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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的故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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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尝试过描述亨德尔艺术的一般特点之后,现在我们只剩下从技法上把他赖以创作的不同风格简要介绍一下了。

谈论亨德尔的歌剧或清唱剧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当时欧洲所有的艺术趋势在他的歌剧里都有反映,如在他的早期作品里有(古罗马)凯撒的模式,在他的《阿格丽派娜》〔9〕中有威尼斯模式,在他创作的头一批歌剧里有斯卡拉蒂和斯台法尼〔10〕模式。到伦敦后,他很快就引进了英国的风格,尤其在节奏方面。随后他又引进了他与之竞争的博农西尼〔11〕的风格。接着,这位天才又尝试创造了一种新型的音乐戏剧,其代表作有《朱利尤斯·凯撒》(Giulio Cesare)、《塔默拉诺》(Taemerlano)和《奥兰多》(Orlando)。后来,他受法国影响写了一些迷人的芭蕾歌剧(ballet…operas),有《阿里奥丹特》(Ariodante),《阿尔茜娜》(Alcina)等。再后来,他创作了一些风格直逼他那个世纪(十八世纪)下半叶的法国喜歌剧的轻松风格的歌剧,如《瑟斯》(Serse)和《戴达米亚》(Deidamia)等。亨德尔继续像格鲁克那样,尝试用所有风格进行创作,而不作任何永久性的抉择;两人在这点上真可以互相媲美。

不难看出,他使用了丰富多彩的体裁和风格。亨德尔太全面、太客观,以至不相信会有哪一种艺术是惟一真正的艺术。他相信世上只有两种音乐,即好的音乐和坏的音乐。除此之外,他还欣赏一切风格。所以,他留下的杰作是风格多样、异彩纷呈的。但他并没有开创出歌剧创作的新路子;原因很简单:虽然他不断试验,不断发明,并总是用他特别有把握的笔触,但他毕竟在几乎每一条已开拓的道路上都走得太久了。他好像在发明方面拥有特别透彻的知识,因此几乎不再有哪个艺术领域等待他去征服了。他像格鲁克那样完全驾驭了宣叙调(Recitative),像莫扎特那样充分利用了咏叙调(arioso),以《伊菲姬尼在陶里德》的风格写出了《塔默拉诺》那感人至深、使人伤心断肠的戏剧篇章;以《唐璜》的风格创作了诸如《阿德梅托》(Admeto)和《奥兰多》某些段落中的那些热烈动人的音乐场景,其中的幽默风趣和悲剧性格让人想起莫扎特。他在上述歌剧中还十分开心地试验了新的节奏型。此外,里面还有新的体裁,有充满戏剧性的二重唱或四重唱,有歌剧开篇前的描写性交响序曲,有精致的管弦乐配器,有大合唱和舞蹈。但没有任何单项让他深陷进去不可自拔。所以,在之后的歌剧创作中,我们发现他又回到当时的意大利或德国歌剧创作的一般道路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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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们仍不能说,他从此在歌剧创作上开始墨守成规。事实上,他仍在不断适应当时看戏人群不断改变的口味,并将就他手中的演唱者变来变去。即便他后来转而改写清唱剧了,他也得灵活多变才行。这是在自由剧院上演音乐会戏剧的大框架下不断进行的新风格体裁的永久试验。他创作时本能上的高、低潮似乎也造成他一部接一部地写出成堆的类似或相关作品,但每部都在情绪和形式上风格相反—亨德尔在其中每首作品里都先着力描写的情感中的某一个侧面;待它完成后,他却发现自己又被写第一种情感时积累起来的其他情感所控制。于是他只好永远写下去,以取得心理平衡了,就像生命本身的脉动那样。所以,跟着现实主义的《扫罗》而来的是非个人化的史诗《以色列人在埃及》。在这块丰碑之后又冒出了两幅风俗画——《圣塞西利亚日颂歌》和《快乐汉与幽思人》。随赫拉克勒斯风格的《参孙》(一部英雄性格的通俗悲喜剧)而来的则是浪漫风流充满诱惑力的歌剧《塞米勒》(Semele)。

