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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未落,一黑袍少年便挤出人群拜在项羽面前,“将军为百姓四处奔走,身为楚人,韩信愿追随左右。”
项羽定睛一看,这少年还真是韩信。他压下心头不安,快速扶起韩信,“我为正在受苦受难的百姓感谢你。”
韩信执意再揖一礼后,退到项羽身后。
星星之火,迅速燎原。最先开口的贤士随即向项羽拜倒,“李旺祖愿追随将军。”
顿时,自认有才的人纷纷拜倒在项羽脚下。
项羽大喜过望,可心头的那一丝不安却也越发强烈。项羽虽惜才,可并不了解韩信的底细,因而,这几日来前来刘府时一直令韩信协同龙且保护虞妙戈。此时,韩信只身前来,是虞妙戈那边出了什么事?还是他不听命令擅自前来?不自觉间,他的目光再次瞟向虞子期。
虞子期悄悄移步走到韩信身边,压低声音问:“虞妙戈可好?”
野性难拘的韩信一心想建功立业,哪会老老实实护卫一个女人。在他看来,即便妙戈姿色艳绝,那也只不过是闲暇时赏玩的一个女人,不值得他和龙且两位身手不错的人保护。他也绝料不到项羽会如此在意这个女人。因而,在回答虞子期时他的神情是不屑的,声音是漠然的,“我不曾留意。”
虞子期脸一黑就想发作,但情势哪容得他开口。
项羽见虞子期神色有异,面色便不由自主沉了下来。
英布与钟离昧心不由得再次提了起来。好不容易说服虞子期私下劝导虞妙戈,要以大局为重,不可沉溺于儿女私情陷项羽于不义,今天这种节骨眼,千万不能因为这个女人坏了大事啊。
前来投靠的人越多,项羽脸上的忧虑却也越来越多。
自来到这个时空,海遥从未穿过这么鲜丽明亮的纱帛裙裳。轻微不适过后她开心起来。如果有条件装扮,没有哪个女人不爱漂亮的。
就这样跟着他们生活?可是,要以哪种身份跟着呢?为奴为仆?海遥很快否定这个想法,才摆脱虞府,才不要再跳进另一个牢笼。依附他们发展自己,等有一天可以拥有不被人随意欺凌的力量时再离开,去寻找阿积,重新挽回阿积的心?只是,若真有那么一天,阿积会接受这副身躯就是她吗?他真的会舍弃绝色的妙戈重回她的身边吗?会,还是不会?纠结中,她不由自主抬起手抚摸着额角的胎记。
见海遥前一刻还面带微笑,后一刻已是秀眉微颦,懒懒靠在身后矮榻上的刘邦放下手中竹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以前从未穿过纱帛裙裳?”
海遥顿时回神,待看到刘邦眸底隐含笑意,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不由脸上一烫,“记忆中,从未。”
刘邦随手拿起案边一角的酒樽,抿一口后又问:“你一身武勇学自何人?”
海遥自不能说她曾有五年惨无人道的魔鬼训练,也不敢再现想现编,让眼前的男人再次生疑。她目光盈盈盯着刘邦,“我因为容貌丑陋,府中主人唯恐惊到府中其他的人,被管家安排在府里后院养殖家禽。后院里常年就我自己,为打发时间,我伺候好那些家畜常去村旁河边玩。那里有一老者常去练武,时日长了,我也从中学到了一些皮毛。”
第四章 伤到深处不识君(6)
红儿这具躯体并不能把五年所学用到最强,因而,海遥这套说辞也算无懈可击。而海遥说话时目光极为坦然,刘邦这一次没有怀疑。只是,他又有了另外的问题,“家畜四处觅食,你不怕再丢失个一两只吗?”
海遥得意起来,“自那次后,我把家畜全部圈养起来了。”
刘邦眉一挑,“圈养?”
