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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嬷嬷套近乎道:“要说我人老了,就爱想以前的事,以前在太太跟前,着实过了几年好光景,如今离了沈府,伯府就没几个认识的,连说话都找不着人。”
那丫头笑道:“可是妈妈飞上高枝,沈家哪能和伯府比。”
说吧,又叹了声,“可惜你们姑娘才嫁过来半年,姑爷就没了。”
闫婆子接着这个话头,小声道:“可是,我正要问问,老爷和夫人是什么意思,是要接我们姑娘回娘家去吗?”
那丫头压低声道:“老爷和夫人说了,正妻该守着,妾室通房倒是可以嫁人。”
闫婆子早就预料会是这个结果,也不过白问一句,太太吴氏好不容易打发了庶女,是不愿意让庶女回娘家去。
那丫头又悄悄附耳道;“我只跟妈妈说,妈妈可别说出去,三姑娘的公公伯爷说,等丧事完了,要上书皇帝,旌表你家姑娘,立志守节。”
闫婆子听了这话,当时就惊呆了,皇帝旌表守节,这一辈子不就完了,姑娘把成婚后前后事情都说了,自家姑娘若有个一男半女,有一点亲生骨血,留在婆家,养育长大,很是应该,可如今姑娘还是青白身子,养育庶出子女,不是太委屈了,闫婆子虽观念陈旧,也为主子抱屈,更何况现在的情况,留在伯府,夫人不定使什么手段挫折姑娘。
闫婆子和那丫头分开,一路走,心乱如麻,没了章程,转念一想,抛开远的不说,现在总得想个法子,不让姑娘受罪才行,姑娘见天跪着,膝盖都磨破了。
沈老爷和夫人走后,詹伯爷对夫人道:“把伯府后面的小跨院收拾出来,那个小院是独立门户,等丧事一完,把二房的人迁进去,天一黑门早早就上锁。”
詹夫人正有此意,沈绾贞寡居,那个小跨院清净,在伯府紧后面,白天门都很少开,让她独守青灯,才能消去自己的些许恨意。
闫婆子边走终于琢磨出一个办法,回到二房,上房没个人影,主子不在,丫鬟仆妇,都被赵氏提调走,帮忙去了,闫婆子找出一整块厚棉布,用上好的棉花,絮了足好几两,连夜赶工缝制一对密密实实的棉护膝。
伯府人困马乏,闹腾几日,沈绾贞和几个二房妾室通房睡在灵堂中,这种时候,也没人太讲究,偎在灵柩旁身子一缩,就睡着了,好在天气暖和,穿得厚实。
次日一早,闫嬷嬷趁着人都未醒,去灵堂中悄悄叫醒主子,把厚实棉花做的护膝给主子带上,才打春,青石地砖寒气大,沈绾贞这整天跪来跪去,膝头磨破不等长出茧子,二日就又跪破了。
晚饭时,詹夫人命人来说,巧慧不用跟着,应个景就回去吧,有身子的人,吃不消。
芍药趁着没来人,站起来,揉揉膝盖,悄悄嘟囔道:“就我们这些人是吃消的。”
红笺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地上凉不凉,实在支撑不住,灵堂中连把椅子都没有,玉儿昨晚天黑,无人时,给她送来厚实棉衣,怕她小产做下病。
别人都有人送吃的,送衣裳,独英姨娘没人理,暗骂春晓这没良心的,投靠新主子去了。
其实春晓这几日,被赵氏看起来,赵氏奉了婆母命,暗中追查凶手,不敢明面查,詹家对外都谎称二爷突发急病死了,就连亲家都瞒住,伯府这二年接二连三出事,说出去,也不光彩,詹伯爷严令下去,隐瞒真相。
凶死,为居家之大忌,一般灵柩置庙里丧礼,伯府为掩盖死因,在家里丧祭,赵氏打心眼里是不愿意的,二爷不老不少,停灵正厅,不和规矩,停灵日子过长,与祖先等同,没给未亡父母留有余地,但詹老爷夫人愿意,谁敢说什么,赵氏也就跟丈夫叨咕叨咕。