虽然这些清唱剧风格多变、异彩纷呈,但它们却比他的歌剧更有一个共同点,即它们全是音乐剧。亨德尔选择《圣经》题材创作并非出于宗教信仰,而是出于如下考虑:《圣经》中的英雄故事是他所景仰的那个民族自身血肉、生命的一部分。关于这点,克莱茨施马尔(Kretzschmar)已有详细阐述。《圣经》故事人人都知道,而那些古代浪漫传奇只能使上流社会的那些被宠坏的半瓶醋艺术爱好者感兴趣。毫无疑问,这些清唱剧不是为舞台表演而写的,它们几乎不追求场面效果;只有极少数例外,比如《伯沙撒》中的狂欢场面。在该剧中,亨德尔直接描绘了欢宴场面,舞台效果极佳,但剧中激情、精神和人物性格则一如既往,仍用充满戏剧性的手法表现。亨德尔是位刻画人物性格的大师;《参孙》中的达丽拉(Delilah),《伯沙撒》中的尼托克利斯(Nitocris),《亚历山大·巴卢斯》中的克娄芭特拉〔12〕,《所罗门》〔13〕中的那位母亲,《赫拉克利斯》中的戴雅尼拉(Dejanira),还有美丽的狄奥多拉(Theodora)……他们都证实了亨德尔这位心理刻画天才的游刃有余和深刻。如果说他在展开剧情和描述一般感情方面完全投入纯音乐的自由发挥中去,那么在表现感情危机的时刻方面,他则不在任何音乐戏剧的大师之下。在这方面,我们可以举出《赫拉克利斯》第三幕的恐怖景象,《亚历山大·巴卢斯》中的优美场面,《伯沙撒》中的梦幻一景,《狄奥多拉》中的监狱景象和《扫罗》第一幕的例子;以及在这方面压轴的伟大画卷,如《以色列人在埃及》、《以斯帖》〔14〕、《约书亚》〔15〕及《山多斯赞美诗》(Chandos Anthems)中的某些大合唱;它们都堪称是真正的激情风景,具有摧枯拉朽的伟力。正由于有了这些大合唱,他的清唱剧才有了同他歌剧的本质区别。前者首先是一种合唱性的悲剧。这些合唱在巴贝里尼(Barberini)时代的意大利歌剧中几乎全被删除,但在法国歌剧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但即便如此,其作用也仅局限在诠释或装饰方面。而在亨德尔的清唱剧中,合唱却成了这种体裁的生命和灵魂。它们有时充任古典合唱曲的角色,在暗藏的天命引导剧中主人公走向各自归宿时揭示剧中的思想,如《扫罗》、《赫拉克利斯》、《亚历山大·巴卢斯》和《苏珊娜》(Susanna)等;有时则在人类激情的狂澜中添加宗教的强大感召力,并给人间悲、喜剧罩上一层超自然的光晕,如《狄奥多拉》和《耶弗他》;再不就自己最终成为实际上的演员(指这些清唱剧中的合唱),或一群需要上帝加以指引的迷途人。值得注意的是,亨德尔在其余一部清唱剧《以斯帖》中就已表露出这种天才。我们在其中的合唱里可以看到受压迫人民在其上帝指引下(以其描述出色的号召)摆脱苦难的画面。在《底波拉》〔16〕和《阿塔丽亚》(Athalia)中出现了两个民族。在《伯沙撒》中有三支民族。但他在这一题材上的首要之作当属《以色列人在埃及》;它是现存的最伟大的合唱史诗,完全描写上帝耶和华指引他的子民走出苦难的事。

