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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门就看见了从旁边的走廊拐弯处走过来的藤堂平助——手里还半推半牵地拽着一个一脸不太情愿的小鬼。
“哦!总司!”看到冲田总司,藤堂平助显然很是激动,把手里的小鬼向前又推了推,“正好看到你了,我刚刚巡查回来路过中庭就看到这小鬼脸色煞白地在晾衣服,有点在意就问了一下情况,结果居然真的还没吃饭。”藤堂平助一脸“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的无奈表情,“明明我们出去巡查的时候就让她也早点吃饭了,结果这都回来了她居然还在那儿跟脏衣服作对……”
冲田总司挑挑眉。
“亏她能做得下去。”
屯所里都是大老爷们,谁都不会也不想去碰脏衣服,而就算脏衣服堆成小山其实也没人在意。自从周围的人家搬走了之后,屯所里就连做饭的大娘都不来了,平时早中晚饭还得靠队士们轮流准备,更别提负责洗衣服的姐姐们,所以屯所里就养成了一周将脏衣服集合起来送出去清洗一次的习惯。
此时距离上一次送出去已经过了五六天,正是屯所脏衣服堆积得最多的时候。
之前见到冲田总司的时候她表示还剩最后两盆,这得起多早才能把那堆衣服靠一己之力洗到只剩两盆?
难怪眼睛下面都有了黑眼圈。
冲田总司叹了一口气——等等,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他当即又板起脸。
“我之前和你都说了些什么?我让你什么时候怎么过来的?你又是什么时候怎么过来的?我说的话对你来说是可听可不听的么?”
八重并不身边,只是站在平助稍微靠后一点的地方,默默地低着头微微摇了摇。
“还有事情没做完,所以先不吃饭。”
等了一会儿等到的却仍旧是这种回答,冲田总司这下也彻底冷下了脸。
眼见着气氛马上就要僵硬到冰点,虽然也会觉得小孩子麻烦但是直觉如果他们再这么僵持下去一定会发横更麻烦的事情的藤堂平助迅速伸手打了圆场。
“嘛嘛不要这么凶嘛总司,平时你也不这样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不冷静没看出你还挺有当严父的潜质的嘛。”他一口气说完没敢看冲田总司就迅速转向了八重,用他自觉最适合哄小孩子的语气,“小八重你也不要这样嘛,总司他也是担心你……”
“小爷我担心她做什么。”这次藤堂平助的话没讲完就被总司打断了,他冷笑一声,“小爷我担心树上的麻雀都不会再担心这种不识好歹的死小孩。”说罢他就侧了身子从藤堂平助身边擦身离开,临走时还撂下一句话。
“啊对了平助,你好像也挺能对付这种小鬼的,交给你了。”
冲田总司丢下一句话就闪人,被留下的藤堂平助则无奈万分。
——我现在就自首我根本不会逗小孩每次和她在一起都会冷场的话作为屯所哄小鬼一把手总司你敢不敢现在立刻马上回来救我?
总之冲田总司淡定地丢下了一个看上去很乖但是理论上绝对不会很乖的小鬼和一个拿十五岁一下的女孩子都没办法的花花公子走了,指望他回来几乎不可能,藤堂平助默默决定把刚刚的话说完,并且为了报复冲田总司的无情无意无理取闹(……),还得添油加醋地煽动一下。
“别太在意,最近总司一直因为生病在屯所禁足,心情不太好。”他按了按八重的脑袋,“总之先进去。”
小鬼仍旧摇了摇头。
“又怎么了?别这样嘛你不说话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藤堂平助扶了扶额头,“总司惹你你不跟他说话了就算了,我可没惹你啊,我们连刀都扔给那个和田了就为了把你救回来,你要是真想把自己饿死在屯所我们就真的亏大了……”
藤堂平助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八重虽然没说话,但是看上去还是有些动摇的。
于是作为一马当先先生,乘胜追击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总之赶紧进去吧。”他在八重背后推了一把,然后眼看着小鬼踉跄着栽进广间之后自己才抬脚跟上,“自己盛饭啊我不知道你要吃多少。”
于是接下来就是藤堂平助一个人的表演场。
八重一个人端着饭碗小口吃得相当秀气,而藤堂平助则随口给冲田总司的光辉形象添砖加瓦(自认为)。
“那天我出去巡查前跟他说了你的事儿,巡查回来就发现他已经试图砍过你一次了……不过这家伙第二天我们都还没走呢就又跑去看你来着,别看他现在这么凶,不过你生病那几天可都是他照顾的,啧啧,可耐心。”
“不过说起来啊,我们都叫过你吃饭了,干嘛非要跑去做这些脏累活,这种事情有的是人去做,你就安心在屯所呆着养病就好了嘛。”
八重低着头,沉默了一阵子之后,长舒一口气。
“不可以……”她沉吟着开了口,“如果没有用的话,就不能呆在这里了……”
“哈?”藤堂平助相当茫然,“这种事情谁规定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屯所里虽然现在的确没有吃闲饭的人吧,可是没人规定不做事就要被赶出去吧?”
“因为我是女孩子……”八重默默低下头,“如果没有用的话,不能长时间呆在这里,一定会有人反对的。”
“谁跟你说这些的?”
“小勇说,屯所里小孩子和女孩子都不可以长住。”
“小勇……?”藤堂平助听见这个称呼,愣了愣之后才反应过来,不禁有点失笑,“啊你是说近藤先生?他跟你说这个肯定不是为了让你操心的,你往心里去干啥……啊,你是因为他告诉你屯所不住女人所以你就开始折腾自己了?”
