棍一样的烤肉,她都要受不住了!
“嗯,谢谢阿姑!”她软着嗓子喊道。
“娜古?”李桓背上背着个一岁多的婴儿走出来。
“来,端进去。”贺昭将手里的那只陶碗递给大儿子。
这会孩子就是劳动力,贺霖早就见识过了,就是贺内干疼她,家里的家务活她也是照做不误。
李桓背上的佛狸开口了“兄兄,兄兄!”
“进去吧。”李桓手里端着肉汤烫的呲牙咧嘴,说道。他快步走进去将碗放在地上,双手捏着耳垂。
他回过头来望着贺霖笑笑,“早知道你来,我就多抓几只。”
李诨盘腿胡坐在那里,他正在擦拭那把环首刀。布条在刀身上来回擦拭过几回,刀被擦亮,再无半点血迹之后才停了手。
他这刀也说不上多好,要是沾血时间久了起了锈,就只有再抢一把来了。
贺霖进来和李诨打了声招呼,“姑父。”
“娜古,你兄兄还好么?”李诨放下手里的刀。
“多亏了姑父送来的草药,兄兄好多了。”贺霖答道,其实她挺不放心的,看到贺内干伤口皮肉翻卷的样子,不过没有缝针没有抗生素,她也只能寄希望与那些草药上了。
“那就好。”李诨说道。
肉汤热腾腾的,味道非常天热,甚至里头连盐都没有放的,盐这会都是十分稀贵的东西,加上又是乱世,能一年吃上三四回就很不错了。
贺霖喝了一碗,肚子里都是暖暖的,她瞟了一眼身边的李桓,这会他也刚好吃完。
“这是甚么肉?”
李桓抬头,与她耳语道,“鼠肉”
贺霖脸绿了。
☆、第11章 月夜
贺霖听到李桓的那一句,一阵恶心袭来,差点就没把已经喝下去的汤都给吐出来。她青着脸,瞧着李桓说,“阿惠儿你最近又瘦了,多吃点。”
说罢,她把碗里剩下的那些肉汤全部倒给了李桓。
把吃剩下的倒给别人是非常不礼貌的,但是在李诨家里就没有这个规矩,肉这东西大家一起分享。
李桓瞧着贺霖将肉汤全倒给他,他俯身过去悄声道,“你真不要?”
贺霖看着他,用力的点了点头,“阿惠儿你吃。”
消灭三害里头就有明晃晃的老鼠,要不是怕显得自己不知好歹,她这会早奔出去把肚子里的那些老鼠肉给吐个精光。
“娜古,真不在吃点?”贺昭说道。
“不用了。”贺霖摆摆手。
贺昭劝了几下,见着侄女是真的没有再喝肉汤的想法,也停了。毕竟自家人就有四张口,能填满家里人的肚子就不错了。
吃完,贺霖陪着李桓将碗箸等物洗干净,两个孩子到外头玩去。
“别到那些人那里了。”李诨开口说道。上回侄女生病的事情,他也知道。
那些人指的便是陆威手下的那些士兵,那些士兵们大多数是鲜卑胡人,性情凶狠,要是见着撞到哪个的刀上,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嗯,放心吧,兄兄。”李桓一把牵过贺霖的手,对那边的李诨应道。
夏日的天黑的很晚,还可以见到有人在走动。李桓走在前面,牵着她的手,虽然才十岁出头,但是这个小少年却和那些李诨的兄弟们混得不错的样子。
司马子消路过看见这对孩子,笑道,“这么晚了,阿惠儿带着娜古去哪里呢?”
“我让娜古教我字,屋内看不清楚呢。阿叔这是要去哪里?”李桓话语里带笑。
“哦?”司马子消望着面前的少年,颇有些意外。这个出身在胡虏里的小少年竟然这么努力学汉人的东西,“那你都从娜古那里学到了甚么呢?”他问道。
贺内干娶的是崔家女,这大家都知道,崔氏是士族女,士族女的学识就是比起那些士人,也丝毫不逊色。贺霖自小受到母亲的教导,会那些并不稀奇,但是年纪到底还不怎么大,能学到多少,还不知道。这样一个小娃娃来教另一个娃娃,怎么看都叫人觉得捧腹。
“上回,娜古给我说了战国策。”李桓笑道。
“哦?”司马子消面上顿时浮现出惊讶的神色。这群人手里基本上都没有任何的书卷,这东西比金子还要金贵,而且这群莽人大多也不识货,书卷之类不是弃之不理,就是拿来做柴火用,把他气得不轻。
面前这个小少年,竟然没纸没笔还说自己在学战国策。
司马子消望向贺霖,面前的这个小女儿长得很像崔氏,黑发雪肤,一双眼睛水气氤氲。比起贺内干那副黄发胡儿的模样是好上了许多不止。
而李桓也是长得和父亲像的多。
“娜古也知道背诵战国策?”司马子消身形高大,站在两个孩子的面前,就和一座小山一样的。
世家有一套在乱世如何将家学传下去的本领,家族中女郎郎君会将各种家传的书卷仅凭着记忆全数背下,待到必须的时候口传给后人。
想必崔氏也应该有这样的本领。
“家家曾经教过一些。”贺霖说道。
这话不是假话,崔氏的确教过孩子战国策等古籍,没有纸笔,便用小木棍在沙地上写,一边写一边教。也亏得贺霖并不是真孩子心性坐不住,孩子的记忆其实最好的,凭借着死记硬背,她都能背个八*九不离十,努力的拿着手中的棍子一笔一划的默写出来。
