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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后,她才收回目光,回头瞅一眼身后村子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后大步流星向桃林深处的织河走去。
活下来虽然艰难,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也许,机缘巧合下,她还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还会见到阿积。
妥协并不意味着放弃。西班牙孤岛中她最重要的一门课程是克服环境,身为一个杀手,身处的环境往往就是自己唯一的依靠。现在,她就要凭借那时候训练出来的技能努力让自己在这个空间生活得更好。
项羽名籍,字羽。积、籍同音。海遥那三声呼喊又极是凄婉,正策马缓行赏花的项羽不自觉循着声音望去,仔细聆听后问身后跟着的四名副将:“你们可听到有人喊阿籍?”
项羽乃楚国贵族之后,人们以前通常称之为公子羽,现在即使避难吴中,可项家叔侄短短数年就组建了一支精良的军队,自古有势就有名,现在,所有的人都会恭敬地称他为将军。纵是同宗亲人叫籍,也只会项籍两字一起叫,“阿籍”这种奇怪的叫法让众人不确定起来。
为人活络,善于逢迎讨好的季布虽然听得清清楚楚,但他却不敢擅说什么,摇摇头表示没有听到。
见状,心直口快的龙且急忙把想说的话咽下去。
第一章 惊鸿照影似故人(7)
项羽再次望一眼左前方的桃林,“你们都没有听到?”
一路沉默的钟离昧与英布视线交流后,一如既往由钟离昧开口:“将军,刚才确实有一个女子叫‘阿籍’。”
项羽一提缰绳,笑说:“颜集居然有人与我同名。季布,你前去通知子期我们已到,龙且,我们过去瞧瞧。”
见项羽边说边策马向左前堤坝行去,钟离昧与英布再次相望后,仍由钟离昧出言劝阻:“将军,我们已近沛郡,听闻沛公刘邦虽布衣出身但极重礼仪,而君上对拉拢沛公又志在必得,我们的言行举止自当谨慎。”
听钟离昧再度把叔父抬出来,项羽不在意地哈哈一笑,“离昧想多了,我们虽然一路上赏花赏景,但并未影响速度。”
这也是实情,遇到好看的景色时项羽虽然会停留一阵子去欣赏,可其他时间他们一行都在赶路,有时候晚上也不投店,连夜疾行。
钟离昧无奈看向英布,英布微不可闻轻声一叹,跟在龙且马后上了堤坝。
怒放的桃花迎面而来,朵朵簌簌,让人目不暇接。项羽边走边赞叹,“真美。”穿过桃林走到堤坝上,他呼吸一滞,坝上繁花怒放,坝下碧波荡漾。花水相映,缤纷绚烂。
不止项羽呆了,钟离昧也失神了片刻,“小小颜集竟像世外桃源般。”
季布呆呆看了半晌,才喃喃开口:“这样的地方孕育出的人该是多么妖娆啊。子期那幼妹,肯定是绝色中的绝色。”
龙且面色一紧。
项羽的视线却随着几片随风飘落的花瓣,望向了坡下。淼淼碧波边,一个白衣胜雪,墨发如瀑的少女正在舞剑。
自秦灭六国,瞬息之间,普天之下人人崇尚勇武。男子们,无论是否习武都会打造一柄佩剑戴在身边,这样才不至于遭人欺侮嘲笑。女子们,则以舞剑悦人为荣。
季布再次发出赞叹:“这剑舞得真好。”
项羽幼年时时常出入楚王宫,无论是闻名遐迩的大鼓剑舞,还是由巫舞改编的广袖长裙舞,甚至是现在秦宫流出的宫廷舞,他都见识过。可是,眼前这白衣女子舞的剑他却从未见过,他凝神细看很久,剑眉微微蹙起,“这少女甩袖抬脚间看似轻盈,实际上力道极为凌厉。一招一式全是必杀招。这哪里是在舞剑,这分明是一个武者在练功。而且,这个武者武勇修为并不比你们低。”
季布啊地惊叫一声,“不比我们低?”
