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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将手中的桃花托起,逆着卓王孙威严如天的眸子:“这对花,是公平的吗?”
星云般的眸子,旋转着世事忧伤。
卓王孙一窒,竟不能答。
因为这正是他的死穴。
用天下最妙手的良医,最罕见的药物,最高强的内力,强行将小鸾留在十三岁,留在花萼紧裹的苞中,永远无法盛开,抗天逆命,强行留她于人世,究竟是仁慈,还是残忍?
这苦苦的挽留,又是为了什么?
郭敖淡淡道:“小心。”
大团黑雾骤然闪现,凭空竟响起了一声雷霆!红衫就像是雾中凝结的一点红雨,带着刺骨冰寒的杀意,向卓王孙怒射而来。
“我要杀了你!”上官红的厉啸宛如地狱中的魔音。
赤血蛊之内力,剑蛊之剑气,灵犀蛊之听觉,飞花浩气蛊之杀气,碧海玄天蛊之智慧,三生蛊之长生,
七种蛊的力量混杂在一起,宛如平地卷起的一股狂风,迅速形成风暴,撕扯成十丈多长的龙卷风,却又忽然爆缩,缩成一柄精光闪耀的剑。
一剑刺向卓王孙的咽喉!
七蛊合一,配合着上官红毕生修炼的隐杀,这一击的威力,绝非任何人所能抵挡。当世,绝无人有赤血蛊那样浑厚的内力,没有剑蛊这样狂悍的剑气,没有飞花浩气蛊这样浩瀚的杀气,碧海玄天蛊这样超绝的智慧,灵犀蛊这样灵敏的听觉,三生蛊这样百战不死的体质。
也就再无一个人能有上官红这样的隐杀。
卓王孙反手,伸掌,探入了狂风中。
内力,杀气,剑气,灵心立即被挑动,展开了疯狂的反噬。绝没有人能抵挡这样的反噬,就算是卓王孙也不行!
但卓王孙并没有抵挡,他的手就像是春光一般,轻轻在狂风中一融。
怒血飞溅,赤血蛊被他生生地拔了出来。
上官红一声狂啸,赤血蛊强绝浑厚的内力是他统合其他六蛊的基础,一旦失去这股内力,就像是大厦突然失去了基石。
崩塌。
剑气切割,上官红的身躯倏然变成了十七八块。杀气纵横,锐音尖裂,他的血肉化成了一片粉尘。
他被狂风吹起,却已彻底消失。
消失在一缕流逝的月光中。
卓王孙轻轻拂袖,将血雾驱散。叮叮一阵轻响,七只甲壳落在地上。
七禅蛊。
天下无双的七禅蛊,却没有天下无双的人。
也许,辛铁石种下四蛊,能够抗衡于长空,只因为辛铁石本就是能抗衡于长空的人。而邱渡凭借七禅蛊之助,纵横江湖,只因他本就是能纵横江湖之人。
如果是宵小之辈,那么纵然种得七蛊,却也未必能成为真正的高手。
郭敖仍旧微笑。他轻轻反手,将更漏拾起。蓝色流沙,恰恰在这一刻流尽。
“三年不见,卓兄武功又有精进。”
卓王孙冷冷道:“小鸾何在?”
郭敖悠然淡笑道:“曾有人将七禅蛊放在我面前,让我种下七蛊,以获得能打败卓兄的力量。但我说,七禅蛊打败不了我,更打败不了卓兄。她便跟我打了个赌。如果沙漏流尽之时,卓兄还杀不了上官红,那我就输了。”
他笑了笑:“我赢了。但我却输了另一场赌局。”
“她说,沙漏流尽之时,她便能让一朵花盛开。”
卓王孙目色骤变,顾不得与郭敖纠缠,身化苍龙,向御宿峰顶怒袭而去。
郭敖望着他的背影,淡淡微笑,俯身拾起七禅蛊,收入袖中。
万花盛开,簇拥在一条洁白的大理石台上。
那白色是如此净洁,竟让人无法生出半点污秽之想。小鸾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衫,静静躺在石台上。她似乎已经睡去,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睛上,嘴角含着甜甜的微笑。
她,已经十四岁了。
卓王孙赶到御宿峰顶时,正看到这一幕。
不远处,一柄淡青色的油纸伞正擎在白玉般的手中,斜掩着碧绿的人影,缓缓向山下走去。
木屐敲在山石上,发出寂静的回响。
夜色冥冥,人影渐渐隐入月光凝成的雾气中,变得有些模糊。
卓王孙厉声道:“站住!”