清唱剧既然是个“自由的剧院”(free theater),就需要由音乐来取代布景的位置。因此其如画和描述的功能就大大发展了,亨德尔的天才也因此而深深打动了英国公众。加米尔·圣—桑给C。 贝莱格(C。 Bellaigue)写过一封有趣的信,说:“我已得出结论:亨德尔正是凭借其如画和描述性强的那一面(这在当时非常新颖并无与伦比)获得了人心并享受盛誉的。这种写合唱和处理赋格的大手笔别人也曾做到过。但亨德尔除此之外还另有绝活儿——色彩感。这是个我们在他那个时代听不到的现代术语……他对异国情调一无所知。但让我们看看他的《亚历山大的盛宴》、《以色列人在埃及》、尤其是《快乐汉与幽思人》吧……您在每个转折点都会发现他努力追求如诗如画的效果,追求模仿异国情调。其结果是音乐真实而热烈,并似乎达到了迄今为止还无人知晓的境地。”

圣—桑也许过于强调“写合唱的大手笔”了(这在当时的英国并不多见,连普赛尔也不例外)。他大概也过于强调法国在如画和描写音乐上起的真正作用及其对亨德尔的影响了。再者,也没必要把亨德尔的描述倾向说成是在他那个时代罕见的现象。实际上,当时也有一股猛烈的自然之风吹过德国乐坛,并把它推向音画之路。泰勒曼比亨德尔还能用音乐来画画儿,取得现实主义效果比亨德尔还有名。但是十八世纪的英国在音乐上却非常保守,还一直在致力于挖掘过去大师的音乐呢。所以亨德尔的艺术在当时以真“色彩感”和“仿异国效果”而更让英国人吃惊。我不赞成圣—桑的“他对异国情调一无所知”的说法,因为亨德尔不只一次寻找的似乎正是异国情调这种东西;这方面突出的有那两位克娄芭特拉的某些场景的管弦乐配器,有《朱利尤斯·凯撒》和《亚历山大·巴卢斯》的音乐。但他始终念念不忘的还是用音乐来描绘,即通过乐句来再现自然留给他的印象;他的“音画”非常具有如贝多芬所说的那种“感情表达多于描绘”的特点,是狂风暴雨的诗意呼唤,是宁静的大海,是深夜漆黑的阴影,是笼罩英国乡村的黎明和黄昏,是月光下的公园,是春天的太阳升起,是百鸟的醒来……《阿西斯和加拉蒂娅》,《以色列人在埃及》,《快乐汉》,《弥赛亚》,《所罗门》……这些作品全都是一座描绘自然的神奇画廊,让亨德尔用一位弗兰芒画家的稳健笔触和一位浪漫诗人的情怀仔细装点得多彩多姿。亨德尔的这种浪漫主义强烈地震撼了他那个时代,其力量大得不容否认。它给他同时招来赞赏和激烈批评。1751年发表的一封信把他描述成一位柏辽兹或瓦格纳式的人物,用他的乐队和合唱团掀起风暴。这位匿名写信者说:

“他无法用体面方式给人们带来欢乐的享受,因为他的邪恶天才不允许他这么做。他想像出一种新型的宏大音乐;为了制造更大的声势,他让人们以前在剧院里闻所未闻的最大数量的人声和乐器来演唱演奏这种音乐。他想以此来匹敌音乐家中的主宰——不仅如此,他甚至想匹敌所有其他诸神,如伊俄勒(Iole,希腊神话中俄卡利亚王欧律托斯之女,为赫拉克勒斯所爱)、涅普图努斯(Neptune,罗马神话中的海神)和朱庇特(罗马神话中的主神)。我这么说,是因为我觉得要么他的风暴刮倒剧院,要么他的海洋吞没一切。但更不能容忍的是他的惊雷;从来没有如此吓人的滚雷落到过我的头上。”

同样,歌德在听了贝多芬《C小调第五(“命运”)交响曲》的第一乐章之后,也不安和恼怒地说:“它真没意思。我当时只担心剧院会在我的耳朵周围坍塌。”

我把亨德尔和贝多芬的名字排在一起并非偶然的。可以说亨德尔是被锁链缚住的贝多芬。表面上,他同周围的许多伟大的古典作曲家一样冷漠呆板、不可接近,但内心里他同他们却有着天壤之别。在他用来掩饰自己的古典理想的背后,燃烧着一颗浪漫主义的心。亨德尔是“狂飙突进”运动的先驱。这位藏而不露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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