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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一脸怒容,赶来的伙夫长赔笑解释,“这几日雨水不断,既无法赶路又没办法操练,咱的粮草又欠缺,所以……”
海遥把手中木勺丢进锅里,冷声道:“找萧何过来。”
伙夫长脑袋一缩,“末将遵命。”
海遥一口锅一口锅一路看去,在看到最后一口时,秀眉紧紧蹙起,“这口锅不仅粟谷多,还有牛肉,怎么回事?”
正烧火的小将赶紧起身,“这是主公和各位将军的伙食。”
海遥紧握的拳头上,暴起的青筋隐约可见。跟着伙夫长快步而来的萧何一把拉过海遥,走到旁边的空地上,压低声音说:“夫人,我们的粮草只能维持十二天。十二天时间,我没有把握弄来几万人的口粮。你也知道,在胡亥的暴政下,秦治下的男丁不是去打仗就是修建阿房宫去了,耕田种地的全是妇孺,收成不高,即使想买也得能买来。如今阴雨连绵,我才同意这么吃的,往常,粟米和野菜能对半吃。”
第十章 无心插柳,柳自成荫(8)
海遥指着带肉的那一锅,“我希望从今天起,将士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不要再出现这种事。”
萧何虽然脸上全是钦佩,可依然不同意海遥的建议,“可是……”
海遥冷冷截断萧何的话,“没有可是。谁有不服,让他直接找你们主公理论。”
萧何顿时闭嘴。
海遥从袖兜中掏出一个哨子,递给萧何,“用这个可以控制与沛郡联系的信鸽,前几日我已与她们通过消息,她们应该已经准备妥当,不过,押送粮草这种事还是你在行,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萧何眼角有些湿润,这几个月他最焦心上火的事就是粮草,在所有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之后他只能克扣将士们的口粮,能延长几日就延长几日吧,在路有饿殍的乱世当中,找口吃的确实不易。紧握手中的哨子,他快步赶上海遥,“夫人,大约有多少粮食?”
“具体的量我也说不出来。这么给你说吧,沛郡所有的能开垦的土地全部成为耕田,而这些耕田今年全部丰收。”
萧何瞪大了眼睛,半晌后才回过神,他扔掉手中油伞郑重朝海遥揖一礼,“萧何代万千将士谢过夫人。”
海遥回过头,静静望着萧何,“我要跟着你们主公出生入死的勇士们不仅吃上全粟谷的硬食,还要顿顿有肉。”
萧何眼睛瞪得更大。
海遥走向窑洞方向,“你只需要多派几个人前往各地取金子就好了。至于联络方式,我会写清楚给你。”
萧何已激动得说不成话。
海遥走到其中一个窑洞前的土岗上,扔掉手中油伞,清清嗓子后朗声道:“最优秀的将士,无论在劣势下还是在优势下,无论环境怎样、对手怎样,只要是你们想做你们就会做到。这只是场秋雨,普通的自然环境,甚至算不上恶劣,你们的主公下令休整,并不是让你们休息。只有体格强健了,身手才会敏捷,行动才会迅猛,在枪林弹雨中或是天堑绝壁下,你们才会杀死敌人保全自己。”
窑洞里的将士陆续走出,走到海遥身前,仰起头看着她。慢慢地,人越集越多。
海遥纤细的手指向半空,“难得遇到这种天气,我们是不是应该抓紧机会,训练你们在这种环境下的适应程度,训练你们在这种天气下的格杀能力?”
坡上,坡下,黑压压的全是人,海遥转过身子,与几万将士对视,“你们无法预料战争发生时会在怎么样的环境,但环境却是你们唯一的依靠,只有适应了所有的环境,才会自如地利用这些依靠,发挥你们的优势。将士们,我们要不要提升自己的能力?”
“要。”
雨越下越大,海遥眼前有些模糊,但她仍然嘶吼着问:“我们要不要一鼓作气,杀光秦贼,拿下咸阳,为你们的妻儿父母创造安稳富足的生活?”
