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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元贽愣了半晌,只觉浑身无力,无奈地道:“禄帅请遣退左右,马某有绝密之事相告。”不等回答,他已先将神策军众人都打发到四五十步之外,张淮深不知何意,就依言做了。
这时两人相距三步远,身边十丈之内全无一人。
马元贽犹豫再三,终于低声道:“实话告知禄帅,陛下已于今晨驾崩了。”
“什么?”张淮深惊呼一声,这消息令人震惊,既是出乎意料,又是力重万钧,任他涵养多好也忍不住大惊失色,不暇其他,已是厉声道:“陛下怎么会驾崩的?”
惊骇、愤怒、怀疑,敌意溢于言表。
张淮深怒目而视,双拳随之紧握,身子紧绷,整个人就像只豹子,杀气腾腾而起,就好像若是马元贽的回答不能令人解疑,他就要立刻翻脸动手一样。
他这
样的反应马元贽早已料到,所以皇帝驾崩的消息他一直守口如瓶的,但形势逼人,最终还是被迫说出,环顾四周,见远处众人向这处张望,只能不顾还身陷对方杀气之中,连声地道:“禄帅小声些。”一句话连说了好几遍。
张淮深回过神来,知道这消息绝不能泄漏出去,按耐住性子,只是暗中运气,瞪着眼前之人,沉声道:“马大人请如实相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真的驾崩?”
马元贽心知现在是战和的关键,绝不能引起对方疑心,否则非但前功尽弃,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保,他额头冒出了汗,低声道:“你也知道,陛下好神仙之术。仇士良作乱之时,陛下被软禁宫中,苦闷无助,就炼丹吐纳以为消遣,仇士良又刻意助兴,结果陛下服金丹甚多。丹石性躁,陛下因此喜怒失常,前些日终于疾笃,卧床不起,旬日不能言。今早陛下忽然病势大发,不等太医合诊终于在丑时驾崩了。”
一边听着一边察言观色,张淮深紧紧凝视马元贽,直至他说完感伤,但见唏嘘悲伤,不见心虚神慌之色,忽得又想起西门季玄本是忠君之人,若是皇帝被谋害,那他断不会罢休,可现在却是什么异常举动也没有,想来该是如马元贽所言,心里暗自想着,猜疑和敌意渐渐淡去,悲伤之情随之浮上心头。当今皇帝对他有知遇之恩,后虽因公主情变之事渐生嫌隙,但张淮深念旧,人既然故去,嫌隙也随之烟消云散,想起皇帝当年破格提拔,信赖有加,他心中酸楚,热泪也随之涌入眼中,哽咽地低声道:“陛下,陛下。”说着,热泪终于忍不住滴滴落下。
马元贽连声劝慰,良久张淮深才收泪不语。
马元贽道:“禄帅现在该知道为什么马某急着要议和了,陛下忽然驾崩,皇子又是冲龄,主少国疑之际,实是容不得有丝毫变故发生。禄帅既然受陛下知遇之恩,当以国事为重,望能共弃前嫌,以挡眼前强藩入主之危。”
张淮深踌躇不知该如何回答。皇帝驾崩的消息令他心烦意乱,思绪纷乱之际实是难以决断。他想到若说同意,那岂不是要同死敌媾和放弃勤王大业?这似乎对不起皇帝的嘱托。但若说不可,那后汉董卓入京之事又可能重演,如此一来皇帝恐怕在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到底该如何是好?内心交战,脸上神色不定,心绪不宁之下,自身的戒备也松了下来。
马元贽看在眼里,叹在心里,他若是此时暴起伤人,张淮深必死无疑,只可惜有这么好的机会却不能动手,因为眼下正是百般求和的时候,就算能刺死对手,城外的鹰扬军也不会就此罢休,于事无补,反而让朔方军白得便宜,所以马元贽空有机会却只能干瞪眼,什么都不能做。他苦笑一声,反而退后了两步。
