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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墙外的哀号声又生生不息起来。随之院门被人撞破,秦少游猛地冲到了薛蓝田的身前,头上还挂着几颗未摘掉的苍耳。
“呦,秦公子,您这是干嘛啊。”薛蓝田装出一脸莫名,心中却憋笑到内伤。
“这,这真的能毒死人?!”秦少游的声音有些颤抖。
“还行吧,让我看看你的手。”薛蓝田一本正经地说着,秦少游的手刚刚一直背在身后,听到此言终于不情不愿地拿到身前来。
“油~啧啧啧,疼不疼啊。”薛蓝田看着两只被刺得红肿的手掌,忍住笑意,一脸关心。
秦少游忙眼中放光,“疼啊,可疼了。你看看还有没有救。”
“唉~”薛蓝田轻轻一叹,面露惋惜。
“没救了?”秦少游似乎濒临崩溃。
“也不是没救,只是···”薛蓝田微微蹙眉,一脸为难。
“只是什么?”秦少游忙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却被小竹拦在半空。
“只是这药费···”
“我当是什么呢!薛兄尽管开价,多少我都给。”
“好,够爽快,小竹,带他去划价,五百两。”
秦少游没有半刻停留,直接随着小竹一溜烟地离去。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薛蓝田才忍不住笑了出来,坐在一旁的拂雪也忍不住染上一抹笑意。“公子,你这次可真把秦公子害惨了。只是他是越秀国的皇室,小惩一下也就罢了,别做的太过。”
“我自然知道分寸的,想不到五百两这么容易就到手了。对了,你吩咐药房,给秦公子的药中每付中再加三钱苍耳子,给他通通鼻窍。物尽其用可别浪费了。”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四章 月下空禅
不知不觉间过了大半个月,秦少游虽然病好了却一直赖着未走,对薛蓝田也是晨昏定省,款款殷勤。而且花样迭出,搞的薛蓝田真是哭笑不得。
绝版的古籍善本,上好的古玉扇坠,这些都算是正常的。薛蓝田当然都含笑婉拒。
到了后来想是被拒的次数多了,大脑受到了刺激,于是我们秦公子的左右半脑开始碰击出无限幻想的火花,各种奇思妙想纷至沓来。
譬如说:有一天秦公子骑了一只竹马,屁颠屁颠地跑到了玉暖阁,向着刚刚洗漱完毕的薛蓝田笑着嚷“蓝田,看,这只竹马好看么!”薛蓝田当时差点血溅当场,这郎骑竹马来,是不是有点超龄?
最可怕的要数前两日,秦少游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一只尺八。桂竹刻成,简单的五孔乐器,甫一吹奏就带出声势浩大的孤凉之感。
薛蓝田在学校的时候曾经了解过这种乐器,流行于唐宋,只是宋代之后,就被笛,箫渐渐取代,也就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不过薛蓝田在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出了这只古老的乐器,只是在月行国这个乐器的名字叫空禅。
四月的夜空,月色潋潋如水,秦少游一人穿着素缈的白衣,坐于房顶青瓦之上。手执空禅,放于唇边,苍凉辽阔的乐音在静谧的夜色下缓缓流动,禅音空灵,清澈恬寂。
那一天薛蓝田甫一开窗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对面房顶上的人看着她出来,微阖的桃花眼中流潋出一池春水,衣袂翩跹,直欲坐化成仙。薛蓝田吞了一下口水,缓缓的伸出手,把窗子又默默的关上。
为什么忽然觉得在月色的衬托下秦少游也变得这么周正端庄了呢。难道他看破红尘了?
于是带着这个疑问,在秦少游清晨来“请安”的时候,她就那么顺嘴说了一下“秦兄昨晚乐音空缈,似有堪破之意。红尘渺渺,早日脱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本意是促使秦少游早日看破红尘,然后把她这个俗物扫除视线范围,然后薛蓝田就彻底圆满了。
结果,秦少游竟忽然激动起来,手舞足蹈地上前紧紧握住了她的小爪,嗓音中还带着微微的颤抖,“果然最懂我的还是薛兄,蓝田,既然今生与卿不能结为情侣,那这辈子做一对法侣吾亦情愿!”
