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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梅梅淡淡地说:“知道,他到哪里都会发张照片给我,现在也一样。不过没多说其他的,也不清楚他具体在做什么。”
林涛说:“还是吉姆比较爽,二话不说就跑伦敦去了,不过老是抱怨伦敦雾多,有些不习惯。”
韩梅梅笑说:“我跟他说他应该在北京住上个三年,感受下沙尘暴,回去就什么都习惯了。还老是抱怨饭菜吃不惯,想念中国菜,这小子是不是以后去哪一国都要带上一帮侍从,打伞的、炒菜的个个都分工明确。”
韩梅梅一来就和Miss高打了招呼,不过Miss高现在上有老下有小外管店内管家,要胜任贤妻良母这个角色,只好牺牲私人时间作为砝码,好不容易把时间排开。露西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问林涛:“我回来还没见过迷死高呢,你见过吧?”
林涛一点都不讳言:“见过啊,生活挺幸福的。”
露西说:“也是,迷死高虽然特立独行了一点,但是挺容易满足的。那你呢,终生幸福有着落了吗?”
林涛说:“不带你们女的这么想的,找个人就准备把终生幸福托付给她,还不把人吓得落荒而逃,现在人连自己都不想负责任,凭什么凭空再多帮你负一份责任?”
“那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没怎么想,反正就那样呗。我爸妈老是催着我去相亲,我也去过几回。到时候找到个还可以的,说不定马上就把婚结了,然后生个孩子,让我家有个后,我的任务也就结了。”
韩梅梅对露西取笑说:“你听他说的,好像在菜市场挑东西一个样。他这态度怎么好像和以前我们考试一样,要在规定时间内把题目全部做完。”
林涛听了她这个精妙的比喻后,倒是好像醍醐灌顶,他笑道:“真的,我一直觉得就是这样,你这比喻一打,让我立马就顿悟了。”
韩梅梅横了他一眼:“我看你要原地羽化成仙了!”
露西连忙拦着说:“可别,先把饭钱付了再说。”虽说出了社会,大家的雄心壮志和远大梦想都磨灭了,倒是平添了很多幽默感,有时候取笑自己,有时候调侃别人。
林涛说:“奥运要不要去北京看看,你说当时听到北京申请奥运成功,我们多激动啊,虽然当时感觉2008年觉得好像特别遥远特别渺茫,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韩梅梅说:“当时我那心情和香港回归一样兴奋,现在想想真是特傻。”
林涛点点头,说:“谁不是啊,我们应该找个时间大伙一起聚一下。”
露西一听这话,就抱怨道:“你当我们不想啊,一个在北京一个在上海的,要有这样的机会那是要千年等一回的吧。”
他们没有想过这样的一次聚会,会是在韩梅梅的婚宴上。
因为奥运的到来,全民学英语、全民学礼仪的风潮愈演愈烈,生怕怠慢了千里迢迢而来的外国人,辜负了别人对泱泱大国的期待。
而在韩梅梅眼里,奥运会像是因为她和李雷分手而举行的巨大狂欢party,她已经没有热情投入到欢乐的人群中。
更烦的是她老爸老是暗示她必须好好考虑韩刚,因为韩刚四世同堂,有房有车,心又定,不会有那么多不靠谱的想法,是社会上的稀有资源,这种货色的价码只会越炒越高。话说到这里,当然也只有她爸爸还以为自己那还是暗示。
她爸爸恨不得把自己的话录下来,像是大街上那些每天叫嚷着“三天抛售完毕,不买后悔”实际上三年过去了还屹立不倒的店一样,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循环播放,好让女儿把自己的金句一字一字刻到脑海里。这个年韩梅梅过得那真的叫余音绕梁,恨不得一头撞梁而死,图个清静。
韩刚倒算是个君子,韩梅梅那样表态过后,他说,他可以等,他还有时间。韩刚不活泼,不热情,但是他是个可靠的人。