他这后退无意中博得了张淮深的信任,本来张淮深对于马元贽还有很深的猜疑,既怀疑他接任神策军后会不会也变得和仇士良一样骄横跋扈,操纵朝政,也怀疑他在皇帝驾崩中是否作过什么手脚,但当悲愤过后渐渐镇定下来时,张淮深忽得发现自己先前戒备全无,随时可能被人刺杀身亡,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时眼角余光又恰好看到马元贽退后,那是表示善意的举动,他心中的猜疑不由得消了三分。
心神既宁,就能冷静地分析眼下局势,作出相应的决断了。张淮深思付媾和与否的后果,反复权衡利弊。
目前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三条路:一,不议和而攻城。如果这样,战败当然不用说了,即便战胜,那接下来是否能抵挡住四万朔方军呢?不用多考虑就可以作出判断,那当然不可能,就算攻城中没有折损,一万多兵马也难以抵挡四万百战边军;那若是不攻城,撤至渭南坐山观虎斗呢?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想来神策军和朔方军都没那么笨,总会想法子把鹰扬军卷进战事之中,所以这也只能是空想;那若是议和又会怎么样?张淮深盘算了下,若是议和,两家人马加起来超过六万,更有朝廷名义,朔方军就算不知难而退,也讨不了便宜,那至少强藩入主之危可以免去。
三条路,一个几乎是必败的,一个后果难说,但好像也不会很妙,一个至少可以维持大唐王室不倒,作出什么选择似乎已经是明摆着的了。想到这里,张淮深只觉得一阵悲哀,起兵勤王至今,将士奋勇,浴血杀敌,都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难道在这最后关头还是要不得不放弃大业吗?若是令宦官依旧盘踞庙堂,朝臣终难申志,中兴大唐还有何指望,自己弃商入仕又有何意义,更有何面目对刚驾崩的皇帝。
一阵愤懑涌入胸膛,压抑的心情令他恨不得跳起来指天叫骂大大发泄一通,然后拔剑率领大军攻城,可是他不能,理智牢牢地捆住了他的手脚,令他所想的和所做的截然相反,猛然间,他又想起了那两句诗:“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这两句诗就在两个月前他还曾听于武陵吟过,那时是感伤于情爱,今日又想起它,却是因为人生功业,想象当年刘琨做此两句诗之日,正是英雄失意,壮志难伸之时,斯人斯景,今日再现,张淮深终于深深体会到了这令人断肠之痛,忍不住潸然泪下。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反复咀嚼回味这两句诗,不由得痴了。
“禄帅,禄帅。”略微焦急的呼叫声将他从感伤中召了回来,顺着声音看去,却是马元贽在轻声相唤。
张淮深轻拭去泪水,终于作出了决断。
媾和。
决断虽下,但具体达成什么条件还需争取。张淮深思付,虽然鹰扬军最弱,但神策军也少不了自己的支持,正可借此为李唐王室竭力争取好处,也算聊表自己对皇帝的忠诚。想了一下后他道:“眼下既然是主少国疑之际,那当以抵御藩镇为要务,你我确实该握手言和,但陛下对下官恩重如山,断无不报之理,若是马大人以为裂土分封就可打发下官的话,却也没那么容易。下官不求功名利禄,但求为陛下在世时的心愿聊表寸心,所以马大人要是真心议和的话,那你我必须依照下官先前所说的来商量,当然细节之处可以再商量,若是马大人不应允,那你我不必再谈,下官恭送大人回城。”