然后,薛蓝田被天雷劈在当场,当晚就继续被这永无休止的巨大苍凉感湮没的失眠了。
于是玉暖阁从此夜夜“笙歌”。
终于在七天之后,薛蓝田的忍耐已经达到了巅峰,派出了必杀技——拂雪。
拂雪是个冷美人,她和小竹都怕她。
是夜,一泓冷月如璧,泛着泠泠寒光,庭中夜来发着甜腻香气,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美景良辰,檐上二人静静对峙。
玉暖阁的两边房顶上,男子一身青白,女子一袭淡绯,隔着庭中湖水,半座院落。
“请皇子移步,拂雪怕扰了我家公子好梦。”
秦少游收了空禅,“好说。就到流华苑。”
话音刚落,二人便若踏雪飞鸿,一瞬间便不见了踪迹。
薛蓝田推开窗子看着窗外月圆花好,“啊,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流华苑中一树石榴开得荼蘼,月光之下若簇火流霞。拂雪轻踏着枝桠,霞光映着淡绯色的裙角,映得人面愈发冷冽清艳。
对面的回廊顶,秦少游峭立于月色下,晚风猎猎,吹得素衣如鹤“姑娘好身手。”
“皇子殿下也是深藏不露。”拂雪单挑了眉梢,袖子了曳出两条素红轻练来。
“我从不与女子动手。”秦少游把空禅别到了腰间,剑眉淡扫,似是不屑。
“哦?原来皇子殿下还会怜香惜玉。”拂雪忽然觉得好笑。
“你别误会,我这是为了蓝田。”
“呵,这辈子,真没见过你这种人。”
“遇见本皇子是你的荣幸。”既然身份已经暴露,便没有什么可掩饰的了。
拂雪冷哼一声,不想絮语。赤宵练一扫,夹着无数飞花飘落,向着秦少游袭来。这本是极美的景致,却偏夹着一股子果敢狠厉,不留半分情面。
秦少游扯出一丝浅笑,抽出腰间空禅,轻轻一挥,不知如何动作,被内力鼓得笔直的轻练竟像是揉进了一泓秋水,瞬间化成了绕指轻柔,再无半分戾气。
拂雪面色一变,刚刚在玉暖阁一试,便试出这秦少游的轻功绝不比自己差,或许还要高出一截。如今看来秦少游果然是个暗藏机锋的高手。
想到他那日从墙头跌下,恐怕是故意做给她们看的,他来这里究竟为何?为的是薛蓝田,呵,谁信他的鬼话。
“皇子来此,究竟为何?”
“自然是为了蓝田。”秦少游含了半分浅笑。
“明人不说暗话。皇子还要隐瞒么?”拂雪微眯了眼,星眸粲若琉璃,直视之下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我没什么隐瞒的,所以,无话可说。”秦少游坦然看着她的双眸,挑起半分戏谑。
拂雪气得双颊绯红,若不是看在他是越秀国的皇子,她真想撕裂他那张脸。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我们公子怕扰,夜里还请皇子高抬贵手。”
秦少游这才醍醐灌顶了一般,“呀,原来是这样,蓝田也真是的不早说,好啦,吹了这么多天,我也累了,回去睡个美容觉,回见了啊!”
