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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一看不妙,忙大喊一声:“你这登徒子,还不快放开我家小姐!”
沈灼吓了一跳,忙退后几步,一脚陷入身后一片小雪坛里面,歪着跌坐在地上。他这才抬头看的清清楚楚,眼前这个人竟是一副女儿家打扮!他平日里经常玩笑柴荣有几分女儿家的娇俏,如今她真的穿上了女装,那几分娇俏反而当然无存了,沈灼内心百转千回,心道莫非是今早起床的睁眼方式错了?他随手抓了一捧雪,在脸上狠狠揉了一把,再睁开眼睛,那人依旧是一副女子装扮。
“大哥,你怎么扮成这样?”沈灼傻眼了,但当着公主皇子的面,他实在不想公开承认方才犯下的错误,况且……这其中一人似乎还是这柴小姐的未婚夫婿。
沈灼偷偷的瞄了一眼吕琰,见他满脸不在乎的甩甩袖子,往亭子里面喝酒去了。
“小兄弟,你认错人了,我和我大哥是双胞胎,我们打从娘胎里面出来,就一模一样,要分辨我们的区别,还当真不容易。”柴倩不忍沈灼为难,张嘴解释,可不解释还好,这一番完全没有精准措辞且又如此露骨的解释,很难不让众人想入非非。
那边李岐憋着笑道:“我们可是没机会分辨了,吕兄,以后你倒可以好好分辨分辨。”李岐昨日接到厉王的吩咐,给他的任务是拆散柴倩和吕琰,这家伙还没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就要被姨母和表兄卖了,目前正在努力拆台中。
福王赵青池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忙打住了道:“外冷风大,两位小姐请到里面来坐。”
柴敏曲膝行礼,规规矩矩的走到里面,亭子两侧都是抄手游廊,远远连着后头三间小屋,下人们都在檐下聊天说话,柴敏便也让青染和红袖带着自己两个丫头过去那边候着。
亭里放着八仙桌,太师椅,上面果盘羞珍早已备好,四边角落都放着炭炉,又有鲛绡纱围着,竟如春暖花开天气,与外面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两人脱下了大氅,交予丫头挂好。
众人相互介绍了一番,柴倩便自己找了位置坐下,她对面坐着一个低头喝酒的人,正是她未过门的夫君吕琰,不对……好像不应该这么说。柴倩冲他潇洒一笑,随意拿起桌上的酒盏,慢悠悠的喝了一杯,这才发觉有些异样。
她在军中是将军,且顶头上司就是自己老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来没有什么规矩,可如今好像有些不同,见一旁的柴敏给她使眼色使的快要抽筋,忙放下酒盏,抱拳行礼道:“小女柴倩,各位有礼了。”
再站几人除了赵青墨都是男子,自然也拱手回礼,柴敏抚着额头背过身去,气的跺脚,只好拉着同样没弄清状况的赵青墨到一旁慢慢为自己这个大姐姐解释。
正这时,吕琰忽然被酒呛了一下,一口喷了出来,柴倩忙一个闪身,堪堪躲过去,眼神在吕琰那张苍白细嫩的脸上来回扫了几眼。
那人站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扬着脑袋道:“公主啊,这梅花也没开几朵,大雪天的把我们拉到这荒郊野外的,你也真是好兴致。”
“就是就是,玉娇阁的花魁多美啊,不比这梅花好看多了?吕兄,不如我们换场子,如何?”李岐看准了机会,立马使出泼墨本领,接着道:“不对不对,我记得前不久那花魁被你抬回家做第十一房小妾了,不如我们去春风楼,听那边老鸨说,新来的姑娘很够味……”
李岐长相中等,放在这群俊男之中,本就是一个垫底的货色,还说出这么多有碍观瞻的话,整个人真是要多猥琐有多猥琐,赵青墨一张脸早已经微微扭曲,还没等他说完,便指着那处断门道:“要滚快滚,现在就滚!”
