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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他朝院门外张望,不远处一只黄色土狗正没命逃遁,屁股上插一支筷子。
老板拍拍小孩身上的尘土,牵着他手进了屋子,走到两名后生面前,朝一人咧嘴笑道:“多谢客官救我孩儿。请教客官贵姓,台甫?”掷筷子的年轻人就摸摸小孩的头,眯眼道:“萍水相逢,算不得什么。我姓白,叫小白。”竟然有这种名字,那小孩一听,“扑”一下笑出声来。他爹瞪了他一眼,将菜刀刀柄朝下插在腰间,抱拳道:“二位这顿算我的。”
另一个年轻人格外文弱,此时欲要出言谢绝,那“大白”一推手,万分豪爽道:“多谢老板。”
不一会儿,卤水鸭掌、银针鸡片、松鼠鳜鱼、银鱼蒸蛋,还有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桌来。白公子朝那帮忙端酒的小孩道:“小弟弟,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吃面不就蒜,不能算好汉。”那小孩此时也不大怕生了,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生蒜来递上。白公子要伸手来接,他身边的另一人却皱眉咳嗽了一声,他就缩回手摸摸鼻子尴尬道:“好了,不吃蒜。”
两人用完饭菜,店里暂时没有其他客人,老板出来相送。白公子问道:“老板,我们明天想到君山上游玩,这里还有船家做生意吗?”老板道:“客官,真不巧,明日君山上有绿林人士开什么会,官府已经贴了告示,不许平民往湖上去。违者后果自负。船会也不接散客了。”
两人相视一眼俱是十分沮丧。谁料那老板龇牙一笑,道:“两位要真想去偷偷看一眼,那就坐我的船吧,我明天要送酒上君山。”
这真是让人喜出望外。两人千恩万谢之后,和老板约好了码头会面的地方,便往岳州城里去。
城南有一处占地颇大的庭院,实为清商馆在岳州的大本营。入夜时分,后门打开,数十名僮仆簇拥着两名轻裘缓带的公子哥进了后院。厢房里牙签玉轴,堆列几案,瑶琴锦瑟,陈列左右。一个十三四岁的白衣少年原本正坐在案前抚琴,听见脚步声,慌忙从室内出来,到廊下跪倒,口称殿下。
那两人正是白细柳和谢玉,匆匆而来岳州,就是为了赴十月初十洞庭君山之会。
白细柳上堂落座,对后面进来的白衣少年笑道:“韩霄,不需行此大礼,我来得急了点。你琴练的如何,有几分把握?”
这少年正是馆主曲乘风的另一爱徒,王骞的师弟,此次代表清商馆来参战。韩霄小小年纪琴技过人,与师兄王骞相比,有清高脱俗之气,却无爱惜羽毛的洁癖。
他伏地答道:“韩霄自当竭尽全力,不堕我大成的威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三章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来到湖边,只见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湖面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船只,连舟数百艘,船头都是朝着湖中君山而去。不知道哪一艘是清商馆的船只。
先前谢玉曾问为何不乘清商馆的船,白细柳解释说,倘若清商馆能胜出,自然一好百好,如果途中有意外,她们再出手不迟。
两人到了约好的地方,果见岸边柳树下停了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吃水极深,舱内装了十几个大酒坛,酒香四溢。老板做船夫打扮,高卷裤脚,腿上有许多伤疤。白细柳看出他有武功根基,状似无意问道:“董老板先前做什么营生?”