他双袖挥出,轻轻托起沉睡中的小鸾,向那人追去。
这个人,一定是郭敖请来的帮手。他能感到,自己在小鸾体内种下的禁制已被精妙的手法毁坏,再也无法复原。小鸾即将已超出常人十倍的速度迅速成长,就仿佛一株被压抑已久的花,要在有限的日子里,将未能盛开的岁月尽情补偿。
每一天,都将恢复她本应有的少女年华,却也每一天,都在一步步逼近凋零。
只有追上这个人,逼迫她重新为小鸾手术,才有可能让小鸾继续生存下去。
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苍龙一般的身影追随着纸伞,烈烈而去。纸伞浅摆,木屐轻响,但无论卓王孙怎么追赶,都无法靠得更近,只能看着她越来越远。
梦中的小鸾,忽然展颜微笑。
第三章只恐夜深花睡去
月光,宛如一片银色的海洋,浸润着大片盛开的海棠。
海棠花圃绵延数里,在夜色中悄然绽放,宛如月光之海中漂浮起的绚烂织锦。
花圃中心,一株合抱粗的海棠树盘根错节。树并不高,树冠却极大,在花丛深处撑起一柄巨伞,看来已生长了百岁以上。猩红、朱红、夭红、桔红、粉红、粉白、紫红,树上竟同时绽放着七种颜色海棠,在殊方奇药的催开下,结出比其他海棠大数倍的花朵,层叠相因,将枝头都压弯了。
夜风抚过,一时间,月色似乎也荡漾起来。
比月色更美的是花,比花更美的是人。
云想衣裳花想容。
海棠花树下,秋璇斜倚着盘虬的树干,抱膝而坐。一只白玉簪斜坠在她微微敞开的衣领上,长发垂散,拂在肩头,又被夜风撩起,她却浑然不觉。
她凝视着一株花。那是一株孱弱的海棠,独自养在水晶碗中,在饱满盛开的海棠树下,显得那么寂寥。
她手中斜握着一尊琉璃盏,盏中是凝血一般的酒浆。她饮一口,就浇给那花一口。琉璃盏轻轻滑过她的唇,映着酒浆如血,万种妩媚。
郭敖缓缓从花丛中走过,坐在她对面。
秋璇像是没看到他一般,自顾自地斟酒,饮酒,浇花。
郭敖凝视着她,眼神中有万种滋味。
良久,他缓缓开口:“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秋璇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
“嘘……”
她的声音轻而温柔:“不要吓着它。”
它,指的是那株花。
此刻秋璇的眼中,似乎只有那株花,似乎郭敖从牢狱中脱困而出的事根本不足以让她惊讶。
世间一切,都是那么无聊,只有这株花,才能勾住她盈盈的眼波。
这株花究竟有什么奇特的?
比其他盛开的海棠而言,它显得那么纤弱,苍白,如水墨画中一抹刻意的留白。月光的轻寒可以轻易地穿透它,让它肌骨消瘦,宛如透明。
它的叶有些委顿,一朵刚刚鼓起的蓓蕾藏在叶子中间,像是不胜酒力,残着醉了。无论从哪一方面看来,这都是一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海棠花。
郭敖目光中露出一丝深思之色,他也注视着这株海棠。
月光照在花苞上,随着月光的西移,花苞似乎在一点点涨大。
秋璇仍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喝一口,就浇一口花。
明月渐沉,天空泛起了微微的红色。天边的云朵被长风吹起,卷涌变幻,凝聚成一点青苍的色泽。
看来,离破晓已经不远。
那朵孱弱的花苞却在这一刻陡然获得了精神,变得饱满,丰厚。花苞里似乎充满了奇异的生命力,将会在朝阳升起的一瞬间,盛情开放。
秋璇眸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彩光,停止了饮酒。她的身子也随之坐正,以少有的肃然之容来迎接这朵花的开放。
这朵花究竟有何重要之处,竟令秋璇如此关心?
