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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个似孟子攸一样的魔人上前,出手的正是花间派的武功。白雁声立即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和天王过招。魔王右手使剑,左手用掌,配合紧密,姿态曼妙。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终于不敌天王法相庄严,败下阵去。
白雁声已将一招一式都记了下来,此时眼前一阵白光,光芒过后,释尊微笑指他,梵音入耳:痴儿,看明白了吗,还不快去降魔成道。
他恍然大悟,跪下磕头。磕完头后,起身要走,却看见墙角的密宗双修图,顿时口干舌燥,身子一软,脚下被地底生出的蔓草缠绕住了。
那草宛如细线一般交缠又开合,叶片贴着茎干,或反向开合,或对生成合抱之势。花心上有神人瑞兽,或为卧狮,或为怀抱乐器的迦陵频伽。
合抱如花朵的缠枝藤蔓,好像人的躯干,定睛看去,那叶片其实是两个男子互相搂抱。薄云岩际宿,孤月浪中翻,有风吹动叶片哗哗作响,眨眼间,两人已换过了千百种姿势。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耳边一声呻吟,于是倏地睁开双眼,头脑逐渐清醒过来。
还是在那一座庙中,墙上的壁画都已经斑驳不堪,完全没有刚进来时那么清晰可见了。
萧瑀不知何时已经盘腿坐起,头顶冒着淡淡白汽,经脉鼓胀,面上却痛苦不堪。
白雁声一望之下就知不好,他走火入魔了。于是连忙伸手去点他身上几个至关重要的大穴,再到他背后去,将自身真气导入,将他紊乱的经脉一一顺过。从头到脚,最后至丹田,连续运行几个周天后,觉得萧瑀气息平静下来,白雁声也深吸一口气,准备收束真气。便在这时,真气在萧瑀丹田忽然抽不出来了。
菩萨座下的油灯还在缓缓燃烧着,放射出柔和暧昧的光芒。
白雁声大惊失色,萧瑀已经转过头来,满额汗珠,嘴角带着笑意,眼睛却亮得吓人,偏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亲,柔声道:“哥哥,天涯海角,不知凭何因缘,得共此灯烛,难得之至!请暂宽愁绪,谋一夕之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三章
他双手手腕的脉门猛地被萧瑀捏住,萧瑀整个人投入他怀里。他起初不信,以为萧瑀是在闹着玩,方要开口斥他,忽然哑穴被点中,接着身上几个要紧大穴也被封住了。
他背对着庙门,萧瑀却正对着外面,眼见一个白影在门口一闪而过,便在白雁声耳边呵了一口气,故意大声道:“哥哥,你怎么耳根子都红了。”
白雁声眼里射出愤怒的光芒,萧瑀却根本不去看他的眼睛,一边在他脸颊边格格笑着,一边去解他的衣襟,后来索性整个手都伸入他胸膛胡乱摩挲。待摸到一处旧创之时,整个人都是一抖,魔爪倒是停下了。
萧瑀直视他的双目,轻声问道:“是在江陵受的伤吗?”
