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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
老官员被皇甫长安气得不轻,抖着指头对着她“你”了好几声,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被自己噎了气,眼白一翻倒了下去。
边上的宫人官员立刻上前扶住他,焦虑地叫了两声:“张大人!张大人!”
破云鸣钰温润如水地坐在一个闲雅的角落里,见状不由微微一笑,摇着头叹了一句:“虽说太子殿下声名在外,然而今日一见,竟是比传言中更加荒唐了。”
“所以啊,”破云老将军抚了一把胡子,语重心长地作了个总结,“钰儿你以后尽量少出府,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招惹上太子……”
破云鸣钰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可不论她如何荒唐,毕竟是陛下钦定的太子,总有一天是要登基掌权的。”
破云老将军更为难,但好在有颗坚强的心脏!
“太子现在年纪还小,等过几年她长大了,差不多也就玩腻了。”
“爷爷,这只是您的憧憬吧……”
“凡事总要往好处想,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爷孙俩说着说着,声音就淡了下去,远远地瞅着那个放荡不羁的太子殿下,有种大姨夫逆流成河的忧桑……尼玛快来道闪电劈醒这个孽障吧!丫要是把那股子泡美男的狠劲儿放在朝政上,夜郎王朝早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有没有!
仿佛感受到了来自破云家族的怨气,皇甫长安下意识抬头往那个角落里瞟了瞟,一瞟之下就给她瞧见了那枚白衣飘飘温柔似水的少年。因着距离有些远,皇甫长安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但依稀可以看到破云鸣钰正看着她,一边还跟破云老将军说些什么。
莫名的,皇甫长安好似做错了事被抓了个现形一般,即刻伸手掐了一把宫疏影的小蛮腰,催着他起来。
“你要坐到什么时候?本宫的腿都快断了!”
宫疏影趴在她的肩头,勾起眉梢看向坐在对面不远处的皇甫砚真,目光跃过一地明亮的月色,顺着他的手臂一直游走到了他搭在案桌上的手指,指尖下的地面上散乱地落着酒樽的碎片,合着酒水七零八落……
抬眉对上皇甫砚真清寒的目光,宫疏影勾唇轻笑,宛如胜券在握的奸商。
果然啊,在小甜甜无私奉献了那么多之后……这个男人动心了。
话说,他好像还不知道小甜甜是女儿身吧?啧……小甜甜的魅力真是大,男女通杀的节奏吗这是?!怎么办,突然之间就觉得鸭梨好大有没有,看来他得赶紧想办法让小甜甜喜欢上自己,不然再晚一步就要被别人抢走了啊啊啊!
自从皇甫长安失忆后,皇甫胤桦对她的智商就有了很大的改观,知道这个丫头满脑子算计,绝对不会闲着蛋疼无缘无故地胡闹给自己招惹麻烦,再加上平日里纵容惯了,故而对她方才的作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多加责备,倒是皇太后觉得她碍眼,开口轻斥了几句。
“既是太子,就该以身作则,收一收那胡闹的性子。平素哀家念在你年少贪玩,母妃又去世得早,对你疏于管教,今日可是你父皇的诞辰,你便是玩闹也该注意一下场合。”
“母后言重了,长安毕竟年幼……”
见皇甫长安受了诟病,妆妃不免心急,正要开口帮她说话,然而才说到一半,就被皇后打断了。
“十五岁的年纪,也不小了,依臣妾看……是时候给太子纳个妃子收收心性了,陛下……您觉得呢?”
“臣妾也正有此意……”
皇贵妃赶紧附和了一句,本来吧,依照皇甫胤桦对皇甫长安的溺爱程度,太子的事她是不打算插手的,可是最近麟儿倒了八辈子的大霉,落到了她的手里,要是再不想办法转移小祖宗的注意力,她可怜的麟儿迟早要被玩成残废……嘤嘤嘤!
“趁着大皇子和上官郡主大喜的日子还没到,陛下何不抓紧给太子挑选个太子妃?到时候一并把这喜事给办了,也好图个双喜临门的好兆头!”
