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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打算去公主府邸,只是去一次至少半天的功夫,而轩中这些天生意正火,曹、常和伙计们忙的团团转,自己作东主的不好意思不在场,又想公主是个好热闹和好新鲜的人,以前也曾提过想看看乐荣轩的样子,不如请她来坐坐,既可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顺便也可以探听到消息,却是两便之举。因此张淮深就下了个帖子,让人送去,请公主这两天来东市的乐荣轩坐坐,试试新到的胡香和葡萄酒。送信的人回来报道,公主看了帖子后很高兴,说明天就来。张淮深点点头,赶紧准备准备。
第二天上午公主就来了,她不想全副车驾吓唬到其他人妨碍了乐荣轩的生意,因此只是一辆马车三五个随从,外边的人都不知道公主在乐荣轩里面。
公主到后,张淮深亲自迎接,带她在轩中四下走走,品一品最新到的胡香,尝一尝焉耆新酿的葡萄酒。一切都看过尝过后,请公主在内室中坐下。
上了茶,张淮深就直截了当地问道:“公主,请问你可知这几天敬大人向神策军索寻那些回鹘人之事?”
公主点点头。
张淮深急忙道:“如今办的如何?”说着目中露出期冀的神色。
公主直率地道:“不好,一点进展也没有。”
“还请教详情。”
“据我所知敬昕为此事先是去找豆卢著,豆卢著避而不见躲到军营去了。然后敬昕去找仇士良,仇士良更可气,打哈哈了半天后居然扔下脸来问敬昕他是左眼看到那些回鹘商人进的军营还是右眼看到他们进的军营,真真一个无赖。敬昕气的要命,就上折子给陛下,陛下找仇士良询问此事,仇士良一口否认,反告敬昕派人乱闯军营,他们两人在金殿上吵得天翻地覆,结果什么也没吵出来,现在还僵着呢。”
公主这番话只是淡淡地说出,说到仇士良左眼右眼的话还不禁失笑,但这话在张淮深的耳中非但不可笑却反而掀起了他的怒火。
公主看到他脸色铁青,心中有些害怕和担心,就问他怎么了。张淮深摇摇头,心中纵有满腔怒火却只能憋着。
火气正大着,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吵闹之声,两人为之愕然。
叫了一名伙计进来问是怎么回事。伙计说外面有些军爷正在吵闹,说乐荣轩是奸商,用劣等货糊弄他们。张淮深吃了一惊,就问是不是真的。
伙计苦着脸道:“哪会啊,是那些神策军的军士们常有的闹事,还不是想讹些好处。”
一听到神策军三个字,张淮深真是怒发冲冠。先前憋着的火气全都上来了,怒冲冲地起身,和公主告了个罪就要出去。
公主担心,说不如她出去赶他们走。张淮深不同意,一来是面子上的问题,神策军找上门来,怎好让公主一个女人出面来解决,倒显得乐荣轩没有本事;二来,他满肚子火气正要找人发泄,这么好的靶子怎么可以放过。至于可能得罪什么人张淮深这时候那还管得了那么多。于是他气冲冲地向外堂去了。
到了外面,张淮深立刻看到一副狼藉的样子,十来名穿着神策军军服的军士正趾高气扬地叉着腰站在大堂上,指指点点大声叫骂。而自己店里的伙计,不少人已经是鼻青脸肿衣衫破烂,站在后面怒目而视,一名管事正在低头哈腰和那些军士赔罪打招呼。
张淮深出来后,那名管事如释重负,赶紧过来把事情经过说了遍。原来前几天一名军士在这里买了瓶胡香,当时验看过了,可是今天他来,说这瓶胡香只有上面是好的,下面都是一些没香气的劣等货。
乐荣轩是长安城里数的上的大商号,这种自坏名声的事决不肯能发生,而且以前也从来没出现过。张淮深相信自家伙计不会干出这等事,所以心中已经估摸这些人是有心来捣乱。这种事在城里也是常有,许多商号都吃过亏,只是神策军势大,只能忍气吞声。但这次他们可是打错了算盘撞上了刀口。
心中盘算好该如何应付,张淮深和气地道:“既然是这样,那敝轩给几位军爷换一瓶,再赔一瓶如何?”
那些军士恶狠狠地道:“不行,我们信不过你们,要退。”
张淮深点点头道:“也行。”
军士们见张淮深好说话,气势更凶了,叫道:“不仅要退,军爷们来回的车马费也要你们这些奸商出。”
张淮深就问道:“要多少?”
“军爷们这次来可是耽搁了大事的,得你们承担,就十万钱吧。”军士们看来是驾轻就熟了,异口同声地道。
张淮深不答,反问道:“还有什么要求么?”