“要。”
听到将士们惊天动地的吼声,刘邦与张良、周勃、樊哙匆匆走出窑洞,远远看见数十万将士中间站着的海遥。刘邦的眉头紧紧皱起。
看刘邦满脸不悦,张良轻声叹气,“主公不该允许夫人随意出入营地。”
刘邦默默盯着雨中海遥俏生生的身影,斥责周勃和樊哙,“阴雨连绵中,既要抵抗渐冷的秋风,又没有硬食可以果腹,士气低迷也正常。可作为将军,你们没有发觉吗?”
周勃低下头,“怪我大意。”
樊哙大气也不敢出。
刘邦声音更冷,“作为带兵的将军,你们应该是将士们的灵魂,他们应该唯你们马首是瞻。”
周勃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刘邦的默许,使得他对海遥随意出入军营睁只眼闭只眼,没有料到刘邦的态度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样。
樊哙悄悄抬眼,扫一眼山坡土岗上的海遥,又看看刘邦脸上的神色,再低下头时,脸上全是茫然和不解。
默默眺望海遥的刘邦发现,将士们似乎有什么疑问,询问的过程中,萧何也上了土岗,他的声音虽然略显嘶哑,可他依然听得很是清楚,萧何说的是,“将士们,我们的粮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一切,我们应该感谢主公和夫人。”
张良气得直跺脚,“粮草只能维持十余日,萧何这……”
樊哙未等张良说完,举步就走,“我把他们叫回来。”
刘邦却挥手制止,“不必了。”说完,径直转身走进窑洞,张良与周勃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跟了进去。
第十一章 前世今生,只因缘浅(1)
大军开拔之际,范增执行对韩信的刑罚。
韩信没有料到,会是如此之重,以至于他不确定地反问:“二百军棍?”
钟离昧倒吸口冷气后,朝范增俯首抱拳,“将军,昧认为不妥。私逃兵将被捉后最高刑罚为一百军棍。韩将军虽因为私事擅离军营,可是,他是自己回来的,而且,他不曾误了军机啊。”
范增阴冷的目光扫过钟离昧,目光稍作停留后,逐个扫过英布、虞子期等人,“定陶因一奸细而惨败,你等希望旧事重演吗?”
虞子期忍下心头窃喜,姿态谦恭朝范增抱拳,“范将军所虑极是。我等尚能分得清是非曲直。”
“奸细?”韩信听后仰天长笑,“敢问范将军可有信通敌证据?”
虞子期对韩信恨之入骨,却又碍于项羽不便行事,眼前良机难寻,他自然不想放过,“你擅离军营后,去的地方难道不是刘邦军中吗?”
这句话是陷阱,但也是事实,韩信没办法反驳,“是。”
虞子期嘴角现出一丝冷酷的笑,“刘夫人与妙戈同时落水后,你难道不是为了救刘夫人打晕了妙戈?”
想到海遥冷绝的眼神,韩信只觉得心里针扎似的疼,“若不打晕虞妙戈,她们俩一个也救不上来。”
虞子期神情悲伤,“妙戈受伤事小,项将军的骨血可是失去了啊。”
虞子期的话句句如刀戳在范增的心窝里,“开始行刑。”
范增为项羽亚父,身份特殊。钟离昧无法再坚持阻止行刑。他悄然后退几步,转过身正要前去寻找项羽,英布突然大笑,笑声中透着悲凉,“城阳一战,龙且斩首秦贼四十人,俘获二十六人。虞子期斩首二十人,俘获九人。我英布,斩首四十二人,俘获三十人。韩信,斩首四十六人,俘获三十一人。这样奋不顾身英勇杀敌的人会是奸细?”
