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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假扮蓑衣老人的猎户说过,支使他假冒蓑衣老人的人,是一个身穿青布长袍的老者,年约五十出头,脸色焦黄……这不就对了?陆少游打量着他,点头笑道:“陆某正要找你,这倒正巧,你要人假扮蓑衣老人,把陆某引开,把我杨贤弟骗到那里去了?”
“又来了一个!”
青袍老者眼珠一动,吃力地道:“你要找杨文华?”
“不错!”
陆少游道:“他人呢?”
青袍老者喘丁口气,摇摇头道:“你来得迟了。”
“你说什么?”
陆少游心头一急,右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腕,喝道:“你快说,我杨贤弟怎么了?你如有半句虚言,陆某就饶不了你。”
他这一扣,五指有如钢爪,青袍老者武功尽废,如何受得了?口中哼了一声,说道:“少侠快请放手,你没看到老朽身负重伤,武功已废了吗?”
陆少游只是一时情急,青袍老者武功已失,他这一抓,自然已经察觉了,这就五指一松,说道:“那你快说。”
青袍老者脸上闪过一丝谲诡之色,低头道:“老朽:只是奉人差遣,情非得已……”
陆少游道:“你快说,我杨贤弟如何了?”
青袍老者道:“老朽奉命把少侠引开,然后又假扮蓑衣老人,以一本小册子,交给杨文华,让他自己翻阅,那小册子上,涂有沾衣剧毒,杨文华立时就中毒昏迷……”
这本是事实,所以他说来极为自然可信。
陆少游心头狂跳,急急问道:“后来呢?”
青袍老者道:“后来敝上赶到,一脚把他踢下万丈深谷之中……”
“啊!”陆少游口中发出一声惊啊,目中忍不住有了泪光,喃喃说道:“杨贤弟,愚兄当真迟来一步!”
他滴下几点英雄泪,突然目光一注,寒芒暴射,右掌缓缓举起,厉声道:“那是你害死他的了!”
青袍老者神色一黯,苦笑道:“老朽说过,奉命差遣,情非得已,何况老朽身中重创,命在旦夕,也已得了应得的报应了。”
陆少游问道:“你是奉何人之命,要如此用尽心机。谋害我杨贤弟?”
青袍老者道:“敝上姓名,老朽不敢说,他……他是一个穿青绸棉袍的少年书生……”
“穿青绸棉袍的少年书生”这几个字钻进陆少游耳中,眼前顿时浮现出那俊美少年书生的相貌,一面问道:“那么你是伤在什么人手中的呢?”
青袍老者惨笑道:“狡兔死,走狗烹,少侠总该知道杀人灭口吧?老朽是敝上下的毒手。”
陆少游心头忽然泛起一丝疑念,忖道:“那猎户说出支使他的是青袍老者之时,少年书生曾说过一句话‘果然是他’,以这句话来推断,少年书生和他应该不是同路之人,尤其那时少年书生的神色,似乎极为焦急,那明明是关心杨贤弟,才和自己一样,暗中跟下来的了。”
再说他既是少年书生的心腹,怎会对他下手?、他说得出少年书生的衣着相貌,却说不出少年书生的姓名来,而且此人说话之时,目光闪灼不定,分明不是真话了。
要知陆少游自幼追随师父,江湖上的谲诈,他听得多了,目注青袍老者,冷笑一声道:“穿青绸棉袍的少年书生,到处都有,你如不说出他的姓名来,陆某如何去找他?阁下不肯说,陆某只好不客气了!”
突然右手一探,抓住了他的“肩井穴”,冷声道:“依我看,朋友还是说出来的好。”
青袍老者哼了一声道:“少侠请放手,你要找他,只要朝这条山径追下去,定然可以遇上。”
陆少游冷笑道:“我要你亲口说出他的姓名来。”
青袍老者被他钢指抓得骨痛欲裂,低哼道:“老朽不能说。”
“哈哈!”
陆少游大笑一声道:“你当陆某是三岁小孩子?我要听的是你说出真正主人的姓名,并不是那个少年书生,你现明白了吧?”