海遥俯下身,下巴抵住自己的双膝,晶亮双瞳忽闪忽闪眨着,“鸡鸭,可用篱笆扎圈。而猪,更简单,只要有石头,砌一个没有屋顶的、矮矮的房子就好了。”
刘邦仔细看了海遥一眼,脸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声音更是异于往常的温和,“的确是个聪慧的姑娘。”
海遥的笑容却慢慢苦涩起来,“情势所逼而已。我真的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的侥幸,能在杖刑之后活下来。”
刘邦的眉微微皱起,还未及开口,便又听到海遥轻轻一叹,说:“人类社会永远不可能众生平等。只要上位者以人为本,发展经济的同时律法尽量做到人人平等也就是了。”
刘邦双目一亮,慢慢坐直身子后默盯海遥好一阵子才说:“你有大才。”
海遥垂下眼睑再次苦笑,“这哪是大才,这是所有百姓心里的渴盼。”
刘邦明亮的双目中透出坚毅,“不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海遥虽与人相交有限,但也感觉到眼前男子的思想相当超前。她发现,跟他交谈心里很舒适,几乎不存在什么障碍。
刘邦不知想些什么,两个人默契地沉默了。
马蹄得得声中,海遥又开始胡思乱想。阿积现在何处?刘邦与“阿积”究竟有何恩怨?正想得入神,马车外传来萧何的声音,“主公,张良急报。”
张良与萧何虽同为刘邦谋士,但萧何侧重于粮草调运等军中后勤,而张良的优势却在全局统筹上。因此,刘邦若离开沛郡,通常都留张良主事。自项羽进入沛郡,张良虽不时催促刘邦尽快回府,但从未来过加急文书。此时,一听是急报,而且萧何声音异常,刘邦面容一肃,掀开车帘沉声问:“何事?”
海遥心中暗惊,跟阿积有关吗?
萧何把手中竹简递进来,刘邦翻开一看,顿时大怒,“项家小儿居然如此狡诈。”
萧何觑一眼刘邦神色,“我们小瞧了那小儿。”
刘邦把竹简紧紧攥在手中,久久不说话。
海遥大气也不敢出。刘邦口中的项家小儿肯定是阿积,看情形,他与阿积之间恩怨很深,若知道她出自虞府,他会不会迁怒于她?还有,如果阿积发现她与刘邦在一起,又会怎么想?想得越多,海遥心里越不安。她不由得悄悄打量着刘邦。
刘邦沉默许久后把手中竹简重重放在案子一角,“此事怪我。萧何,我要马上知道项家小儿带着的那美人住处。另外,速速回复张良,交代府门侍卫切不可与围观的百姓发生纠纷,要张良尽量拖延时间,让项家小儿尽兴表演。”
萧何一抱拳,“末将遵命。”然后策马走向送信的将士,压低声音交代几句后,将士转瞬策马驰出众人的视线范围。
刘邦面色沉静放下马车帘子,海遥赶紧低下头缩坐在马车一角,双眼直直盯着裙摆,一句话也不敢说。一阵难捱的静寂后,刘邦低沉的声音传过来,“项家小儿恶意造势逼迫我答应与吴中结盟。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且不说她对项羽有着特殊的感情,就说刘邦所说的那些她根本摸不着头脑,海遥哪敢胡乱发表意见,她小心翼翼抬头看刘邦一眼,然后再飞快低下头,“我只是一个女人,哪敢胡乱发表意见。”
第四章 伤到深处不识君(7)
刘邦静静盯着海遥,轻哼一声,“是不敢,还是不想?”
那种难以描述的无形压迫再次迎面扑来,现在的刘邦跟刚才与她随兴谈论的人简直不像一个人,一层冷汗涔出额角,她赶紧抬起头为自己辩解,“我不知你所说项家小儿的身份,更不知道你们的利益关系,还有,吴中又是谁?”
吴中是项羽叔侄的屯兵之地,海遥却把它说成人名,刘邦不禁愕然,在他准备开口解说之际,忽地发现海遥略显迟疑的神情瞬息之间变成了坚定,心中诧异的他便咽下想说的话,静听海遥往下说。
海遥问:“你是谁?和那姓项的有什么恩怨?”问话听似简单随意,其实,她是想从刘邦口中套出阿积在这个时空中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而被周勃他们称为“主公”的刘邦身份又是什么?和阿积到底有什么矛盾冲突?