大年初八,吉姆打电话过来,约她去给 Uncle Wang 拜年。这年头,要约到一个人也真不容易,林涛要值班,莉莉远在上海,凯特有演出,露西的孩子发烧了,天啊,大家怎么都这么忙,像是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一出门,就碰到刚好过来找她的韩刚,初四的时候他已经来拜过年了,现在又来,他倒不是陀螺,他是个不倒翁。
韩梅梅稍微抱歉地说:“怎么办,我现在要去给我老师拜年。”
韩刚热情地说:“我可以送你过去。”
韩梅梅说:“我已经约了人了。”
韩刚说:“那我等你。”
韩梅梅直接说:“你不要等我。”
第十五章 我们同渡沧海,看着前尘全被覆盖
见到了吉姆,他精神比去年离开的时候好多了。哦,不,又过年了,现在应该说是前年了,时间过得像是流水一般快,简直是泥沙俱下。
吉姆一见到她就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韩梅梅说:“天啊,我们已经一年多不见了,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吉姆大笑道:“如果我还能长高的话,估计马上会有人把我抓到实验室解剖了作实验。”
韩梅梅也跟着笑了:“为人类进化事业做贡献,也算功不可没啊。”
吉姆说:“那群人才是进化去了,以前都没那么忙。”
韩梅梅看了看他说:“现在哪能和以前比。”从前他们经常笑声震天,现在笑起来简直都不像快乐。
他点点头表示认同:“说得也是。”
先在附近找了一个超市,买了水果和花,韩梅梅和吉姆抢着付钱,在这一方面,吉姆不可能让女生付钱,这点倒是像中国人,应该是耳濡目染。吉姆忙着付钱,推搡之间就把钱包掉到了地上。
韩梅梅说:“鸡蛋拿了,母鸡反倒不要了?真是舍本求末。”蹲着捡起来,却不小心看到钱夹里面的照片,他和一个中国女孩子亲昵歪着头照相,女子长得很漂亮,头发不长,眉宇间隐隐有一些男子的英气,但是动作极傻,恋爱中的人哪个不傻?
她把钱包递给了他,吉姆看到她已经看到了照片。
韩梅梅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的女朋友?”
吉姆把一只手插到了口袋,轻轻点点头说:“是啊,在英国认识的。”
韩梅梅漂亮地笑下去:“挺漂亮的,看起来你们很适合。”
她当然是真心替他高兴,他找到了自己的新生活,不再为过去所困,他这么优秀,是应该有一个女子全心全意爱着他,她一直希望他有这么一天。她不是那种女孩子,一个人喜欢了她就要一辈子喜欢,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搭理他,他都要在一个悲伤的角落默默地继续这单恋的事业,弥留之际都要紧紧捏着自己的照片,好在见上帝的时候交代自己这一生时间的花费情况。可是,高兴之余,还有难过和怅惘,对她那么好的他也留下了还在原地踏步的她,奔向了未来。她心中升腾着另一种情绪,是一种若有所失的荒凉。
韩梅梅说:“怎么也没带出来和大家见见?”
吉姆说:“她家在北京,回家过年去了。”哦,原来是这样,所以他才跟着她回国了。
“那下次如果还这么宝贝地藏着,我们可饶不了你了。”韩梅梅说。
吉姆有点着急地说:“我不是藏着,只是还来不及说。”
韩梅梅笑着说:“下次我让他们给你充分的时间做准备。”
两个人到了 Uncle Wang 家里, Uncle Wang 很热情地招呼他们,那只鹦鹉更是热情,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脑容量太小的缘故,老是认错人,一个劲地叫嚷着:“李雷哥哥,李雷哥哥。”
吉姆和韩梅梅不由得不怀疑这厮的中文词汇量是不是只有这四个字。
吉姆说:“这鸟有点傻。”
Uncle Wang接过话来:“跟你一样。”
Uncle Wang真是越活越年轻,卸了系主任的担子后没有消沉下去,反而更活泼了,像是焕发了第二春,吉姆被他将了一军,立刻就把账算在这只傻鸟上。
Uncle Wang给他们泡了茶后,说:“你们怎么没和李雷一起来?”