拂雪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终于体会了什么叫做哭笑不得。
流华苑中,灯火尽灭,拂雪已然离去,庭院中只剩下萧索的夜风,与一泓孤月。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哀鸣,一切如常,万籁俱寂。
忽然夜色之中仿佛陡然滑过一抹暗影,一瞬,便隐于茫茫暗夜之中,看到的人会误以为是因为一时眼花而出现的幻觉。
流华苑的主卧却不知何时开了一丝缝隙,一抹暗影闪进,像是没入水中的石子,门扉开阖,一瞬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当人以为这一切又是一场幻觉的时候,静谧的屋中却传来了刻意压低的声响,除非近身,否则听不分明。
“殿下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嗯,很好,咱们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后面的这个声音的主人如果仔细辨认便是秦少游无疑,只是却去了白日里的浮华戏谑,竟显得寡然冷寂起来。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五章 岁末之约
四月末,庭院中开满了玉茗花,素白,淡紫,鹅黄,重瓣繁复,艳若流霞。
秦少游依旧日日殷勤,没想他竟有如此毅力,若不是知道他是个断袖,薛蓝田指不定还真会小小心动一下,只可惜,终归天意弄人。
眼看着就要进入五月,过两日便是立夏,秦少游来到杏林山庄也快一月余,越秀国那边已经几番催促,跟随他前来的内臣们也都着了急,成天念叨着让他回国。
说来也是,一个他国的皇子在别国盘桓这么久,虽说心思单纯,目的明确。但有时,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更何况秦少游身为皇长子,这身份本身就是个祸端。
可是咱这位皇子大人却毫不在意,依旧成天游手好闲,有事没事凑到薛蓝田身边表表真心。
只是可怜了那些内臣们,成天陪着他上山下水,在耳边苦口婆心。终于秦少游听得烦了,便令谁在提此事赏苍耳二刀(八荒计量单位,相当于一斤),果然一时间所有的内臣都缄了口。
如此又过了五日,秦少游的一个内臣终于坐不住了,“主子,你不让我说我也要说了,如今已经在月行盘桓一个月,你也知道公子无咎一直野心勃勃,若是被他抓住了把柄,暗中打击,咱们多年的苦心经营岂不是白费了!臣知道您喜欢薛神医,既然软的不成,不如直接把薛公子掳到宫中!到时候到了越秀害怕他不从!”
秦少游看着这个高大威武的汉子愣了半晌。平日里数他最忠厚老实,如今怎会有如此劲爆的念头。
“子铁,谁教你这么说的。”
那汉子喃喃了半晌,“没,没谁,是我自己想说的。”
秦少游的眼风扫到了墙边的两个挤眉弄眼的内臣,冷哼了一声,“好啊,子铁,你现在竟学会糊弄我了!”
那憨厚的汉子竟吓得微微一颤,“子,子铁不敢。”
秦少游没有说话,眼中一道冷芒杀了过去,那汉子浑身一栗,“是,是子瑜和子夜让我这么说的,我们三个打赌,我输了,于是···”
秦少游的眼神扫向墙边,刚刚暗使眼色的两个内臣“扑通”跪倒在地。
“哎,你们跪什么,我刚想夸这个主意甚妙!这样吧,赏你们今晚去给我把人掳来,咱今晚就回越秀。”秦少游嘴上虽是调笑,眼中却未有半分调笑意味,手中折扇轻摇。那两个名叫子瑜和子夜的内臣诚惶诚恐地领了命。
入夜,庭中的待霄草随着微凉的夜风轻轻摇曳,月光本来皎洁无垠,可不知从何处飘来一抹淡云,半遮半掩地挡住了倾泻的月色,暗夜里瞬时添了几分氤氲朦胧。
玉暖阁中熄了烛火,只余更漏声声,花树清香。若是屏息静听,可以听到里面传来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
粉墙之上,深黛的青瓦间,忽然探出两截墨色暗影,像是两团深色的烟雾,溶于寂寂暗夜之中,唯有两双眸子映着黯淡的月光,泛出一星清亮的光。
眼神相错,两团影子极有默契。身形如梭,倏忽间穿破杳然夜色,每个动作每个角度都计算的极其精准,破窗,入室一气呵成。床上的身形被兜头一罩,不容半丝喘息,被其中一人扛到了肩上。随之只听到庭外房上瓦砾轻响,一切归于寂然。
过了半晌,玉暖阁的院子中摇晃出一袭白影,宽大的袍子在风中轻摇,若轻扬的鹤羽。一边向着主卧走去,一边打着哈欠。“早知道今晚就不喝那么多水了,半夜真是折腾人。”一双秀目染着朦胧睡意,推开了房门,踏了进去,一头栽到了床上。
一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