项羽点点头。这种地方居然有高手,还是位少女,他感到不同寻常。
龙且的目光在项羽与那女子身上不住游移。
英布脸色变得凝重。
钟离昧眉头皱起,“将军,这名女子不是寻常人,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应当速速离去。”
项羽轻一颔首。转身之际却见白衣女子剑越舞越快,与此同时招式中的力道渐渐变弱,也许是人过于纤细,宽大的裙裳随风翻飞。一股异样的感觉自心底升起,他总觉得眼前女子的身上有一种无法描述的浓浓的、无助的悲伤,明明知道她是位武者,可他却觉得她弱不胜衣,突然之间,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直袭他的心灵,他觉得他心底一直沉睡的情感苏醒了。
见项羽步子又停,英布开了口:“将……”
他只说一个字,就被白衣少女突如其来的呼喊打断了,“阿籍。”
这一瞬间,项羽的心怦然急跳,他很想抚平白衣少女那绝望的悲伤,无论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他只想这么做。
“将军,不可……”
项羽不顾众人阻拦大步向堤下走去,期间,他的目光一直紧紧锁在白衣少女身上。距离太远,那少女又是面向河流,虽说他看不真切,可他就是想把她心底的那层悲伤拂去。
第一章 惊鸿照影似故人(8)
钟离昧与英布正准备跟过去,英布领着虞子期匆匆赶来。
虞子期一眼瞧见坝下的白色身影,脸上神色微变,来不及跟众人寒暄便快步跑向项羽,提高声音喊:“将军。”
项羽眉梢一挑,可脚步依然未停。
“将军。”虞子期的声音比刚才还高。
白衣少女猛地回头,向这边看过来。项羽霍然止步,眼前白衣女子那让人浮想联翩的脸上竟然有一块嫣红的印记,从额中到眼角,占据额头的一半,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子期,可认识这名女子?”
虞子期已走到项羽身边,快速瞟一眼少女的身影后回答:“末将不认识。将军一路急行,现在定已疲惫。我府中已备下餐饭,请将军移步过府。”
两人说话的工夫,白衣少女已快速离去。项羽心中怅然,向虞子期轻一颔首后转身往堤上走去。眼前映日桃花开得如火如荼,可他却没有再多看一眼的欲望,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那抹失望是多么的噬人心神。
海遥刚推开虞府后门,急得满头大汗的虞府管家虞八劈头就是一顿骂,“死丫头,哪野去了,半天找不见人。”
海遥双瞳之中灿若星辰的神采顿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温顺木然,“八叔寻红儿何事?”她的意识从这具身体里苏醒的时候,大家都称她为红儿,所以,她就是红儿了。
虞八嫌恶地扫她一眼,“这几日府里有贵客,你容貌粗鄙,切不可擅出菜园子。若惊扰了这些贵客,小心被老爷杖毙。”
海遥肩膀一缩,本就低垂的头更低了些,“红儿谨记八叔提点。”
视线中,虞八抬脚离去。海遥屏声静气听着他的脚步声,如她所料,脚步声停在菜园子门口。虞八的声音再度传来,“把那些猪鸡鸭猪侍候好。”
“红儿知道。”海遥的声音依然恭敬十足。直到完全听不到脚步声,她才猛地抬起头,怔怔看一会儿院墙上方落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小鸟。然后,木然收回视线走向猪圈。
这个时代食物匮乏而单一,百姓们通常都吃不饱,而豪门富户虽有充足的粟谷和黄豆,但长时间吃这些也难受,改善膳食只能依靠家畜。但家畜多是散养,即便有专人看护也时常有丢失现象发生。听府里奴仆私下议论,海遥得知她身体的主人红儿也就是因为看丢了一头猪惨遭杖刑的。
喂过猪和鸡鸭,海遥开始准备自己的早餐。她很想吃一些高蛋白的食物,想吃一些牛肉之类的硬食,她希望自己的体格更为强健。可希望毕竟只是希望,一个家仆你能指望吃上什么好东西。还好,鸡鸭能下蛋,于是,她的主食就成了水煮蛋和粟米粥。
可今日,总有一股子说不清楚的烦躁在心里左冲右撞,她安抚不了自己的情绪,无法平静下来。
河边她练剑的地方极为荒僻,那些人怎么会去那里?虽然只是遥遥一瞥,可那走到半途被人叫住的少年与阿积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阿积真的去了西班牙,所以也来到了这个时空?可是,如果真有这个可能,阿积的灵魂不是应该出现在另外一个身上吗?就像她一样。这个和阿积容貌相同的少年到底是谁?和阿积有没有关系?