马元贽无奈地叹了口气,张淮深直到此刻还那么坚持,他也实在没有办法了,虽然要和鹰扬军分享朝中权柄实是不甘心,但张淮深都这么说了,想来再无转折的余地了,谁叫现在有求于人,他只得说道:“那禄帅有什么是可以作罢的,或者禄帅再可提出详细条款。”
张淮深一边思索一边开出了条件:
“第一,鹰扬军必须进京,分驻宫城,充作羽林诸军,神策军退出长安,分驻京畿。
第二,新帝即位之后,南衙宰相为辅政大臣,北司禁军不得参与。
第三,中贵人中只得有两中尉、两枢密使参与朝政,其他人等不得干预。
第四,神策军仍可为中官所领,但不得有鼓惑胁迫朝廷之举。
第五,新帝未成年亲政之前,必须由南衙指定朝臣教养,内侍省不得干预。”
马元贽听得眉头大皱,好不容易等张淮深停了下来,已是连连摇头道:“禄帅条款太苛,即便马某答应,两枢密使、西门大人还有其他内侍省同僚也断不会应允的。”
“既然如此,显见神策军是没诚意了,那我鹰扬军还有何可说。”张淮深冷冷地说道,语带威胁。
马元贽毫不退让,针锋相对道:“禄帅话说反了吧,怕是鹰扬军没有诚意,若是这些条款都答应,神策军虽和仍败,那这议和有何用处。”
“若是不愿,那下官也不敢勉强,只希望朔方军入京之时,马大人不会后悔。”张淮深哼了一声,做势要离去。
马元贽一反先前的退让,也是冷笑道:“如果朔方军入京,不知是谁才是罪莫大焉,是谁才最愧对陛下于九泉之下。禄帅漫天要价,难道就不许马某就地还钱?”
张淮深正待发作,马元贽已是抢先道:“朔方军入城都是你我不愿见到之事,所以你我才需要携手共御其辱,若是禄帅以为可以就此要挟,别忘了,马某也可如此做。”
此言一出,张淮深沉默了好一会儿。是的,马元贽生怕朔方军入城夺了他的权势,自己又何尝愿意见到朔方军入城篡了李唐的江山呢。和议能否成功并非仅仅是马元贽的期盼。
不得已,张淮深沉声道:“那就请马大人还价吧。”
马元贽心中一喜,生怕他反悔,连忙道:“第三、第四条马某没有意见,但第二条中,南衙既为辅政大臣,那北司也当有,不如这样吧,南衙宰相与北司四贵同为辅政大臣,这样修改不知禄帅意下如何?”
“好。”张淮深踌躇了一下道。
“第五条,新帝幼年之时由南衙朝臣教养,这条未免越礼,天子自然身居禁中,朝臣岂能随意进出。禄帅以为如何?”
“那第一条马大人是否同意?”张淮深没有立刻回答,反问道,他心道,若是马元贽能接受第一条,那这事情不妨同意,反正宫城守备那时都在自己手中,倒也不怕能弄出什么鬼来。
“这第一条,无论如何,还请禄帅收回。”马元贽心里也有数,这才是五条中最为关键的,所以放在最后面说,说得时候还是鼓足了勇气,做好了谈崩翻脸的准备。
果然,张淮深的脸色变了,只听得他怒喝一声道:“既然神策军仍要把持宫禁,那和缓兵之计有什么区别,朔方军一退,这长安城还不是诸位中贵的天下么。下官明说了吧,其他都可以商量,就这条绝不容商量,如果不让我鹰扬军入驻城中,和议绝不可成。如何决断,马大人自己衡量。”
他这一发怒,马元贽口气也软了下来,苦笑道:“禄帅为何一定要让鹰扬军入驻京师呢?而且还要将我神策军赶出去,这叫人如何能接受。”
“不是下官想赶神策军走,只是陛下诸皇子都年幼,一旦幼帝登基,外有神策军内有内侍省,朝政岂不是依旧把持在中官手中,就算辅政大臣都是南衙长官又有何用,所以神策军不退出京师,下官绝不放心。这,马大人不用多说,至关紧要之处,下官绝不让步。”
张淮深这番话口气极其强硬,大有宁可翻脸也不妥协之意。马元贽急得原地反复踱步,不时恨恨地望着眼前死硬之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步,无奈地道:“禄帅可知道这官场朝政在冥冥中有什么规矩在内么?”
问是这样问,但马元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