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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地躺在水晶棺里的尸体。
第五个狂欢节(3)
他带着得意的表情,把镜子举到尸体面前。
“看!”
一阵震惊的沉默。吉米·亨德里克斯的吉他在《星条旗永不落》的战场里高亢地唱响着。音乐包容了所有战争的创伤,质问着人们为了毫无价值的欲望而死去的意义。
一串激动的泪水从男人脸上流下,淌到戴着面具的尸体脸上。它看起来宛如死者欢乐的泪水。
维波,我现在也很英俊了。我有一张和别人一样的脸了。
“是的,现在你的确非常英俊。比所有其他人都更英俊。”
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维波。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会怎样。从前……声音显得很激动。它饱含感激和懊悔。男人眼中也闪烁着同样的亲情和关切。你先是帮助我摆脱了疾病,现在你又给了我……你给了我这个,一张新的脸,一张好看的脸。我该怎样感谢你呢?
“你千万不要这样说,知道吗?绝对不要这样。我这样做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别人欠我们的,他们必须还回他们夺去的东西。我会尽一切努力,帮你补偿他们对你做的一切。我保证……”
几乎仿佛在强调这个允诺中的威胁似的,音乐突然增强了,转变为《紫雾》狂热的电子节奏,亨德里克斯疯狂地拨弄金属琴弦,宣泄着朝向自由和湮灭的狂想。
男人关上棺材盖,让它悄无声息地沿着橡皮密封圈滑下。他走到地板上的压缩机旁按下开关。机器嗡嗡运行,将空气从棺材中抽出。真空的压力使面具更紧地贴在死者脸上,在一侧挤出一个小小的折子,看起来仿佛尸体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男人走到床边,脱下身上的黑衣。他将衣服扔到铁床脚边的凳子上。他继续脱衣服,直到全身赤裸。他将结实的身体塞进毯子下,头枕在枕头上,保持着和尸体一样的姿势盯着天花板。
灯关上了。唯一亮着的是另一间房间里音响上的红绿小灯,看起来像墓地里的猫眼。
音乐结束了。在坟墓般的沉寂中,活着的人沉入和死者一样无梦的睡眠。22
弗兰克和于勒开过左边的弗拉戈纳尔著名法国香水生产厂家。香水工厂零售店,开到艾泽古城的中央广场。弗兰克想起上次和哈瑞娅特到欧洲旅行时,她在那里买了不少香水,心里不由一阵刺痛。他仿佛又看到她娇小丰满的身体上穿着薄薄的夏季衣裙,伸出手腕,闻闻上面的香水味道的样子。他记得她摩擦着手腕内侧,等待香味挥发,然后再闻闻香水和皮肤结合发出的芬芳。她后来正是搽着那天买来的香水之一……
“你还好吗?要帮忙吗?”
“不必,我没问题,尽管有点累,不过还算清醒。”于勒的声音打断他脑海中接连不断浮出的形象。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失神了。
实际上,于勒比他更疲惫。他红肿的眼睛下面有黑眼圈,看起来像个彻夜未眠的人,真该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弗兰克下午已经回到圣罗马公园睡了几个小时,而于勒却一直呆在办公室里,处理警察调查案件时必须对付的各种文件报表。弗兰克离开总部时,心想要是警察不必花这么多时间在公文上,那说不定都能拯救亚马逊雨林,或者根治犯罪了。
现在,他们正驱车前往于勒和他妻子谢琳娜的家用晚餐。他们开出停车场,把饭店和旅游纪念品店抛在身后。他们向左拐上通往小镇高处的街道。尼古拉斯·于勒的家在俯瞰艾泽的教堂附近。它位于山顶边缘,弗兰克经常禁不住纳闷建筑师怎样让房子不因重力影响而坠入山谷,反倒牢牢地扎根在悬崖边上。
他们在车位停好标志车,于勒打开车门。他们走进房子,弗兰克四处环顾。于勒关上房门喊道:
“谢琳娜,我们回来了!”
“亲爱的,你好!”一头深色头发的于勒夫人从大厅尽头的厨房里探出头来。“弗兰克,你好!你还是像我记得的那样帅嘛。你好吗?”
“精疲力竭啦。唯一能让我振奋的就是你的食物。我鼻子一闻就知道很快我就会感觉舒服多了。”
第五个狂欢节(4)
于勒夫人晒黑的脸上浮现出微笑。她从厨房走出来,一边在毛巾上擦着手。“快好了。尼克,你给弗兰克倒杯喝的吧。我耽误了点时间,今天我收拾斯坦芬尼的房间花的时间多了些。我告诉过他无数次要保持整洁,但是他就是不听。每次他出门,房间都乱得一团糟。”
女人裙子一摆,旋风一样回到厨房。弗兰克和于勒对视一眼。警察总监的眼睛里有掩盖不住的无尽悲伤。
斯坦芬尼是谢琳娜和于勒20岁大的儿子。他在几年前一场车祸中成了植物人,最终丧生。从此谢琳娜的思想拒绝接受儿子的死亡。她仍旧是从前那个温柔、聪颖又机智的女人,个性一点也没有改变。不过她总是表现得好像斯坦芬尼仍旧每天生活在家里,而不是已经成了一张照片,公墓里的一个墓碑。医生给她做了检查,却总是耸耸肩,建议于勒接受他妻子这种无害的疯癫。他们认为这是一种有益的结果,足以帮助她避免进一步的疯狂。
弗兰克知道谢琳娜·于勒的这个问题,上次来欧洲时就已经习惯了它。他们在蓝色海岸度假时,哈瑞娅特也曾一样假装对此视而不见。哈瑞娅特死后,他心灵上与于勒贴得更近。他们两个都知道对方的痛苦,正因为这个纽带,弗兰克才接受了回到摩纳哥公国的邀请。
于勒脱下外套,挂到墙上的衣帽钩上。房间里以房子建造时期的现代风格和谐地装饰着。他带着弗兰克走进有双层落地窗的起居室,窗子外面是一个平台,可以鸟瞰海岸。
平台上摆着一张桌子,上面装饰着美丽无比的黄紫交间的花束,花瓶摆在桌子中间,桌上铺了一张非常美丽的桌布。这里充满了家的气息,装点着满怀爱意、精心挑选的简单物件,风格自然而不造作。这里弥漫着于勒与妻子共同的痛苦,为了死去的人而感到的悲伤,以及为所有再也没有希望成为现实的事物感到的哀怨。
弗兰克总能从空气中感觉到它。这是他非常了解的一种气氛,是生活用粗暴的痛苦之手扫过之处必然会存在的失落感。不过,奇怪的是,对此弗兰克并不觉得害怕,反而从谢琳娜·于勒充满期盼的双眼中获得心灵的宁静。她有勇气逃脱进她那纯洁的痴傻,从而让死去的儿子永存人间。
弗兰克妒忌她,他知道她丈夫也是一样。对她来说,日子并不是一只手日复一日从一个数列中划掉的数字。对她来说,日子是对某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的无尽等待。谢琳娜拥有在空房间里守候,知道心爱的人很快就要回来的那种快乐微笑。
“你想喝什么,弗兰克?”