“我叫刘邦。”
名字有点耳熟,海遥封存多年的记忆里,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你是干什么的?”
“沛郡的百姓称我为沛公。”
海遥啊的一声惊呼。刘邦的笑容还未完全展开,就听她喃喃自语道:“那就是沛郡的大人物喽。”
刘邦笑容顿僵,她居然连沛公在沛郡的地位都不知道,哭笑不得的他有些遗憾,即使她为人聪慧心思机敏,可女人毕竟只是女人。想与女人在大事上交流意见,是他的错误,他重新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话题是刘邦起的头,海遥却不想就这么结束,“项羽又是什么人呢?你们之间为什么会有矛盾?”
刘邦仍然闭着眼,“这些事你无需再操心。”
海遥不满地撇撇嘴,正要在心里腹诽几句,正在疾行的马车突然开始颠簸起来,身姿轻盈的她顿时成了车厢里的落花,不住在空中飘舞。
听她不住倒吸冷气,显然是被颠得难受。刘邦睁开眼,掀开马车帘子看一眼前方的路,“坐在行李上。”
海遥刚把行李整理好,人还没有坐上去,疾行的马车骤然间停住,冲力之下,她大字形摔趴在马车中央。
马嘶声中,周勃惶恐的声音传进来,“主公勿怪,一时着急,赶得急了些,没瞧清路中央有块大石头。”
不知刘邦是怎样做到的,他仅仅是身子倾了些,他边把海遥拉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边向外说:“无妨。不要慢下来,我们尚有急事要办。”
马车摇摇晃晃又往前行去,海遥起身就要往对面的行李上坐,刘邦却伸手拉回她,“女人傍身的最佳途径还是找个好男人依靠。这种乱世,能养活人的营生男人也不好找。”
海遥既尴尬又羞窘,以至于顾不上分析刘邦的话中含义,她僵硬地笑一下,“受教了。只是,能让我自己坐……”
话还未说完,车轮似乎又撞到了石块,马车嗖地飞了起来,腰挺得笔直的海遥惊呼出声,“啊。”
刘邦微微眯眼,这女人胆子委实小了些,声音也委实洪亮了些。
马车落回地面,海遥重重坐回刘邦腿上,她清楚地听到身下的他闷哼一声,显然被压得不轻,她赶紧开口说:“我还是自己坐好了。”
刘邦扶在海遥腰间的手慢慢下移,到伤口处停下,“伤口若再撕裂,估摸着会留下后遗症。”
客栈里与胖掌柜撕斗时,结痂的伤口又渗出了不少血。大夫确实交代过,要小心,不可再次撕裂伤口。话虽这么说,也知道坐在他这个肉垫子上确实安全很多,可是,这男人也忒喜欢在她身上摸来摸去了些,海遥朝他尴尬一笑,“我会小心的。”
第四章 伤到深处不识君(8)
刘邦似笑非笑,“随你喜欢吧。”
海遥正要起身,马车又开始左倾右斜,她犹豫一瞬后又坐回去,边挤出一丝笑边说:“那就再坐一会儿,路平了,我再起来。”
刘邦嘴角上挑,怀里这女人的容貌是丑了些,可身姿和谈吐还是相当吸引人的。不由自主,他再次低头,凝视着海遥额角边的胎记打量,他发现,那个色调也忒鲜艳了些。
身后的队伍越来越长,英布与钟离昧相视一笑。
项羽心头的焦虑却怎么压也压不下去。龙且武勇修为虽高,可遇事不喜往深里想,说不好听的,就是有勇无谋,韩信擅自离开,妙戈会不会出现意外?龙且他会不会应付得了突发事件?项羽突然间不敢往下想了。
虞子期也有同样的担忧。不由自主,他凶狠的目光再次投向韩信。
韩信的心思却早已转到了别处,他唯恐声势不够大,见项羽在刘府门前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他觉得应该再次对刘邦施压。于是,他走出队列走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