“贵妃娘娘这主意可真是极好的,咱们宫里头许久不曾这么热闹了……”
“皇后娘娘说得在理,太子一个人无拘无束地玩乐惯了,难免分不出轻重……这年轻人啊,只要一成了亲娶了媳妇儿,那可真是一夜间就懂事了呢……”
……
听着宫妃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聊得好不欢快,皇甫长安顿时一脸被打败了的表情!
真的不是她有吐槽癖,但是这群女人的思维实在跳跃得令人匪夷所思好吗?前一秒还在批判她言行不端举止不正,作风不检点,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忙着夸这家的千金好,那家的小姐妙,争着抢着要给她牵红绳,拉月老线,生怕她娶不到老婆似的,一个个都迫切地想要把自己认识的好姑娘推销给她,恨不得亲自穿了那身喜服帮她把堂给拜了!
皇甫胤桦为难地摸了摸鼻子,看向皇甫长安求助……女人真的好可怕,救命!
皇甫凤麟抱着手臂坐在一边冷眼旁观,心下冷哼,坏事儿做多了迟早是要遭报应的!眼下就连太后都逼着她成亲,父皇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皇甫长安要是不娶个女人进门,这事儿就没完!他倒要看看……太子殿下的女儿身,能隐瞒到什么时候?
“娶就娶呗!”
皇甫长安扇子一打,支肘靠在嵌玉雕花的椅子上轻轻摇着,在各怀心思的目光下,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倒是把皇甫胤桦吓了一跳……儿啊!别冲动啊!要三思啊!
“不过,”皇甫长安扯了扯嘴角,又加了一句,“本宫的太子妃,本宫自己来挑,谁都不要插手!”
那些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这档子事儿,还不就是为了安插个自己的人在她身边?她才不要弄个乱七八糟的女人放在宫里头看着碍眼,娶个软妹纸也好,叫她们趁早死了这条心,成天在耳边嗡嗡嗡的烦死个人了。
太子殿下撂了这样的话,宫妃们互相看了一眼,心有不甘,却又没法再反驳她。
皇甫胤桦乐得耳根清净,终于开了金口拍了板砖。
“那就这样,过两天皇后你把那些跟长安年纪相仿的、符合入宫条件的大家闺秀的画像,送到长安宫里,让她自己选个妃子……自己选的总归比旁人硬塞给她要亲近一些,皇后你说是不是?”
对上皇甫胤桦的视线,皇后连忙笑着应他:“陛下所言不差,自然是这般道理……”
“呵呵,时间也不早了,那么宴会就开始吧!”
皇甫胤桦一挥袖子,即刻便有太监扯着嗓子喊话……锣鼓咚咚敲起来!喇叭笛子吹起来!琴瑟琵琶弹起来!窈窕曼妙的歌妓舞妓踏着乐曲鱼贯而入,挥着长长的水袖翩翩起舞,霎时间就将场上的气氛衬得欢庆热闹了不少。
皇甫长安斜着肩头靠在椅子上斟了一杯酒,一只脚搭在宫疏影的大腿上叫他按摩,言行举止愈发地放浪形骸。
举头饮尽酒水的瞬间,却不曾有人看见,在那双琉璃色的眼眸中迅然划过一道毒辣的光华。
我不犯人,人却要犯我。
趁着方才那一闹,她把场上所有人的神情都收进了眼底,哪些是幸灾乐祸的,哪些是恨铁不成钢的,哪些是冷嘲热讽看好戏的,哪些是唉声叹气真正忧心的……让皇甫长安郁闷的是,忠臣不在少数,奸臣竟也是一抓一大把!难怪皇帝老爹撂担子不想干,这个朝廷……大概在交到他手里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棘手的烂摊子了!
杯了个具的,她这个太子当得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不过,再不值钱的东西,她稀罕不稀罕那是她的事,她要不要、丢不丢那也是她的事,旁人若是要从她手里抢走?那么不好意思。
抢得走算你本事,抢不走,就拿命来换吧!