吉姆疑惑地说:“李雷来过了?”
Uncle Wang奇怪地说:“是啊,他昨天来,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怎么你们不知道?”
吉姆说:“他没有说啊。”
Uncle Wang想了一下,点点头说:“他当时说还要尽快赶去云南,看起来挺忙的,可能是因为这个吧。”
韩梅梅想问但没有办法问的话,吉姆替她给问出来了:“那个女孩子是谁?”
Uncle Wang不知道韩梅梅已经和李雷分手,他笑吟吟地说:“看起来真像是他女朋友,韩梅梅你可要小心了。”
韩梅梅原本心里就存着这样的猜测,听到连Uncle Wang都这样说后,她就彻底明白了,能和他一起来 Uncle Wang 这里,又一起去云南,可见多么亲密无间,不是女朋友还会是什么?他总算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如果这个女子,他要去汶川的时候,应该不会阻止反而会欣然同行吧。何况当时是自己自愿挥手道别也怨不得他,他甚至哭着挽留她,她却没有动摇,他完全有理由有自由再找新的女朋友。可是苦涩慢慢向着心里面渗,她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两人既然分开走了,当然要各自寻找幸福。可是,天知道她多么希望他不幸福,希望他过得一点都不好,原来她也是自私的人,能够大方只因面对的不是自己最爱的人。
拜访 Uncle Wang 后,吉姆和她一起走了出来,吉姆小心地照顾她的情绪:“ Uncle Wang 也就是随便说说,你可别当真了。”
韩梅梅依然有很强的判断力:“你说的这话加上你的表情,证明你也是信的。”
吉姆一时哑口无言。
韩梅梅知道她理应要笑:“其实事到如今,我都不应该介意什么,毕竟已经不关我的事。他这样对我也好,逼着我也只能往前走,因为,我也不能靠着那些回忆活一辈子。”
吉姆说:“你能这么想,我也很开心。我们回去吧。”
直到她一个人回到了家,眼看着就要拾阶而上,推开门就是自己的家,能够回到自己的天地。她忽然全身无力,跌坐在台阶上,用没有力气的手撑着更没有力气的脑袋,看着浩瀚的星空,这星空是不是代表一种永恒,她很想问出来,他说过永远爱她,那么永远肯定是一颗恒星,怎么突然变成转瞬即逝的流星?那些美好的岁月都沉下去了,因为任谁都知道再好的东西都有尽头。
如果现在有人问她,非常非常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办?她一定会告诉她,好好地保护自己,不要像傻子一样付出。就像是你喜欢上了一个盎然的夏天,可是夏天会为了你停留吗?
她拿起手机,看着这么多年他发给她的每一条短信,那些短信几乎要占满了她手机的全部内存,即使是“晚安”两个字她都不舍得删,她一条一条地看,心被锐利的刀来回割着。可是她知道,她真的不能靠着这些记忆活下去了,因为给她这些回忆的人已经变了,那么这些回忆也跟着变了,过期了发霉了腐烂了,甜味全变成酸和苦。她突然看一条删一条,流着眼泪把确认键按到底。看着那些爱的词句全都化为烟云,她感受到一种揪心的痛,是的,是痛,只有痛楚才能让我们更加爱惜自己。
面前突然有人问她:“你怎么了?”
韩梅梅被他从重重回忆中惊醒了,她说:“你怎么在这里?”
韩刚说:“我说过会等你。”
韩梅梅一听又是这话,就不想再理他。
他问她:“李雷有了新的女朋友?”
韩梅梅惊讶地抬头看着他,他说:“别问我怎么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