一名军士气焰嚣张地道:“乐荣轩也算长安城里的金字招牌了,这回竟然卖劣等货,老子气不过,你们得让军爷们这招牌上踩上两脚出出气。”
话音刚落,张淮深立刻扳起了脸,道:“几位军爷的要求也太苛刻了,这不是存心来闹事的吗。”
听到这话,那些军士大怒,卷起袖子大骂道:“老子就是来闹事的,看你能怎么了。”
张淮深冷笑一声道:“既然你们承认是来闹事的,那也不用和你们客气,来人啊,请这几位军爷出去,这里不欢迎他们。”
伙计们吆喝了一声就要上前,那些蛮横惯了的军士如何能受得了这等气,没等伙计上前,他们就抄起家伙,抡圆了膀子冲了上来,就要动手打人。
张淮深大喝一声,抢先冲了过去,对着最蛮横的一名军士抬腿就是一脚。这一脚来无踪去无影,劲力又大,这名军士那挡得住,正中小腹,把他这人直从大堂中给踢到了大街上,足足有十来丈远,躺在地上再也动不了。
这一招把其他的军士吓坏了,一怔之下,知道单凭一个人的功夫是打不过张淮深的,轰的一声,十来个人一拥而上想来个群殴。
张淮深那把他们放在眼里,施展身法在其中穿来穿去,任他们拳打脚踢都不能碰上他一根寒毛,反而被张淮深一个个打倒在地,不过几十息,这些横行市坊的无赖都哼哼唧唧地在地上躺着了。
张淮深飘身退后,拍拍手,轻蔑地哼了一声,招呼伙计把这些家伙全都给绑起来。
伙计们哄然应命,可一名管事上了前愁眉苦脸地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淮深拍拍他的肩安慰他道:“放心,我自有办法。”
说着却听到公主的声音:“哦,不知道张大东主又有什么妙计了。”
原来公主关心情人,已经跟着张淮深出了来,只是一直在掩在后面没出头而已,前面的事情她已经全看在眼里了。
张淮深笑笑,说道:“这还得请公主帮个忙,请给我份你的名刺。”
“你要这干吗?”虽然问着,但公主还是叫人去取来了一份。
此时张淮深命人取来纸笔,奋笔疾书,很快就写好了封信,然后交给公主看。
草草看过,原来这封信是给京兆尹敬昕的,上面告诉他这里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乐荣轩马上就会把这些人用勒索的罪状解送到京兆府,请敬昕把这些人打顿板子后用冒充神策军的罪名再解送到北军衙门请他们处理,这样即可教训这些家伙一顿也可以给神策军一点面子。而且最好敬昕先回避一下,让法曹参军事出面断案,今后要是有人问罪,他也好有个恰好他往、并不知情的回旋余地。
公主看后明白了为什么要自己的名刺。因为张淮深只是一个平民,不便对京兆尹发号施令,而信里虽然只是建议,但实际上敬昕必须这么做,所以必须借用公主的名义。
公主把信还给张淮深,笑笑道:“你脑筋动得倒快,就这样办吧。”
谢过了公主,张淮深就命人去写了份状子,再请周围人和公主的随从作了证词,把此事办得无懈可击,然后才将那些军士和状子送去京兆尹衙门。
办好这些事,吩咐伙计收拾大堂,张淮深陪着公主回到内室。
虽然适才稍稍出了口气,但自从二月以来受到神策军威逼而带来的窝囊和怒火却依然在张淮深的心中无法舒缓,他已经受够了,再也不想忍下去了,他也决不能忍受驮队血案在这些官场的推诿中不了了之,因此他下定决心,不再回避和仇士良的正面冲突,所以刚才才会毫不忌讳地将那些勒索的神策军军士送官了事。
不过这么一来,他本人乃至乐荣轩和仇士良及神策军之间的敌对已经挑在明处了,面对着权势滔天的对手,仅凭自己的力量那是螳臂当车,如何保全自己就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
所以一边听着公主称赞他在这件事上的滴水不漏,他一边在默默思考。
等公主的赞许过后,张淮深就很平静地问公主如今他入仕这件事如何说法。
第一次见他主动问起这事,公主很振奋,她告诉他,这些天经过皇帝的劝说诸宰相已经默认了此事,只有首相李德裕尚未表态,不过应该不成问题。
而张淮深接下来的话却令她吃惊万分,他淡淡说道:“我不想做十二卫的中郎将,要是陛下真想令我入仕,那我倒希望陛下能授我中书舍人一职,请公主把我的意思转达陛下。”
唐制:中书省置中书舍人六员,正五品上,掌侍奉进奏,参议表章。凡诏旨敕制,及玺书册命,皆按典故起草进画;既下,则署而行之制。敕既行,有误则奏改之。与给事中及御史三司鞫冤滞。百司奏议考课,皆预裁焉。以六员分押尚书六曹,佐宰相判案,同署乃奏。
可见,中书舍人品级虽然不是很高,但得议朝政,草拟诏书,又可以在奏折上票拟,直至议定后对执行的监督,可说朝中各种大事从头至尾无处不有中书舍人的参与,因此其权柄极重,若说翰林学士是内相,那说中书舍人是副内相亦不为过。
如此要职,不是皇帝极亲信的心腹断不可能除授,而以张淮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说他是自不量力,异想天开也是当然,无怪乎公主会如此震惊。
但公主并没有劝他打消这个念头,因为一来公主并不能作这个主,二来难得他一改先前对入仕的冷淡变得热中起来,不能泼他的冷水,三来张淮深要是真的老天保佑竟然当上了,那对她只有好处,因此,公主答应去宫中和皇帝说此事,而且许诺会替他极力游说。
不久公主就走了,她说明天就会为此事会进宫。
公主走后,张淮深在内室中独自干坐着,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在静坐着,全身纹丝不动,只有眼睛不时眨着才能显示出他并没有睡着。他的脸上满是陷入沉思的神情,他正在想事情,想着刚才的要求到底会给他带来什么。
是的,毕竟如此一个大的决定,可能是改变一生的决定在今天就这样作出了,他不能不反复思量今后该做的打算。
天色渐暮,去京兆府的伙计也回来了,听了事情已经办妥地回报后,张淮深终于站起身来,无视于伙计好奇的眼神,淡淡地吩咐他们去请两位管事到自己宅中,他要请他们共用晚膳。
回到宅子,张淮深换了身庄重一点的衣服,等着曹品荣和常无咎的到来。
天快黑了,灯火也已经掌上了,曹、常两人这才联决而来,两人的脸色和张淮深一样郑重肃穆。中午神策军上门捣乱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张淮深的应对他们也很清楚。接下来可能带来的后果他们心里也有了准备。听到张淮深请他们来吃饭,明白他是要和自己商量此事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