青袍老者道:“你不信就算了。”
陆少游道:“你不过武功被废,一时还死不了,但陆某可不含糊,你不交代清楚,就会比死更难受你应该懂!”
青袍老者真是虎落平阳,有威发不出来,望了陆少游一眼,问道:“你要用刑?”
陆少游大笑道:“不错,陆某要丐帮之中,执掌的就是刑堂,陆某要听什么,没有人不说的。”
青袍老者咬牙道:“你听不到的。”
陆少游扣在他肩头的五指突然一紧,大笑道:“我会听不到?”
他真的听不到了!
青袍老者这一咬牙,立时手足一动,两眼缓缓下阖,嘴角间就有黑血流了出来!
血比墨还黑,他竟然自知无法幸免,服毒自杀了!
陆少游一呆,松开五指,青袍老者一个人就砰然倒下去。
陆少游年纪虽轻,却不愧是江湖老手,立即蹲下知去,伸手在青袍老者身上仔细搜索了一阵,怀中除了几两碎银子并未摸到什么,但在裤带上,却搜到一块圆形的铜牌,正面刻的是一个鬼脸,反面是一个正楷的“元”字。
陆少游心中暗自思索,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以鬼脸为记的帮派?这是什么记号呢?他把铜牌纳入自己的怀中,再仔细一看,发觉青袍老者人已死去;但脸上神色却依然未变,不觉心中又是一动,伸手把他头脸转过去,凝目一瞧。暗自哼道:“此人桌然戴了面具!”
这就用手指在他耳后轻轻一按,随手揭起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再看他面目,只是一个短眉扁脸的中年汉子,自己并不认识。
一面从怀中取出“化骨丹”,用指甲挑了少许,弹在尸体之上,直起身,找到一条小溪,把人皮面具上的血迹洗去,收入怀中,然后一路朝山中追了下去。
这一阵折腾,天色已昏暗下来,但他还是提气急奔,希望能找到杨贤弟和那少年书生。
杨文华从昏睡中醒来,就看到白眉下垂,白发披肩的蓑衣老人,面含微笑站在自己面前,心中不由得一怔!
他还记得蓑衣老人给自己看一本小册子的时候,面貌不是这样的!那时他(蓑衣老人)脸上虽然也带着红光,但气色显得灰黯,现在脸上却白中透红,亮得晶莹如玉!
就是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也完全不对了,那时他耳朵生得又尖又小,现在耳朵又大又长,几乎垂到和脸颊一样长,从耳朵中都长出了尺许长的白毛,和他垂胸银发混成一把!
一个人,怎么会有两张不同的脸孔的呢?蓑衣老人朝他呵呵一笑,说道:“小兄弟,你醒过来了,很好,肚子饿不饿?”
杨文华道:“老前辈,弟子怎么会睡在这里的呢?”
他要待翻身坐起,但上身一挺,就觉得头脑有点昏眩,四肢无力,没有挺身坐得起来。
蓑衣老人蔼然摇手道:“小兄弟,躺着别动,你剧毒虽已解去,元气大伤,体力尚未复原,还是躺着的好。”
杨文华吃惊地道:“弟子怎么会中了剧毒的呢?是老前辈救了弟子?”
蓑衣老人道:“小兄弟中的沾衣毒,幸亏你从前好像服过奇异的灵药,维护了你心脉,不然,老夫也救不了你啦!”
“弟子从前并没有服过奇异的灵药。”
杨文华听得惊奇地问道:“老前辈,什么叫做沾衣毒呢?是不是在衣上沾了毒草?”
“毒草哪有这么厉害?”
蓑衣老人慈祥地笑了笑,说道:“你还记得不?七天前,你遇上一个打捞得很像老夫的歹人,他给你的那本小册子上,就涂了沾衣毒,这种毒药,只须衣上沾上一点,就可以毒得死人,你用手指翻着小册子,剧毒发作得自然更快更厉害了!”
杨文华越听越惊奇!