白雁声此时气他冷不防发颠放狂,吃错了药般,根本不想理他。
萧瑀却低头拉开他衣襟,白雁声觉得胸口一阵凉风袭来,募地又有几滴滚烫的水珠落在心上,他虽不能动,心口却是一阵阵酸楚难过。
萧瑀重新拉好了他衣襟,抬起头来,眼眶已满是泪水,柔声道:“如果那日我在,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受这么重的伤。”
他说不会就不会,一如当年,他送走那个马背上哭个不停的小姑娘,向她郑重保证:坏人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萧瑀张口说话之时,口里有一股药香发散出来,白雁声电光火石间,想起方才在井边掉落的那一颗药丸,心里已有所了悟。他此时胡乱发情,并非吃错了药,实在是少吃了一味药,压不住前面那颗药的药性,自己运气发散,却又走岔了经脉。
白雁声脸色稍有缓和。
萧瑀此时抓了他两只手腕,以自身真气导入,边运功边道:“哥哥,我用密宗双修法助你打通三轮七脉,任督二脉一通,武功自然能突飞猛进。”他因在罗浮山守陵之时无意中习得了密宗心法,后来又借华山派商太微的真气打通了经脉,于是此时也想如法炮制一番,好让白雁声受益。
白雁声始觉说话间一股精纯的内力自双腕输入,在经脉里流动。过了小半天的时间,萧瑀收束了真气,倏地委顿下来。白雁声伸手抱住他,他怔了一怔,抬眼笑道:“原来你早已解开穴道了。却瞒着我不说。”
白雁声此时才开口道:“你明明只是想帮我打通经脉,却又为什么,为什么调侃你哥哥?”他说这话时脸上染上一抹红晕。
萧瑀心想我只是为了气一气孟子莺,以白雁声之血性,若要让他雌伏,只怕从此以后别说做兄弟了,翻脸成仇更有可能。嘴上却不依不饶道:“那么眼下呢,还双修么?”
白雁声长眉一扬,眼里也有那么点笑意涌出来,轻声道:“他人经受,我必经受。白雁声血性男子,岂真太上忘情者哉。”
他方才在梦中受到释迦点化顿悟,此时胸襟气魄已大为不同。
为什么当年十二岁的小阿戎在庙中替妹妹受难,却觉得心中欢喜?因为就连璀璨的星空也不会比人更纯洁。心中有佛,尘埃中也有菩提眼,心中若有不忿,则万物皆为可恨。
萧瑀与孟子莺的不同,他大约看明白了。子莺好黄老,顺势而为,是真名士自风流,风尘外物一概不看在眼里,以不争而天下莫能争。萧瑀却带着宗教般的虔诚,一分傲气,两分佞骨,三分狂野,狭路相逢勇者胜,耽于嗜苦,也耽于享乐,追求着人生的极致。
萧瑀听了白雁声的话,脑中轰鸣一声,顿觉悔到肠子都青了,如果方才,如果方才再大胆一点的话,他这边厢涨红了脸正胡思乱想,却听白雁声淡淡道:“阿戎,你方才问我世间最让人珍贵的是什么,我也问你一问,这世间最让人怨恨的是什么?”
萧瑀举目望去,知此一问一答,必有以教他。
白雁声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爱而不能终其所爱。”
萧瑀脸上血色褪尽,过了好一会,才柔和安顺答道:“是了,我记下了。”
白雁声便轻轻舒了一口气,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头发,心中不断喟叹,盼望着从今往后,兄弟间再不生嫌隙,一辈子都像今时今日这般亲密无间。
萧瑀还未享受够这平和幸福的时光,就隐隐觉得天摇地动起来,远处似有万马奔腾的声音。两人募地分开,对视一眼,双双起身要往外面走,庙门口却已经奔进来一个身影。
萧溶月屁滚尿流闯进来,扶着门框,大喘气道:“佛奴,快走。”
萧瑀立时明白了,走过去搭她的手,觉她手又冰冷又抖得厉害,也不知怎么握住马鞭的,于是道:“爹爹看我一夜未归,提兵来找我们吗?”他心想为着一个潜进盛乐的孟子莺不至于如此劳师动众啊。
萧溶月脸色煞白,咽了一大口口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抖:“我昨晚偷听到的,爹爹要杀佛奴,至尊不让,爹爹就要先下手为强。”
白雁声脸上未见什么大震动,萧瑀已经立下了决断,对妹妹道:“我肩伤没有好,不能纵马长途跋涉,你送大哥到雁门关去,可以吗?”
萧溶月已经想到此节,却有点犹豫道:“若是爹爹发怒,你怎么办?”
萧瑀也是脑中急转,道:“人若是平安送走了,爹爹至多生气,此事至尊既不乐为,也不会怪罪与我。”说着就带两人去牵马。
白雁声翻身上马,远远望见北面尘头飞扬,似有一大彪人马往这边来,转身望着马下的萧瑀,欲言又止,眼里一时柔情无限。
萧瑀却来不及与他缠绵话别,又问萧溶月道:“此去雁门关,你身上有什么印信凭证没有?”