八重摇摇头。
“不仅小勇,总司也说过新撰组不养闲人……”
藤堂平助按住脸。
“哈……我要说什么好,敢不敢来个人告诉我我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好?”他长叹一口气,“我跟你说,如果你真要把这些事当做己任我也不拦着你,但是事情是做不完的,累倒了饿死了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屯所里也没人有时间一直照顾你,你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该吃吃该喝喝睡觉好好睡……你今天什么时候起的床?”
“寅时多一点(三点左右)……”
“……天都没亮,亏当时没有队士把你逮起来。”藤堂平助拍了一下脑门站了起来,“总之就是这样了,你慢慢吃,我把话都说完了,最后要怎么样还是得看你自己,要走哪条路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别人也没法在这上面帮你什么。”
“恩。”八重点点头,“谢谢平助……”
“谢什么,应该的。”青年挥挥手,转身准备离开广间,却被八重叫住了。
“那个……平助。”她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平助就我回来的时候,有看到一支发簪么?大概这么长……很漂亮的。”
藤堂平助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好像没……恩,确实是没有的。”
当时的情况虽然混乱,但是至少他记得还算蛮清楚,被和田义亮挟持之前八重就是披头散发的,长发挡住脸,所以他们才会一个都没认出来眼前被挟持的人是谁——事实上他们当时以为是路边流浪的乞丐,只是出于“乞丐也是市民”的心态才会对和田义亮妥协把她救下来的。
听见回答的八重别的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低下头。
“这样啊……那,谢谢你了。”她深吸一口气,“那平助你去做你的事情吧,这边一会儿我会收拾掉的……”
“哦好,那就交给你了。”藤堂平助冲着八重挥了挥手,离开广间。
最后只剩下八重一个人,她深深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把刚刚吸入肺里的所有浊气都吐了出来。
肺里的空气被排空的瞬间她眼眶就红了,刚刚一直憋着的眼泪大滴大滴落进手里的饭碗里,她伸手用袖子拼命去擦,但是刚刚洗衣服的时候衣袖已经被打湿了,现在无论怎么擦都仍旧一脸水,到最后甚至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眼泪,哪些又是衣服上原本就有的水。
又丢了。
从元治元年的六月五日起,她弄丢了自己的家,自己的父母,自己的朋友。
最后弄丢了吉田稔磨给她的第一份礼物也是最后一样东西……而她真正清醒了之后甚至连那支发簪丢在哪里了都想不起来。
八重抱着只吃了一小半的饭碗在广间里一个人默默地,无声地哭了很久,最后和着眼泪将剩下的半碗饭味同嚼蜡地草草吃完,手忙脚乱地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顶着被擦红的一双眼睛半张脸收拾了广间里留下的所有碗筷,抱着往厨房走去。
☆、鸵鸟情结
从广间离开之后,路过了冲田总司的房间的藤堂平助想了想,还是拐了进去。
探病是一个方面——虽然冲田总司已经和恢复得和正常人看不出什么区别了,但是觉得男人没事还要去造访男人房间实在是一件非常不风雅的事情的藤堂平助觉得必然需要这样一个口实才能说服自己本周第二次进总司的房间,而让他即使将理由找得如此蹩脚也要拐进冲田总司房间的原因则是八重。
恩,不要误会,藤堂平助君即使再怎么游走花丛,也不会对一个完全未成年的小鬼有任何奇怪的感情,只是在他的意识里从某一次被冲田总司郑重拜托了送八重回家这种事之后已经将冲田总司和八重的监护人这个词绑在一起了,既然之前冲田总司还为了八重不吃饭这事儿动过怒,自己既然知道了原因,也有义务跟监护人稍微沟通一下。
不过让他相当意外的是,本来应该在房间里的那个人,此时只留下了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人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对于他一个病人来说屯所能呆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藤堂平助来的路上路过了中庭和剑道场都没有看到冲田总司的人影才会猜测他在房间里,结果这下所有猜测统统被闪避了,青年摸不着头脑,最后也只好摊摊手该干嘛干嘛。
而这时候本该在房间里被好好禁足的冲田总司,正随意地穿了一身居家和服,腰间配着刀,袖手随意地走在京都的街上,步履平常面色红润嘴角还噙着一缕微笑,总体看上去丝毫没有一丝病人的样子。
作为帝都,京都一直是个比较开放的城市,京城街上的少女们比起一些乡下小城中的少女们来说要开放许多,眼见着有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从自己面前走过去,一路上不少姑娘们都向冲田总司投来了青睐的眼光,冲田总司一一微笑着回看过去,惹红了不少姑娘的脸。
然而街上少女们火热的眼神在他踏上了三条大路之后开始逐渐冷清了起来,待他走过三条小桥往北拐弯的时候,街上的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变成了警惕。
冲田总司却并不在意,他只是仍旧走他的路,并且不一会儿就到达了此次最终的目的地。
刚要抬脚踏入,冲田总司就被旁边的一位大婶叫住了。
“那边的那个谁……”大婶站在自家门口,皱眉看着冲田总司,“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冲田总司一挑眉。
“我?”
他自觉队服的样子和穿常服的时候没什么分别,但是原来二者之间区别这么大么?这条街他之前带队巡查的时候常常走过,居民没理由不认识他的。
“没错,就是你。”大婶的声音变得严厉了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个地方前段时间刚发生过很严重的事件,如果你没有特殊的事情的话最好还是离开比较好,否则被壬生狼……”
大婶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屋里窜出来的大叔捂住了嘴。
“别乱说话啊老婆子!”大叔低声颤抖着把大婶往回拽,“万一被别人听到……”
“啊呀!我居然忘记了这真是……”大婶自己也忍不住捂住嘴,却还是忍不住要告诫冲田总司,“你也赶紧离开这里啊总之就这样了……哎,自从那事儿发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