李岐见娇滴滴的公主美人生气,忙捂住了嘴,凑到赵青墨身边道歉:“公主,别生气,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青墨一脚踢开他,拉着柴敏往游廊对面的丫头堆里去。
那边屋檐下,几个丫头小厮宫女太监正排排坐,听红袖说书听的正入神。
红袖此时正讲口干舌燥,歇下来端着一杯茶喝了几口,那边公主的小宫女忙问道:“红袖姐姐,快接着说啊,那姑娘见到皇帝之后都说了些什么?”
红袖喝过茶,手里又被塞了一个烫捂子,心情大好,继续绘声绘色道:“说是迟那是快,眼看着那姑娘就要重伤昏过去了,谁知却让她看见了皇帝,她憋着一股劲,用尽力气道:皇上!您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嗷嗷噢……”听众一片激昂,气氛紧张激烈,只有青染无所事事的坐在游廊上的长凳上,见赵青墨和柴敏过来,起身行了一个礼。
“你怎么没一起听去呢,红袖说书可好听了。”显然柴敏也偷偷听红袖说过书,一脸向往。
青染笑着道:“她这真假公主的故事,从宛城一直讲到帝都,我都听了好几回了,哪有那样的皇帝,自己在外头生了公主,居然不知道,还等着十八年后别人找上门,我若是那姑娘,就算一辈子没有爹,也决计不认他。”
青染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轻鄙的神色,柴敏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眸色扫过站在一旁的赵青墨,心跳没来由快了起来,捏了捏手中的卷帕。
“你们在听什么这么高兴,也说给我听听啊!”赵青墨平常出不的宫,也就跟自己的两个宫女要好一点,见她们这么开心,便也凑上去问起来。
宫女香秀笑着道:“红袖姐姐再讲真假公主的故事呢,好精彩的!公主,你说皇上会不会也有一段这样的风流韵事啊?”
赵青墨见玩笑开到自己亲爹身上了,便也严厉了起来道:“这种事也是你们能胡说的吗?再说了,父皇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发生,你们听故事就好,少胡说,当心被人剪舌头。”
几个宫女太监顿时噤声,红袖见公主来了,毕竟也懂得察言观色,就又换了一个别的故事讲了起来。
四方亭内,气氛有些尴尬,柴倩优哉游哉的听李岐说着京城的烟花柳巷,脸上还时不时露出向往的神态,拉着椅子坐下,问旁边那两位:“玉娇阁和春风楼都是帝都的窑子吗?果然名字也比宛城的好听多了。”
那边沈灼凑上来道:“那是当然,宛城那什么万花楼、百花阁的,俗不可耐。”
柴倩皮笑肉不笑的睨了一眼沈灼,仿佛再问:“你小子去过?”
沈灼被她这么一看,总觉得后背拔凉拔凉的,索性不再开口,站起来道:“公主说要吃烤红薯,我去找红薯。”
吕琰也跟着起身道:“你小子会烤吗?别把这庙烧起来,你可赔不起。”说着便也起身,甩着袖子跟在沈灼身后。
留下赵青池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方才那番话早已让他面红耳赤。
原本今日赵青舒也是要来的,但昨天夜里忽降大雪,赵青舒着了风寒,今日一早便去宫里告了假。赵青舒虽然不良于行,但是极得今上的喜爱,又贵为嫡长子,众人对他极其敬重,平日里只要赵青舒在,这些人断然是不敢这个样子的。
沈灼抱着一堆柴火,远远的看着亭中的情形,他又闭上眼回想了一番他在战场上昏过去之前的画面,那时候仗已经打完,犬戎早已撤出了永阳,那时候柴荣并没有死,而自己是被后来整理战场的将士给抬回去的,为什么到最后,明明救自己出来的柴荣却死了呢!他盯着柴倩的背景,恨不得想要看出一个洞来。
☆、第十章
“你认识她?”吕琰站在沈灼身后,凭多年把妹的经验,他深觉柴倩这个妹子,很不简单。他眯着桃花眼,半真不假的开口:“怎么?感兴趣?哥让你?”