郭敖目光淡淡,亦凝视着这朵花。
秋璇若在等待,他便一起等待。
秋璇唇间沁出一丝笑意,似乎这朵花即将盛开让她心情大好,悠然道:“你知道这朵花我等了多久么?”
“我本来有很多种方法,让它一夜之间盛开,但我没有。我宁愿等到它愿意开放的那一天。”
她注视着眼前的花,一抹微笑挑起在她唇际:“于是,我花了六年另三个月。”
郭敖点头。
六年另三个月,多么准确的时间。在那个时刻,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遇见一个人,遭遇一道伤痕,或者快乐,或者不快乐。
郭敖:“你种这朵花,是为了纪念这六年另三个月?”
秋璇眸中有些浅浅的伤感:“不。我是在占卜。”
郭敖重复了一次:“占卜?”
“是的。占卜。六年另三个月前,有个神医给了我一颗奇异的花种,可以根据花开的颜色,判断出未来的结果。”
秋璇淡淡而笑:“她说,未来越是难测,花开所需要的时间就越长。六年另三个月,我的未来一定很不好占卜。”
郭敖点头道:“这花会开什么颜色?”
秋璇:“血红,或惨白。”
郭敖:“红色预示着什么?”
秋璇柔声道:“预示我不得好死。”
郭敖微怔:“白色呢?”
秋璇一笑:“同归于尽。”
郭敖沉默。这,不是预言,这是诅咒。
此刻月已西沉,星光尚未消失,天边的朝霞却越来越浓,浓得就像是血。霞光中,秋璇抬头,悠悠道:“你说,我的命运,会是血红呢,还是惨白?”
朝阳的光芒照进她的眼睛里,她慵懒的眸子仿佛一面镜子,照出了繁花落尽时的荒芜。
郭敖沉默。
黎明就将来临,这朵预示着命运的花,即将盛开。
秋璇静静地看着它,几乎屏住了呼吸。
六年另三个月,等一朵花开。
多么漫长。
血红,是不得好死;惨白,是同归于尽。
星辰拖起即将消失的尾光,在苍穹中缓缓隐没。紧紧闭合的花苞,绽开一道裂缝。风吹过的时候,会听到花在绽放时的疼痛。
裂开身子,以图美丽的刹那。
六年的等待,换取一个命运的诅咒。
秋璇一瞬不瞬地盯着花蕊。
星之尾光,在这一刻掠过地平线。
花苞,在这一刻盛开。
却已陨落。
剑气与朝阳刺目的光华同时降临,将孱弱的花瓣吹成漫天微尘。
秋璇静静注视着微尘,却无法看出花瓣本来的颜色。
郭敖一动不动,微尘吹进他的眼睛里,一点点沉淀出看透了世事的苍凉。
秋璇缓缓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郭敖沉默片刻,缓缓道:“你不会有这样的未来。”
花苞,在这一刻盛开。
却已陨落。
剑气与朝阳刺目的光华同时降临,将孱弱的花瓣吹成漫天微尘。
秋璇静静注视着微尘,却无法看出花瓣本来的颜色。
郭敖一动不动,微尘吹进他的眼睛里,一点点沉淀出看透了世事的苍凉。
秋璇缓缓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郭敖沉默片刻,缓缓道:“你不会有这样的未来。”
青苍的晓色笼罩着花圃。朝阳没有给这片园圃带来勃勃生气。反而剥离了月色掩映下那虚幻的美丽,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荒凉。
但郭敖那星云般的眸子,却在阳光中更加炽烈。
“你既不会不得好死,也不会同归于尽。”
“因为我不会让你有这样的命运。”
秋璇看着他。他的话那样笃定,带着不容置辩的力量。也只有在这一刻,他看上去才像三年前的郭敖。
秋璇叹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若是我就是喜欢不得好死与同归于尽呢?”
郭敖似是在慢慢咀嚼着秋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