七天前,难道自己中毒昏迷,已经有七天了?那给自己小册子的蓑衣老人,会是歹人?他望望蓑衣老人,说道:“弟子已经昏迷了七天?那个给弟子小册子的原来不是你老人家,难怪和老前辈面貌完全不像了,他……他为什么要害弟子呢?”
“那要问你了。”
蓑衣老人蔼然笑道:“小兄弟有没有仇人?”
“仇人?”
杨文华思到在梅岭被人用梅枝袭击,几乎送了性命,后来在破庙中,又有三个汉子向自己下手,这就说道:“弟子初次行走江湖,身问并无仇人,那一定是杀害先父的仇家,不肯放过弟子了。”
蓑衣老人点点头,问道:“那么小兄弟到罗浮山是做什么来的?”
杨文华道:“弟子就是找老前辈来的。”
唔!”蓑衣老人口中“唔”了一声,问道:“小兄弟找老夫何事?”
杨文华就把父亲遇害,以及江湖上一年来有很多人都死在五支花枝之下,但没有一个人能说出折花手法的来历。
自己是经一位父执的指点,专程前来叩请指点的,详细说了一遍。
“唔!”蓑衣老人口中又唔了一声,问道:“小兄弟在这一路上可曾发生过什么事吗?”
杨文华道:“弟子途经梅岭,曾被人用折花手法所伤,昏死雪中,为一位隐士所救。后来在一所破庙之中,来了三个黑衣汉子,也有加害之意……”
接着就把在梅岭和破庙中发生之事,说了出来。
“唔,这就差不多了!”
蓑衣老人摸着垂胸白髯,点头道:“身负如此重创,三日就能霍然而愈,除非云雾山‘九传丹’莫数,这就难怪你中了沾衣毒,居然仍能维护住心脉,不为剧毒侵袭了,小兄弟,算你命大,两次保住了小命。”
“晤!”他不待杨文华开口,接着问道:“指点你来找老夫的父执,叫什么名字?”
杨文华道:“那是先父的好友,姓康,名和,据他说,他昔年曾到过罗浮,和老前辈有过一面之缘。”
“姓康的?老夫倒是记不得了。”
杨文华道:“康伯伯大概已有五十出头了。”
“唔!”蓑衣老人只唔了一声,接着道:“看来老夫和小兄弟这也算是缘吧,不然你怎会从江南到岭南来,好吧!老夫看在你这份孝行上,索性成全你吧。”
杨文华喜道:“老前辈这是答应指点弟子折花手法的来历了?”
“哈哈!”
蓑衣老人仰天大笑道:“小兄弟这点能耐,就算知道了折花手法来历,能替令尊报仇,能为武林除害么?”
杨文华脸上一红,嗫嚅地道:“弟子自知微末之技,决难是仇人的敌手,但父仇不共戴天,弟子纵然不敌,也要和他一拼。”
蓑衣老人看了他一眼,问道:“难道你不想另投名师,学成一身绝世武艺么?”
杨文华道:“弟子想是想,只是少林、武当两大门派听说已经不收门徒了。”
“哈哈!”
蓑衣老人又是一声大笑道:“达摩禅师和张真人快已成道数百年,你还能拜这两个做师父么?既不能拜这两个做师父,还去少林、武当则甚?”
杨文华听得一怔,说道:“除了少林、武当两派,那……”
蓑衣老人双目神光闪动如电,呵呵一笑道:“难道老夫就调教不出比少林、武当两派强的徒弟来么?”
杨文华大喜过望,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骨碌一个翻身,伏在地上,拜了下去道:“老前辈肯收弟子做徒弟,这是弟子的福缘……”
“呵呵,傻孩子!”
蓑衣老人含笑道:“那你还不叫我师父?”
杨文华道:“师父在上,弟子给你叩头。”
说着连连叩头不止。
蓑衣老人把他扶到石榻上,说道:“为师活了一百零九岁,从未收过一个徒弟,一来是你孝心可感,二来为师昔年在上界三峰(罗浮最高峰)绝顶,一座石洞之中,得了一部武学奇书,一直无可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