赵氏秘密审二房的丫头婆子,春晓是第一个该审的,扣住不放,赵氏不相信下毒的事是英姨娘做的,英姨娘在伯府全靠着詹少庭,詹少庭若死了,对她是丁点好处都没有,反而,对沈绾贞的怀疑倒比英姨娘多一些。
赵氏查访紧限制在二房之内,不扩大影响,其实,跟别房也无关系,她敢断定是二房自己人下的毒。
暗中查访了五六日,没有头绪,出事之时,都有不在场的人证,芍药的丫头说芍药当时去了大房陈姨娘屋里,不用问陈姨娘,禀儿若说谎,一下就会揭穿,芍药就排除在外。
沈绾贞当日起得晚,一直未出上房门,上房的丫鬟婆子都可以作证,沈绾贞的嫌疑也排除掉。
红笺刚刚小产,躺在屋里,玉儿跟前侍候,似乎也不大可能。
在就是巧慧,巧慧过几个月就要生产,不说跟詹少庭感情如何,怎么说也不愿意孩子下生就没了父亲。
赵氏纳闷,显然当时的情景看,詹少庭和英姨娘是在里间,外间无人,若是春晓下毒,然后走了,故意制造不在现场,这倒是可以解释得通。
但赵氏不觉得是她干的,春晓才求了自己留下,不跟英姨娘去农庄,自己也答应了,还答应让她自行择配,也是自己私心,若配个小厮,或府里管事的,拔了眼中一根刺,春晓也感恩戴德。
赵氏心急,婆母见天派人催她,口气越来越不好,正烦恼,丫鬟进来说:“二房一个婆子求见。”
赵氏想有门,重赏之下,有线索了。
安王府
安阳王听太监说詹府二爷殁了,吃了一惊,吩咐太监道:“唤沈夫人上来。”
少顷,沈绾珠自殿下袅袅娜娜上来,柳腰款摆,声如翠鸟,“婢妾参见王爷。”
赵世帧也没空看她打扮得跟花蝴蝶似的,急问:“詹伯府二爷是什么时候的事?”
沈绾珠心想,每次王爷唤自己来,都是问伯府的事,看来还是看重伯府这门亲戚,就道:“没了五六日了。”
赵世帧狐疑道:“你沈家和詹家是亲家,怎么人没了五六日才知道。”
沈绾珠表情有点尴尬,说姊妹关系不好,不常走动,也没法说出口,勉强应付道:“人没的突然,伯府乱了几日,没得到信,昨儿我娘家才送信过来。”
其实是伯府刚开始隐瞒了消息,私下里成殓了,若让人看见詹少庭死时脸上黑里泛着青光,任谁都能猜出是因何死的。
“你要去伯府祭拜?”赵世帧问。
“是,王爷。”沈绾珠低声答道。
“这样吧,明儿一早,你同我一块去伯府,詹伯爷中年丧子,是人生一大悲惨事,朝中王公大臣,知道信也都会去的。”其实他心里急切想见到沈绾贞,想知道她好不好。
他阖上眼,眼前闪过那笑得很恣意的女子,可惜却命运多舛。
☆、第八十六章
赵氏暗中调查凶手;五六日没理出头绪;正自烦恼;听外间下人报二房一粗使婆子求见;忙吩咐唤进来。
那婆子进来;趴在地上给主子叩头,赵氏一看这婆子正是西偏院粗使的老婆子,告假家去了,昨儿才回来,赵氏和颜悦色地道:“有话;起来说。”
那老婆子告罪,爬起身;“老奴家中有些事情,跟付妈妈请假家去几日;不想回来府里出了这么大宗事,好好的二爷就没了,听说出事那日,老奴还见二爷进了英姑娘的屋子,老奴还说二爷一大早上过来,能是什么正经事,爷们每日若无事哪有起得早的,就是起早多半是外头有公事,紧着办去了……。”
赵氏听她啰嗦个没完,忙打断她道:“妈妈只说,二爷进西厢房后,看没看见有什么人进去?”
那老婆子道:“可是老奴正想说,二爷进去不大工夫,老奴看见一个人进了英姑娘的屋子。”
赵氏忙问:“是谁?看清楚了吗?”赵氏怕她又啰嗦个没完,忙插了一句问道。
“那工夫老奴正拾掇花草,把冬天枯黄的叶子拾了,清理干净,猛地一抬头,就看见西厢房进去个人,咋一起猛了,眼花,没大看清楚。”那老婆子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
赵氏心里失望,心道,这老婆子糊里糊涂,啰里啰唆,只说看见人进去,没看清是谁,这不是白说吗?