英布的笑声中,龙且惭愧地低下了头。
虞子期却仍不甘心,“可是……”
范增心里闪过丝犹豫,韩信的质疑没有错,他的的确确没有韩信的通敌证据,英布的质问也没有错,韩信确实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可是,彭城之中,韩信异于平常的表现又说明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男女之情?他不相信。定陶那血淋淋的情景再度浮现在他眼前,提醒着他,血的教训只能有一次,对于奸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于是,他沉声喝道:“行刑。”
英布狂笑着疾步出帐。钟离昧紧随其后,两人目标一致。可是,主帐帐门守卫的兵士却告诉他们,“项将军带虞姬出去了。”
英布虎目里全是悲愤,“妲己一出,殷商国破啊。”
钟离昧眼见英布愤而离去,顿足怒问守卫兵士:“项将军往哪个方向而去?”
守卫兵士摇摇头,“将军不曾交代。”
虞妙戈一夜未合眼,被项羽抱上马车后才打了个盹。醒来时发现马车停在一个山谷中。
虞妙戈看看四周茫茫大山后,狐疑地转过头去看项羽,“大军即将开拔巨鹿,为何还要带我来这里?”
项羽把目光投向连绵起伏的群山,“你身子本就纤细,小产之后更是虚弱。此去巨鹿路途遥远,受不得舟车劳顿之苦,我决定派子期送你暂回吴中。”
虞妙戈的心随着项羽的话一点一点下沉,待听到他要送自己回吴中与他的姬妾们共同生活时,晶亮如寒星的眸中顿时滴下两行泪来,“将军,若真的厌烦我就直接告诉我,我自会独自离开。”
项羽忍住不去看怀里的她,硬下心肠说:“医者嘱咐,小产后如果不仔细调理会落下病根。吴中府中,奴仆众多,她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第十一章 前世今生,只因缘浅(2)
虞妙戈伸手解开披风后努力撑住身子坐起来,然后捧住项羽的脸颊,让他看向她,四目相望,她问:“你在怪我?怪我不小心流掉了孩子。”
时日太短,项羽还未来得及感受孩子孕育过程带给他的新奇感受,因而,对于这个流掉的孩子,他并未感觉太过悲伤。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巧合。韩信会出现在现场,他并不意外,可是,为什么只要虞妙戈和海遥单独相处就会有意外发生?往日的疑惑再次涌上心头,这个眼睛里氤氲出无限哀伤的纤细女人,在羸弱的表象下,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你也认为是我推刘夫人落湖的?”虞妙戈虽然问得小心翼翼,可“刘夫人”三个字却说得无比清晰。
山风吹过,头顶上的树叶沙沙作响。项羽把虞妙戈解开的披风再度系上,然后盯着她的双瞳,“你们在一起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虞妙戈嘴角边漾出的微笑有点残忍,“刘夫人告诉我,以前她把你误认成了其他人。她还说,现在她知道那个人并非是你。现在的她十分爱沛公刘邦,她说她过得很幸福。”
项羽觉得心里生疼,就像用生锈的刀一下又一下地割,却又始终割不动的感觉。他匆忙收回视线望向车外。
山风越吹越疾,树叶由颤动变成摇摆,阳光照射下,整座山笼上一层金色的光。
项羽突然觉得十分疲惫,多年征战为了什么?就为了那无上的权力?他无声苦笑,如果没有比肩欣赏的人,秀丽江山又算得了什么。
虞妙戈脸上的疯狂慢慢褪去,她再次捧起项羽的脸,紧盯着他的眼睛,“刘……海遥,她真的有这么好?”
项羽内心窘迫,虞妙戈的直白令他无地自容,“你休要胡乱猜想。”
虞妙戈的笑容再度变得温婉,轻轻靠在项羽肩头,柔声说:“我的母亲因容貌出众,被辗转送到各色各样的男子府中。被送到我父亲府中时,母亲身边带着一个身份未明的女婴,女婴额头胎记嫣红,长相极丑,卜者预言这个女婴会为虞家带来灾难。虞姓长辈命我的父亲丢掉那个女婴,可我父亲痴迷我母亲的美貌,不忍我母亲伤心,便顶着巨大压力留下了这个孩子。直到我出生,我母亲准备好守宫砂正要往我脸上点的时候,我父亲才明白,那个女婴其实也是我母亲的亲生女儿。同是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