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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顿时一阵大乱,因为这人突如其来,在“淳于世家”之中发生这种变故,委实太意外了。
大夫人暴怒地吼了一声,叱道:“是谁,胆敢如此放肆!”
但由于那人的猝然而来,使大夫人不得不收招退了回去,解救了单行鹄的燃眉之危。
那人一言不发,探手一挥,向大夫人推了出去。
这是大出意外之事,依那人的服饰打扮看来,分明是“淳于世家”中的属下,破窗而入,已经罪在不赦,出掌击向大夫人,更是难赦的滔天大罪,是谁敢有这样大的胆子!大夫人已经怒极,沉声厉叱道:“狂奴找死!”
全力迎出一掌,劈了过来!
她暴怒之下,全力出掌,自忖一击之下,那闯入房中施袭击之人必会骨断筋折,立化一滩黑水。
因为那人死有余辜,非杀不可了!
然而,事实大大出她意料之外。
只听嘶的一声锐啸,两力相接立刻轻轻化解了开去,同时,那青衣蒙面男子的掌力显然比大夫人还要浑厚一些,竟把她激撞得双肩向后晃了一晃,一时拿桩不稳,差点摔了下去。
大夫人讶然惊呼道:“你是谁?”
她分明已经感觉到那人绝非“淳于世家”中人。
因为“淳于世家”之中的属下之人,绝没有高过大夫人之人,除淳于老夫人之外,该算大夫人是第二把高手。但那人一言不发,仿佛他是哑子,一掌劈出,又复霍霍数掌,闪电一般攻了过去!
大夫人既已试出了那人的厉害,不敢再轻敌,连忙施出全身解数,掌指并用,拳脚交施,与那人打了起来。
那人沉稳异常,身形有如岳峙渊停,双掌则势子不变,依恃他那浑厚无伦的掌力,一掌掌地只管横劈竖击。
他的掌力实在太凌厉了,任凭大夫人功力武技如何强猛,也仍然无法拦住那五岳压顶一般的掌劲。
那青衣蒙面的壮汉瞬息之间连攻了十七八掌,把大夫人硬行逼到了墙壁的左侧角落之中。
被反缚双手的四夫人,面巾已除,可以清楚的看到她面部的讶疑与惊怖之情,但却一言不发,怔怔地躲在一角出神。
那青衣蒙面人并不迟疑,把大夫人逼向了墙角之后,却蓦的旋身一转,抓起单行鹄,穿窗而出。
他的手法与快速,实在太令人骇异了,单行鹄反而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般,硬被那人抓着奔弛了约有一里左右,方才停下身来。
四外一片黑沉,加上那人奔驰得太快了,快得单行鹄并未看清四外景物,竟不知置身何处。
定神看时,原来是在一处山洞之内,那山洞十分狭小,而且潮湿阴暗,洞外灌木丛生,但却是一处理想的暂时藏身之地。
那人气喘吁吁,显得十分疲累,看来虽然他能击退大夫人,把自己救了出来,但却也拼尽了全力。
单行鹄困惑地道:“尊驾是‘淳于世家’之人吗?”
那人并不回答,却微微昂首,似在沉思下一步该当怎样?
单行鹄试探着又道:“尊驾为何要救在下?”
“…………”
那人仍是哑口无言。
单行鹄大为困惑,忍不住又道:“尊驾莫非是哑巴吗?”
那人仍是理也不理。
单行鹄实在忍耐不住了,霍然站起身来,道:“在下有生以来,不愿受人涓滴之恩,尊驾既不肯以姓名见示,又不肯回答一言半语,在下……”
说着向洞外就走。
那人有些急了,沉声喝道:“站住!……”
单行鹄怔了一怔,讶然叫道:“你……你……”
他像猝然被蛇蝎咬了一口,步步后退,似是有生以来,初次遇到的最大的一件惊惶事一般。
那青衣蒙面人黯然一叹,拂手扯去了蒙面的黑巾,道:“我原想瞒着你的!……”
单行鹄呐呐地道:“您……是人是鬼?”