老板等她们在舱内坐定,船桨一推堤岸,小船缓缓驶向湖心:“两位公子,我姓木,我内家姓董。”白细柳与谢玉对看一眼,都是吃了一惊,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是入赘的女婿。“不瞒两位,老头我曾经是个当兵的,自陛下收复北疆之后,代北无战事,便流落湖湘,卖酒讨生了。”白细柳听他说得不似作假,便不再说什么。那木老板却发问道:“看两位公子带剑带琴,莫不是也想去君山上一教琴技吧。”
谢玉有些紧张地摸摸背负的琴囊。白细柳一手搭在她肩膀上,朝后仰头笑道:“我俩凑凑热闹去。”
小舟踏破波心,直追前面的船阵而去,须臾便登上了君山的码头。木老板将酒坛清点,和岛上的人做交接,白细柳、谢玉便下了船。此时码头上忽然有穿捕快号衣的人截住她们,问她们可有请柬。两人摇头,那人便双手抱胸,哼声道:“官府有告示,今日君山没有请柬不能放入。”
白细柳柳眉倒竖,正欲发难,旁观的木老板眼瞅不对劲,连忙跑来劝阻。好说歹说,那人才道:“看在木老头面子上才放你们进去见识一下,可不要惹事啊。”
两人谢过木老头,沿着石子铺就的山径往顶上走去。山上竹木苍翠,古迹颇多,有二妃墓,封山印,射蛟台等等。此时虽是深秋,但满山红叶,无花胜有花,湖面上又传来灰鹤的叫声,一回头,岳阳楼隔湖相望,直如蓬莱仙境一般。湖面烟波浩渺,有“八百里洞庭”之称,湘、资、沅、澧,凡此四水,同注洞庭,北会大江。岳州更是成蜀两国的边境。
两人也不急着赴会,一边赏玩美景,一边慢腾腾往山顶走。到了山顶平台,只见乌压压人头攒动,有人正吹笛鸣萧,倾靡四座。两人个头矮,挤在人群里什么也看不见。白细柳灵机一动,抱住一棵老树树干爬了上去,谢玉却只好在树下干瞪眼。
她手搭凉棚往远处平台望去:“有一幅大大的布画像,以及许许多多的经幡。”谢玉道:“那是神瞽的画像,先立黄钟之管,以定十一律。死以为乐祖,祭于瞽宗,谓之神瞽。就是乐师一派的老祖宗。”她再往台上看去,是一个瘦小的青年,黑布衣服上绣着丝线,腰间挂着一串饰物,头上缠着布巾,于是道:“他手里的那是箫吗,怎么那么长?”谢玉虽然看不见前方,却听萧声辨认道:“是侗乡人吧,手里拿的是玉屏萧笛,有九节之长,相传是八仙之中韩湘子用过的名器。”白细柳低头往树下看,赞叹道:“玉娘,你真厉害!”谢玉双颊飞上一抹嫣红,跺脚道:“你快下来!”
白细柳正欲下树,忽闻前方乐音又起,她连忙又伸颈张望,这回上来一个抱瑟的年轻娘子。只听台下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来:“下去下去!这是武林盛会,又不是花魁选举,哪来的小娘子,快回家去吧!”
谁料那黄衫姑娘环视左右,脆生生道:“妾虽教坊乐籍,风尘贱质,亦知英雄不问出处。今日以乐会友,若山水有灵,自当惊知己于千古。雷大人,你说是不是?”她说到最后,转向平台的左手,那里坐了一票人马,个个衣衫鲜明,身后竖着两面大旗,一曰“如来”,一曰“雷音”。
乖乖,牛逼哄哄。白细柳心知这拨人就是西川花间派的人马,花间派分成“剑宗”、“乐宗”两支,这是乐宗门下的雷氏。蜀中雷氏以擅琴闻名,所斫之琴称为“雷琴”,所奏之乐称为“雷音”。她眼神在人群中逡巡,却没有找到当日七夕江上见过的薛雪衣。
雷氏中站起一人,年约四旬,拱手道:“这位娘子所说甚是,便请赐教吧。”白细柳只听树下众人指指点点,称呼此人为“雷奋”,是雷门的当家。
这姑娘娉婷娟好,楚楚有致,此时将瑟放在琴台上,起手拨弄。谢玉低声道:“是《双凤离鸾》之曲。”清越悲吟,杂以怨慕,咏北狄之遐征,奏胡马之长思,凄入肝脾,哀感顽艳。谢玉听了一会,问道:“弹得真好,她有多大?”白细柳道:“比你我大一两岁吧。”谢玉便叹道:“真是山外高山人外人。”