在晚宴开场的舞娘退下之后,众人齐齐起身给皇甫胤桦敬酒:“恭祝陛下福泽四海、万寿无疆!”
“众卿平身。”
皇甫胤桦一口饮尽樽中酒水,难得皇甫长安这么孝敬他,亲自给他斟酒,他便觉得连那酒水都香醇了三分……涟弟,你家娃终于从通往歪瓜裂枣的歧路上回头了,过段时间他就找个机会去庙里还愿了,话说那个菩萨可真灵啊,下次再许个愿,看看能不能找到你……
众臣祝完酒,又先后有人起身说了些吉利的话讨皇甫胤桦开心,皇甫长安颇觉无聊,从袖子里掏出了两粒骰子跟玉琉裳玩了起来,谁掷的点小就罚酒,结果一来二去,玉琉裳喝了十多杯,皇甫长安也没沾一滴,玉琉裳这才发觉不对劲,用力碾碎了骰子,发现里面果然动了手脚。
“唔,太子爹爹好奸诈!欺负人!”
皇甫长安提起眉梢笑了笑,像只抽风的狐狸,见玉琉裳撅着嘴巴装嫩,就忍不住抬手弹他。
“本宫就喜欢欺负你怎么了?谁让你那么笨,被人卖了还乐颠颠地给人家数钱。”
玉琉裳哼了她一句:“我才不笨,其实我早知道了,就是故意哄太子爹爹开心的!”
皇甫长安挑眉,长长地“咦”了一声,明显是不信。
玉琉裳说着就蹭了过来,抱着皇甫长安的手臂撒娇:“我真的不笨,不信的话太子爹爹出个题目考考我?”
“那好,本宫问你……在这个世界上,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先有……先有……”麻麻!太子爹爹又欺负人!“呜呜,这个我真不知道,太子爹爹换个问题,换个……?”
“呵,就算本宫换个问题你也不会知道的,说你笨你就承认好了!”
玉琉裳不死心:“太子爹爹再问一个,我肯定知道!”
“嗯?那本宫问你,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月亮离你有多远,光的速度,声音的速度……这些,你知道吗?”
玉琉裳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还一派天真纯良的模样。
“这些问题……没有人知道吧?!”
皇甫长安摇了摇扇子,十分之得瑟:“谁说的,本宫就知道,这天呢大概有三十多里高,地呢大概有一百四十多里厚……哈,以后要是有人说你不知天高地厚,你就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他,‘老子知道!’”
玉琉裳毫不怀疑,乖顺地点了点头:“嗯!老子知道!”
宫疏影看不下去皇甫长安在那儿诱骗无知少年,忍不住开口轻嗤了一声:“谁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不是胡诌的,又没有人证明你是对还是错……”
皇甫长安不以为意,抬手挂了下玉琉裳的鼻子:“别人信不信本宫不管,只要小裳相信就行了。”
玉琉裳继续狗腿,笑吟吟地应声:“嗯!我信!”
宫疏影倒地不起……果然以后还是应该远离玉琉裳,免得哪天不小心把智商拉低到了跟他一样的水平,然后被他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了……坑爷爷的。
皇甫长安仰躺着靠在椅背上,望着满天灿烂的星光,曾几何时,她跟教父大人坐在山顶上,那时候她还小,教父大人偶尔会跟她讲一些琐碎的故事,比如说——“天上那些亮闪闪的星星都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光芒,因为经过了太长的距离,所以在你看见它挂在夜空中闪烁的时候,说不定它已经爆炸了,所以你要珍惜它仅存的那些光亮。”
那时候的日子虽然很辛苦,但是很简单。
每天的烦恼就是怎么才能跟教父大人多说几句话,或是怎么才能让他笑,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连晚上睡觉都不能安心,就怕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阎王的床榻上去,菊花盛开成了满地的忧桑。
玉琉裳抱着皇甫长安的手臂靠在她身上,听她用那种寡淡的语气说话,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心慌,好像她随时都会消失一样,忍不住收紧了双手眼巴巴地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