那人黯然笑道:“你相信鬼吗?”
单行鹄仍是呐呐地道:“我虽然不信,但我是确信您已经死去了的!”
那人在黑巾遮覆之下的是一个端正、开朗、满蕴英风侠气的中年文士,但眉宇之间,双颊之上却生了一片片的红斑。
单行鹄终于双膝一屈,道:“师父!……”
原来那人竟是已故的铁血门第一代掌门铁血秀士汪公凌。
汪公凌喘吁略平,叹道:“你不该冒险来此,难道你不知道‘淳于世家’是一处比鬼域还要恐怖阴森之地?凭你!……”
单行鹄心头的疑问太多了,忍不住打断汪公凌的话道:“师父,我可以先问您几桩事吗?”
汪公凌颔首道:“既然秘密已被你拆穿,你就问吧,为师尽可能使你除去心中疑团!”
单行鹄忖思着道:“弟子所以千里投师,寻到铁血门下,并不是要学师父的武功,而是景仰师父的道德文章……”
汪公凌苦笑道:“这一点为师十分清楚!”
单行鹄继续道:“虽然弟子不曾跟师父学过武功,但就弟子所知,师父的武功,不过平平庸庸,较弟子低弱极多,为何……”
汪公凌叹口气道:“那是为师深含不露,不曾施展过家门绝学!”
“师父为何要伪装死去?”
“那是没有办法之事,因为……”
他伸手向脸上指了一指,接道:“那是……什么?”
此时他方才看清了汪公凌脸上生着的数块红斑!
汪公凌苦笑道:“恶性麻疯的初期症状!”
单行鹄大惊道:“您怎会染上了这种恶疾,难道您曾败在‘淳于世家’中人之手,被他们的白癫掌力击伤过么?”
汪公凌摇摇头道:“没有!”
“那么!……您与‘淳于世家’有着密切的关系?”
“十分密切!”
单行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口腔之上,呐呐地道:“您是……”
汪公凌苦笑一声,毫不隐讳地道:“我是‘淳于世家’的二儿子也就是……”
“啊……”
单行鹄并没听清他下面还说了些什么,这事实使他受刺激太大了,想不到第一个受他景仰祟拜的人也是“淳于世家”中人。
汪公凌慨叹无语,看得出他心中充满了痛苦之情。
单行鹄痴痴迷迷地道:“您既是二夫人的丈夫,为何不在‘淳于世家’,却要跑到江湖上去创立铁血门?又为何赶来救我?……”
汪公凌慨叹一声道:“这事说来话长……当年为师心中确实也充满了恨意,意图将天下群雄诛戮殆尽,以为先代罹难的家人复仇!……”
单行鹄默然无言。
他也是爱恨至为强烈之人,设身处地,他也会有这种报复行动,他并不责怪汪公凌报雪仇恨之念。
只听汪公凌叹吁一声,继续说道:“但以后事情起了变化,‘淳于世家’潜来此地之后,都染患了这种难治的怪病,家母一心复仇,故而一面设法求聘名医,一面督促家人勤习武功,若干年下来,由于鬼愁涧中的阴寒地气之助,加上家母的一部‘玄天秘笈’,使‘淳于世家’之人都有了日渐高深的武功!
“但怪病却有增无减,群医发觉这是一种无药可治的怪病,所幸阴邪之功,可使人体发生一种另外的变化,使这种怪病不致使人很快死亡,即使烂至皮肉无存,也依然可以生存下去,而且不但无损于内力武功,反而更能使武功日进千里,一年修为可抵数十年!
“但不幸的事故接踵而来,愚兄弟等相继亡故,只剩为师一人!……”
单行鹄插口道:“这怪病并非真的绝症,就弟子所知……”
汪公凌摆手打断他的话道:“不错,我也知道这病并非天下绝症,只要费上心血功力,不难找得出能治之药与能治之人。
“但家母的心理却处于矛盾之中,因为这病医好之后,可能会使武功骤降,或者变为平庸之人。
“家母既以复仇为念,如果武功减弱,那是比令她死亡更为难过之事,所以后来她老人家对于求医疗疾之事日渐疏失,但督率儿女练功之事却日趋积极,只要等到她老人家认为足可一举荡平江湖之时,立刻就要大屠天下……”
单行鹄又说道:“这样说来,想是师父与她的意见相左了?”