那老婆子自言自语地道:“怎么看着像是红姑娘,可又不像,红姑娘刚小产,不能出屋,是玉儿?不是,那小丫头身子没长成,个子矮。”
赵氏提醒了一句,“是不是春晓姑娘?”
那老婆子想了想,摇摇头,春晓姑娘是过了好大一会才从院子外回来的,老奴这回见得真。
“那是不是上房的丫头或者是……”赵氏引着她问,她无端怀疑是沈绾贞的丫头。
“上房的几个丫头,老奴见过,看身形都不像,走路姿势也不对。”赵氏突然恍然大悟,“你是说背影看着像少妇?”
“对,大少夫人,老奴就是这个意思,离得远,只看见一个背影,看不大清楚。”那老婆子擦擦眼屎。
“是不是看着柳条腰身,弱不禁风?”赵氏朝沈绾贞身上想,她和詹二爷夫妻不睦,听说嚷着要出家为尼,又要和离,二爷不答应,能不能是她和离不成,下了狠手,赵氏和沈绾贞私交甚密,可杀人大事,她不敢包庇。
那婆子摇摇头,很肯定地道:“腰倒是不粗,但臀部略宽。”
赵氏心里把沈绾贞排除掉,巧慧她根本就没问,因为巧慧有了身孕,一瞅便能瞅出来。
“你在好好想想,是不是红笺姑娘?”赵氏偷着问过小陈姨娘,证实芍药和丫鬟禀儿那时确实在大房,如果说臀部宽的只有红笺。
那婆子期期艾艾地的道:“老奴不敢做准,仔细回忆,看着像是。”
看再也问不出什么来,赵氏就赏了那老婆子几个酒钱,让她出去了。
思来想去,总觉得此人一定是红笺,红笺被二爷踢掉了胎儿,小产躺在屋里,可不是不能走动,就是虚弱点而已,但下个药,也还是能的。
就唤人去叫红笺。
赵氏在二房查问人,玉儿知道,她这几日心里画魂,有点怀疑主子,玉儿扶着红笺来到大房门口,看二房偏院的老婆子从大房慢腾腾出来,心知不好,随后主子就被叫进去。
丫头只让红笺一个人进去,她等在外面,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二爷的死因和主子有关,她不敢想,却不能不想,二爷出事当天,她从外面回来,看主子的绣鞋前尖湿了,头天夜里下了场小雨,外面石砖地没全干透,还有水迹,她出去时,主子躺在炕上,回来主子绣鞋却湿了,看主子脸色平静,没什么异常,她当时就没怀疑什么,过后,二爷中毒,查找凶手,玉儿想起这件事,心慌意乱。
玉儿等得心焦之时,里面出来个丫头,对着玉儿道:“大少夫人传你进去。
玉儿揣着复杂的心情进去里面,赵氏坐在上面,红笺跪在一旁,玉儿上前跪倒,叩头,“奴婢拜见少夫人。”
“找你主仆过来,你大略也猜得到,二房中人都有出事当天不在场的证据,你主仆说在屋里没出去,可有人证明。”
玉儿垂头道:“奴婢证明主子没出去。”
赵氏嗤笑一声,拉长声道:“可有人看见你主子出去过,去西厢房英姨娘屋里,这怎么说?”
玉儿不敢抬头,怕抬头惊慌的眼神漏了底,仍旧低头道:“奴婢主子刚刚小产,下不了地,奴婢一直在跟前侍候,奴婢证明主子没出去。”
赵氏哼声,“好个忠心的奴婢,不信你不开口,来人。”
“拿家法,把红笺拉下去拿大板子打,直打到开口招了为止。”詹夫人嘱咐,二房的小蹄子们,若抓到一点影儿,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此刻,看见这主仆,尤其是见玉儿紧张得头都不敢抬,赵氏越发断定红笺是凶手无疑。
赵氏说完,盯着红笺看,眼神轻蔑,红笺卖身契签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