“空气中的芳香充满法国的浪漫呀。你觉得法国开胃酒如何?兑一半法国茴香酒。”
“没问题。”
于勒走到酒吧前,忙着摆弄起酒瓶和杯子。弗兰克走到平台上欣赏美景。平台下是一大片海岸,小水湾、小岛和悬崖伸入海中,像手指一般指向地平线。红色的落日预示着明天又将是晴朗的一天,尽管他们没有机会享受它。
那个故事萦绕在他们心头。不过弗兰克开始想起尼尔·扬加拿大民谣摇滚大师。的一张唱片题目——“锈蚀从来不会停止”。他面前涌现着天堂的斑斓色彩。蔚蓝的海水,海中涌起的黛绿群山,金红色的天空,落日美得忧郁,足以令你心碎。而他们却在地面上行走的人,是尘世的凡人,就像在上百个战场上为了各种不同理由开战,只有毁灭一切的绝望意图不谋而合的人。
我们是从来不会停止的锈蚀。
他听到于勒走来。他手里端着两杯酒,杯子里装满不透明的牛奶色液体。于勒把开胃酒递给他,冰块在杯子边缘叮叮作响。
“接着,感受一两口法国吧。然后再回头做美国人。现在,这就是我想要你做的。”
弗兰克把杯子端到嘴边品了一口,品味着茴香那热辣辣的芳香。他们静静地喝了一会儿酒,肩并肩站着,分享着一种在仿佛永无终止的事件面前孤军作战的感觉。吉田的尸体被发现已经有一天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们在这一天里徒劳地寻找线索,哪怕是一点蛛丝马迹,仿佛进行着一场飞速的赛跑,终点却遥遥不见。休战吧,这是他们所有的愿望。哪怕只休战一小会儿呢。可是,就在这个时刻,这个只有他们两人享受,没有外力干扰的时刻,他们俩仿佛还是面对着一个无力驱除的人的存在。
第五个狂欢节(5)
“弗兰克,我们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尼古拉斯。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做。里昂那里有消息吗?”
“他们已经对第一盘磁带做完分析,不过结果和尼斯的克拉沃差不多。所以我对他们也没有多少指望。心理学家克伦尼告诉我他明天把报告给我。我还送了一盘我们在车里发现的录像带的副本去分析,指望能得到一些测量分析结果,不过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将一无所获,那么……”
“弗罗本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他们在吉田家里什么也没有发现。他被杀的房间里的所有指纹都是他自己的。地板上的脚印和约肯船上的尺寸相同,所以我们总算有点收获,知道杀手的脚是9号。地板上的毛发也属于受害者。血也是他的,O型血,Rh阴性。”
“他们在本特利里有没有发现什么?”
“一样。大量吉田的指纹,以及方向盘上的其他一些指纹,我们正在拿那些指纹和偶尔开过这车的保安们的核对。我要求对车座上的字迹进行分析。不过,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它们和上次的字迹非常相像,我甚至觉得是一模一样的。”
“是的。”
“我们唯一的希望在于他再次给让…卢·维第埃打电话,并且露个马脚,让我们抓住他。”
“我们应该把那个男孩安排在警察保护下吗?”
“我已经这样做了,确保安全。他给我打了电话,说他家周围被记者包围了。我叫他不要理会他们,并趁机安排了一辆警车和两名警官过去。表面上,这是为了方便接送他上下班,不过实际上也是为了控制住他。实际上,我觉得这样安全些,虽然我没有解释给他听,免得吓着他。此外,我们能做的只有严密监控广播电台。我们已经采取措施。”
“很好。受害者那里有什么发现吗?”
“我们正在和德国警方和你的联邦调查局同事们一起调查。我们深入调查了他们的生活,不过现在还没有什么发现。他们三个都是名人,两个美国人,一个欧洲人。他们经历都很丰富,不过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他们显然没有任何共同点,除了都被同一名杀手屠杀而死。”
弗兰克喝完茴香酒,把杯子搁到铸铁栏杆上。他表情有点迷惑。
“怎么了,弗兰克?”
“尼古拉斯,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你脑海里有样东西,但是你不知道它是什么?就像你想回忆一个你熟悉的演员的名字,但是一时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当然有过,而且经常这样。我这个年纪这是很正常的。”
“这肯定是我看到或者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