司马子消看向她的眼神柔和了不少,虽然父亲是鲜卑儿,但是母亲出身大家,而且本人也很好学。在这里十分难得了。
“大善。”他拊掌道。
“若是有疑问,可以来问我。”司马子消笑道。
他祖上是被胡人俘虏了的司马宗室,那会胡人入洛阳,公卿奔走如牛羊,被俘获了的司马宗室们自然也换上了青衣,充当仆役一类的角色,为那些胡人们斟酒跳舞。胡人们对这些宗室很是好奇也有戏弄的心思,让他们和胡人通婚,他家也就是那个时候和胡人混在一起了。
不过即使这样,有些人到底还是保留了些许的风骨,家中私底下学汉字,读汉文。胡虏再强也不过是一群只知食荤腥的罢了。
“唯唯。”贺霖用汉语回道。
司马子消眼中的笑意愈发浓厚。
等到他走后,李桓回过头来看着贺霖道,“司马阿叔倒是很喜欢汉人的那一套。”
贺霖听着有些不喜,她手指捏了捏他的手心,“司马阿叔祖上是汉人,诺,你也一样。”
算起来还是陇西李氏,不过李桓这一支早没落几十年了,还不知道李家还认不认呢。
李桓听了,面上的笑意有些减淡,他垂下眼,浓密的眼睫遮去他的眸光,“兄兄说,家里是鲜卑人。”
贺霖听了之后险些一口血给喷出来,她真心不明白李诨是怎么想的,在这世道有个世家出身,总比顶着鲜卑胡儿的名头好听吧?
她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遇上的姓刘的匈奴人,她牙根痒了又痒。这匈奴人忙着认刘邦为祖宗,好好的汉人却被胡人给同化了,这叫个什么事!
“好了,给我过来!”她反手握住李桓的手就往那边去,明明就是个汉人,干嘛要自认是鲜卑人?
“今日说哪个?”李桓察觉到她握紧了他的手,嘴角又扬起来。
“楚策。”她头也不回的说道。
贺霖和李桓说起这些汉家经典的时候,一口纯正的洛阳话,鲜卑语是一句都不会说的。崔氏向来不准孩子和贺内干在家里说鲜卑语,当初教孩子的时候教的全是洛阳话,鲜卑话还是后面学的。
李桓虽然祖上是士族,但是没落几十年,家里的人也和鲜卑人没多大的区别,他学起汉语来也有几分吃力。两人坐在那里,李桓双眉紧皱,偶尔打断一下,让贺霖放慢语速再说一边。其中的字和义慢慢解释一同,待到夏日夜空最后的光亮被黑暗吞噬,身后渐渐的有了火把之后,他的神情才放松下来。
“楚国有如此君主,不亡倒也怪了。”他学完楚策里的一篇,再让贺霖将春秋战国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历史简单说一下,李桓有感叹了。
“那倒也不一定。”贺霖看不惯那副明明就是个小孩,还要摆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架势。虽然她也认为楚国是摊上了专注败家二十年的霸气总裁,想不栽跟头也难。
“哦?”李桓转过眼眸,远处火把的光芒映照进他的眼眸中,点点金光在浮动着。
这样子,就不像个小孩样。
不过……贺霖借着月光打量他,最近李桓到了长身子的时候,个子一个劲的窜,而且因为那份胡人的血统,他面相长得的确要比同龄人要成熟些,看起来更像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
“难道不是么?”贺霖问道。
“真的听信了张仪的话,和齐国断交,还天真可笑的想要那秦国许下的土地,这不是蠢是什么?就是草原上最朴实的狗,也不敢随意乱吃外人给的食物。”李桓笑道,“不过张仪也是个人物,计谋不必有多高深,对人好用就成,他怕也是早看透了楚王贪婪愚蠢的个□□?最后竟然还因为子兰的那句莫要得罪秦国,而前往秦国,客死他乡算是自找。”
贺霖听完他那一堆话,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他看着年纪小,但是自己的主意又很大,绝对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性子。
“不过,”李桓话题一转,他看向贺霖,眉眼间带着盈盈的笑意。
贺霖被他这种眼光看得浑身发麻,硬着头皮道,“不过甚么?”
“那楚王倒也算得上并不是蠢到底,”李桓脚底踩了踩下面的草,“至少被抓住后,没有要他的太子拿地去救他。”
贺霖听着他的话,撇了撇嘴角。好吧,好像听起来这个小鬼的看法还不错。
“下回给你说论语,到时候可别对孔老夫子有甚么意见了。”贺霖说道。
“为甚?”李桓觉得不可思议,“读书读书,自然不能是说甚么就是甚么,那不是读傻了么?”
贺霖觉得自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