萧溶月从身后解下一把黑沉沉的铁剑,道:“我偷了爹爹的凤鸣剑。”
白雁声不知凤鸣剑为何物,萧瑀却是知道的,当下瞠目结舌。这丫头果然是他的魔障吗?
萧溶月回头见越驰越近的黑云,不耐烦一鞭抽在马臋上,高叫一声:“哥,我走了,你撑住。”
白雁声也随她的枣红马奔出,两马驰出里许,他回头望去,萧瑀还在大树下一动不动地站着。
两马一先一后,在原野上没命狂奔。黄沙扑面,寒风透骨,奔了约有两个多时辰,白雁声见前面的胭脂枣红马马蹄放慢,便知马力将竭,驰上去道:“萧郡主,我们停下来歇一歇吧。”
萧溶月面上带着纱巾,只露两只眼睛,目中透着焦灼,道:“停不得。我们抄这条近路,明天中午就可到雁门关,可以赶在爹爹的传令兵到之前出关。”
她比白雁声还要在乎紧张他的安危,弄到白雁声十分过意不去:“萧郡主,白某认得回去的路。你请回吧。人臣无境外之交,若是让令尊知道你违背他的意思放走了我,因而迁怒处罚你,白雁声于心何安?”
萧溶月就在马上斜睨他一眼,冷笑道:“你以为雁门关是你想闯就能闯的吗?再废话我抽你个大耳掴子。”
白雁声顿时哑口无言。
晚上就在野外露宿,篝火也不敢点,日暖蚊虫甚烦,白雁声听她半夜里翻来覆去,却并不吭一声,在心里十分敬服。
天未亮时,两人起身上马,远远望见西南边群山淡淡的轮廓,连绵起伏,雁门山脉就在眼前了。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到了午后,两人灰头土脸地终于来到了雁门关下。
半年之前,白雁声出关之时,大病初愈,是坐在马车里过去的,那时只觉好一座雄关依山傍险。今日坐在马上仰首观看,又是不同。那关上乌压压一片胡人的旗帜,长刀胜雪,戈矛如林,更有一人多高的巨大弩机联排架在瓮城女墙的垛口处,俯视关下。若有人胆敢闯关犯境,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不射成肉泥,也是刺猬一般了。
他心生寒意,却又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收拾秦弓,夺回这九塞尊崇第一关。
这两匹马俱是西域名驹,行动如风,马上之人又骑术精湛,雁门关的守将早在他们还没到关下之时便已注意到了。等到两人驰到近处,有人认出萧溶月那匹配着金鞍的“胭脂将军”,指给守将独孤络看。
是以萧溶月到关下之时,独孤络也已经迎了出来,马背上向她行礼,又带着戒心打量白雁声。
萧溶月尽力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闲闲整理枣红马汗湿了的马鬃,道:“爹爹说孟子攸来攻洛邑,洛邑王府中还有紧要文书要我亲手取回。”
独孤络狐疑道:“这等小事遣一心腹即可,难道还要偏劳郡主来回奔波不成?又没有柱国府亲兵跟随,路上若遇匪盗如何是好?”
萧溶月便发怒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让不让过?”
独孤络素知柱国府的溶月小郡主性子暴躁,行事乖癖,偏生至尊还极是疼爱,不能随便惹,便点头哈腰道:“那郡主随身的入关文书借小人查看一下。”
萧溶月眼珠一转,大咧咧道:“路上走得急了,过河时摔了一交,叫河水冲跑了。”
独孤络面上一紧,肃然道:“小郡主,没有文书是万万不能过关的。”
白雁声在后面,瞧见独孤络全身肌肉收紧,手放在腰间,也不由屏息静气,准备待他一有异动就上去擒住他。
萧溶月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不可,转头又对独孤络嫣然一笑道:“独孤大人,你忠于职守,我很是佩服。回盛乐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