白细柳却不像她那么精擅音律,只是左顾右盼,注意身边动静。这女子下台后,直入人群中,众人屏住呼吸,给她让了一条道来,这是极高的赞誉。她自人群中走过,黄衫黑发影婆娑,谢玉禁不住喊了一声:“这位姐姐,请问高姓大名?”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知音相逢,何问名姓?”那姑娘头也不回,往山下走得极快,山风扬起她的黑发。真如恒野王青溪之畔遇王徽之,不交一言,魏晋风度,淡泊玄远。
谢玉心里暗道,这莫不是湘君显灵来了?她又抬头望了白细柳一眼,见她看热闹看得异常高兴。原来在殿下心中,举案齐眉,筝瑟和谐,比不过仗剑天涯,琴剑合契,任诞游侠。
那女子走后,平台前喧声不绝,想是珠玉在前,无人敢上台应战。便在此时,雷门中站起来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锦袍玉带,缓步上台,朝四下拱手道:“在下雷门雷胤,便接下方才这位姑娘的擂台,弹奏一曲《秋水》,为诸位助兴。”有小琴童送上一柄古琴来,侍奉他焚香涤手。众人都知此日到此时才是高潮,一时鸦雀无声。
此曲依庄子《秋水》意而成,琴音高旷空澈,洒脱逍遥。雷胤又将内力倾注琴弦之上,使得丝弦之音大增,声彻九霄。弹奏到大半过后,天空忽然呼啦啦飞过一群白鹤,在平台顶上盘旋,映着秋水长天,蔚为壮观。
有人叹道:“荡逸飞扬,超于流辈,不愧是雷音贯耳啊。”
谢玉却对白细柳淡淡一笑,道:“鱼听、仰秣、仙鹤延颈并没有那么玄乎。其实鸟兽好悲声,耳与人耳同,禽兽见人之食亦欲食之,闻人之乐何为不乐?”
她声音说得大了点,四周的人都回头朝她张望打量。便连台下的雷门子弟也向她投来好奇又鄙夷的目光。其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走过来,肌肤映雪,双手叉腰气势汹汹道:“小猢狲,你说什么?”谢玉吓得后退两步,身子抵上树干,脸色发白。白细柳从树上纵下,挡在两人之间,冷笑道:“那么凶干嘛,你看禽兽都被你吓跑了。”
乐音结束之后,白鹤又结队飞走,空中飘下几片白羽。四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雷门中有人喊道:“雷蕾,回来!”那名唤“雷蕾”的姑娘,朝白细柳、谢玉狠狠瞪了一眼,便不情不愿回了本门领地。
雷胤此时还在场上,洋洋自得。台下一遍颂扬之声。又过了一会,见无人挑战,雷奋便又站起来,拱手道:“小徒不才,承蒙各位相让,今日拔得魁首……”
“魁首岂是这么容易当的!”只听山下遥遥传来一声戏谑的话语。
雷门众人都是脸色一僵。白细柳与谢玉笑看一眼,终于来了么。
仙乐飘飘,那人开口说话时还在山脚,话说完只见一队仪仗已到了山顶。领头打着一面旗帜,上书“清商馆”三字。两排人马俱是青色衣衫,个个容貌秀丽,衣袖飘摇,簇拥着一顶肩舆,上覆五彩幢伞。
雷奋捋须问道:“可是清商馆曲馆主驾临?”
微风起处,肩舆幄帐分开,从里面飘下来一个白衣少年,沙哑着声音道:“馆主有事在身,吩咐韩霄前来拜会雷掌门。”众人瞧着阵势,本以为肩舆中所载是何等雄伟大丈夫,没想到走出一个裙屐少年,还在变声期中,捉膀撩胸,纷纷笑倒。便连白细柳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韩霄小小年纪,不为所动,肃穆淡定。雷奋知道清商馆这几十年来在宣武帝白雁声的庇护下,渐脱奴籍,洗尽尘滓,标榜风雅,跻身上流,正如日中天,不可轻易得罪。便道:“请问贵馆一代乐圣王骞可到了吗?”韩霄微怔过后,摇头道:“师兄犯下大错,早已被逐出馆去了。”
“谢大词,王骞曲”,曾一度风靡江左。谢、王之事虽过去经年,但因涉皇家私密,故而甚少在民间流传,便连雷奋都还以为王骞在清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