鼎下的柴火噼啪作响,海遥默默发呆。直到空气里有浓重的异味飘起来,她才骤然回神,鼎内粟米已是焦黑一片。她赶紧往外撤柴火,慌乱之下忘记了身后还有一堆秸秆。顿时,火光冲天而起,呆了一瞬后她才想起灭火,可两个月滴雨未下,空气干燥,把水桶里的水全部用完,火势还是未减。
海遥决定放弃。即使因为此事被驱出府,也比烧死了划算。就在她夺门而出远远观望火势时,她临时放置木柴秸秆的棚舍里“哇哇”叫着跑出一个人,“烧死小爷了。”
海遥心里一惊,来人并非府中之人,藏在后院干什么?不过,她一肚子怒火倒是找到爆发的突破口,随手捡起脚边树枝冲过去。
只顾跳脚检查有无烧伤的黑衣少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和海遥打一照面后边骂边还手,“你这丑女人怎么说打就打?”
没有哪个女人喜欢听别人说自己丑,海遥也不例外,因而,她攻势更猛,招式也越发凌厉。
见对手太强,黑衣少年转身就逃。
海遥紧追不舍。
黑衣少年被追得急了,一头扎进着火的屋子里。
海遥刹住步子,悠然盯着门口,开始守株待兔。可让她意外的却是黑衣少年非但没有出来,反而安安静静的,突然间,海遥觉得空气里有股难闻的刺鼻味道,她狠狠嗅了几下,一头冲到窝棚里。映入她眼帘的是榻上唯一的那条棉被盖在了火堆上,而那黑衣少年在棉被上跺得正欢实。
海遥怒不可遏,“你找死。”
黑衣少年笑嘻嘻地接口:“错。是你找死。家奴纵火,依秦律可……”少年把手放在脖子上,“咔嚓。”
海遥动作一缓,她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法律,自然不知道少年话的真假。
黑衣少年见海遥犹豫,语调显得越发轻快起来,“你既然已经放弃救火,又何必在意烧掉一条棉被?小爷我在此间还有事,暂时还不能惹麻烦,你这丑女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接下来,咱们就当没见过面,你煮你的饭,我做我的事。”
海遥哭笑不得,“可这窝棚是我的,后面的棚舍也是我的。你藏在我的地方,还让我从来没见过你?”
黑衣少年脸一黑,“你这女人真不知好歹。若不是我替你灭火,你铁定会被你家主人拿去见官。本小爷懒得与你多说,借你的棚舍暂时歇歇脚。”
见少年头也不回走出窝棚,海遥只好跟着他走向棚舍,“这里生存环境恶劣,如果你只是歇歇脚,歇完就请离开,请不要为我添麻烦。我的命只有一条。”
少年回头眼里闪过丝惊疑,“你这丑女人说话还挺有趣。”
海遥盯着他,“同意了你就歇,不同意就离开。”
少年嘴角微微上挑,“本小爷尽量。”
第二章 阴差阳错成陌路(1)
虽说颜集镇小,可因为卜者的预言,为了培养小女儿妙戈,虞家的丝竹班水平技艺不俗。
提前回府的虞子期与父亲虞公详细地分析了天下大势,虞公最终被儿子说服,赞成把女儿妙戈献给少年将军项羽。
夜幕初降,虞府已是灯火通明,丝竹声飘荡其间。
主位上的项羽却心神不属。
一直暗中留意项羽眉眼间变化的虞子期悄悄向候在身后的虞八使个眼色。虞八领命后快速向丝竹班子下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