汪公凌颔首叹道:“不错,先代的仇恨已经过去了近百年之久,当时行凶的武林恶人,眼下已经没有一人存在世上,即使诛尽天下群雄,又哪能洗雪得了先代仇恨!
“故而为师屡次进谏,劝家母仍应觅求良医,治病要紧,但她老人家不纳忠言,以致母子时生龃龉……”
单行鹄道:“那么师父一怒离家了……”
汪公凌摇摇头道:“不是,家母恨怒已深,认为师为不肖之子,以阴邪掌力将我当场击毙,弃入深涧……”
他苦笑一声,又道:“也许毕竟是母子的关系,她老人家手下多少留了一点分寸,故而为师死后三日又复苏还魂……”
单行鹄叹了一口长气,道:“这也够狠的了……”
他目光一转,道:“是二夫人救您出涧的了!”
但汪公凌的答复很出他的意料之外,只见他摇摇头道:“我那妻子与家母的意见相同,她并不关心我的死活,救我出涧的是我的弟媳四夫人!……”
“啊!……”
单行鹄跳起来叫道:“那她的心肠实在太好了!”
汪公凌叹道:“可惜好人无好报,只怕她就要大劫临身了!”
显然他在救单行鹄之前,已经听清了大夫人之言,并也已清楚地看到四夫人双手反剪,被绑了起来。
单行鹄咬牙道:“弟子非救她出来不可!”
汪公凌摇摇头道:“没有用,虽然家母将要以最残酷的刑罚加到她的身上,她也会甘之如饴,绝不逃避!”
单行鹄咬牙道:“为什么她这样懦弱?”
汪公凌苦笑道:“这不是懦弱,这正是大仁大勇的表现,四夫人孝思极重,而目当年家母是救她一命之人,故而不论怎样,她都不会背叛家母……”
单行鹄长叹道:“这样说来,只好看着她被老夫人折磨而死了?”
汪公凌摇头道:“为师流入江湖之后,创立铁血门,虽然订下门规,每代只传一人,但却讲究的是仁义道德,十余年中蜚声江湖,颇为武林推重,为师岂能眼看她惨遭横死!自然要尽力相救,因为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不是她疗伤护送,为师早成为这鬼愁涧中的游魂了!……”
单行鹄皱眉道:“莫非眼下还在鬼愁涧之内吗?”汪公凌颔首道:“不错,由旁路出涧,并非如此容易,但为师可带你觅路而出,不必经过三关!……这条路除我之外,连家母大约都不知道!”
单行鹄俯首忖思了一会道:“弟子还有一个难以解开之谜,不知师父能否……”
汪公凌望望天色,急急地道:“快说!”
单行鹄道:“四夫人对弟子极力维护,不遗余力,她为何……”
汪公凌忙道:“她对人就是这样,心肠之好无法形容!”
单行鹄摇头道:“不!她还对我流泪,唤我明儿……”
“啊……”
汪公凌也为之怔了一怔道:“那也没什么稀奇,她大约生过一个名叫明儿的孩子,而后死了,也许你使她想到了丧子之痛,不自觉地喊出了她孩子的名字……”
这是合理的解释,单行鹄又默然了。
既然汪公凌是二夫人之夫,老夫人亲生的儿子,如果自己也和“淳于世家”有些什么不可分的关系,他一定不会不知。
他的心情定了一些,苦笑一声道:“师父改名汪公凌,创立铁血门,‘淳于世家’中之人,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吗?至少二夫人……”
汪公凌也苦笑道:“她们都知道我已死于涧中,谁会知道汪公凌就是淳于仇!”
“师父的名讳是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