沈灼狐疑的看了眼身后的吕琰,那人挑眉一笑,露出几个闪亮的大牙:“爷的女人被你又搂又抱的,爷还有什么颜面在这京城的地头混?你小子要么乖乖的帮爷解决了这事儿,要么,爷就把刚才的事情传出去,嘿嘿。”
吕琰本身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无赖,做起这无赖事可算是得心应手,配上他那张俊俏的连女人也要妒忌三分的脸蛋,沈灼倒没像往常一样赏他一顿拳头。
他考虑良久,问他:“你想怎么样?”
吕琰拍着他的肩膀,两人在雪地里围城一个圈,商量起事情来。
四方亭中,柴倩已和李岐打成一片,两人就帝都和宛城两处青楼女子的总体差异谈到个体差异,柴倩说起宛城女子的火辣直爽,直让李岐羡慕的两眼放光,恨不得立时八百里加急去嫖上一嫖。
一旁的赵青池早已经羞成了猪肝色,但他从小读圣贤之书,修养自是和赵青墨不同,不能一拂袖也生气走了,于是只面带微笑的听完,然后觉得自己的身体竟然已微微发热,额际渗出点点细汗来。
“柴小姐果真是女中豪杰,连这些风流之事,也如数家珍。”李岐对柴倩佩服的五体投地。
谈话间柴倩已喝下了几杯美酒,但柴倩甚少喝酒,早已不甚酒力,脸上早已泛出一丝酡红,只笑着道:“以前……以前我大哥逛窑子的时候,被那花魁娘子看中了,非要以身相许,我大哥抵死不从,所以让我女扮男装,深入地方,后来那花魁发现自己深爱的将军变了性别,这才作罢!”
几人听闻,顿时都哈哈大笑,但事实的真相是,那花魁看上了柴倩,非要跟着她,还说为奴为婢都无怨言,柴倩不得已透露真实身份,为此还贴上了一笔封口费。事实证明,像男人,和是男人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这时雪地里堆起一堆柴火,沈灼将几个红薯埋在火堆的底下,折了一杆枯枝,在雪地里笔画了起来,赵青墨和柴敏颇谈得来,两人正朝着沈灼的方向指指点点,赵青墨一直都非常佩服这位上过战场杀过戎敌的表哥,说起他来颇眉飞色舞。
吕琰拎着一壶酒,拢着袖子蹲在火堆边上,给沈灼鼓劲!
柴倩自觉有些贪杯,便让下人换了茶来,端着茶盏,眼神也冲着沈灼的练武的方向看过来。
沈灼练的这一套正是柴家独创的柴家枪法,基本上柴家军都会,沈灼隶属京畿的军营,是今上的嫡系,这一套枪法还是在战前他私下交授给他的,当时只随便舞了一次,没想打他已学下七八分,当真是武学奇才。
柴倩忽然觉得坐着的屁股有些痒了,兴许是那处箭伤复发的缘故,柴倩又觉得,捧着缠花玛瑙盏的手指也有些痒,大抵是最近玉容膏用的太多了。
“你这套枪练的不错,不过有几处衔接的地方好像不太对。”她忍的脚底心也痒,嘴也痒,终于忍不住走到了沈灼的身边。
沈灼见柴倩前来,计划按序进展,忙停了下来问道:“不知柴小姐会不会这套枪法,可否指教一二。”
柴倩被说的浑身都痒了起来,却强装镇定笑道:“柴家人怎么可能不会柴家枪法呢!”
柴敏远远的听见,默默嫌弃的垂下头。
柴倩从一旁的墙角捡起一根枯枝,对空比划了一下,也不顾火堆旁蹲着的她的未婚夫,冲着柴敏喊道:“二妹子,你也学着点。”
她心知沈灼是个细心之人,只怕也是有意试试自己,故而一套枪法下来,只有招式,不显半点内力,却又不动声色在方才沈灼阻滞之处放慢动作,循序渐进。
柴倩身量颀长,和沈灼一般无二,此时她已脱了大氅,只留身上的窄袖襦裙,动作连贯,神情专注,一招一式都带着几分冷峻,隐约透着一股阳刚之气,与身上所穿的衣物想当不匹配,沈灼捏着下巴一路看下来,心道若是这柴小姐真的穿上了铁甲,谁能看出她不是柴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