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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就成了一匹发疯的马驹。他的身体在车斗里不由自主地上窜下跳,尾骨被赚得针扎般疼痛。
摩托拐上了人工湖边的水泥路,不得不减缓了速度,因为这条路上有许多回下去的窟窿和凸起的
瘤子。表弟大幅度地扭动着车把,也难以免除摩托的颠簸,有一次差了点就要翻个三轮朝天,把发动机
都憋死了。表弟大声骂着:
“他娘的,腐败路,刚修了不到一年,就成了这操行!”
他和徒弟下了车,跟在后边,帮表弟推着摩托绕来拐去地缓慢前行。到了墓地边缘,他们不得不把
车停了下来。四周黑暗如漆,车前的大灯射出的光柱照亮了墓地和树林。表弟冷冷地问:
“在哪里?”
他想口答,但舌头僵直,发出的是一串呜喀。徒弟抬起手往墓地里指了指,说:
“在那里。”
通往墓地的小路在车灯照耀下清晰可见,但三轮摩托显然是开不进去。表弟熄了摩托的火,从背
包里摸出一只装三节二号电池的手电筒,批亮,照着林间的灰白小路,厌烦地说:
“走吧,前边带路!”
他踊跃地走到前面,下意识里想讨好表弟。他听到徒弟在身后说:
“表弟这车……”
“怎么啦?怕人偷走?”表弟冷笑着说,“这么冷的天,只有傻X才出来!”
表弟的手电光芒忽而射向林梢,忽而射向坟墓,弄得他脚步踉跄,犹如一匹眼色不济的老马。小路
在坟墓间绕来绕去,路上厚厚的枯叶在他们脚下嚷嚷作响。东北风已经停息,空气肃杀,墓地里宁静异
常,他们脚踩落叶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心里发毛。有几点冰凉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像雨点又不像雨
点。他看到,手电筒的光柱里,有一些银白的颗粒轻飘飘地落下来。他有些兴奋地说:
“下雪啦!”
表弟不满地纠正了他:
“不是雪,是冰征!”
徒弟说:
“表弟,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表弟轻蔑地哼了一声,道:
“你们认为警察都是些傻瓜?”
徒弟笑着说:
“怎么敢?警察里也许有傻瓜,但表弟您决不是傻瓜,我听姑妈说过,您五岁时就能认识二百多个字
呢!”
表弟的手电筒照到了高高的白杨树梢,惊动了巢里的乌鸦,它们认外地大叫着,有两匹乌鸦从巢里
飞出来,在手电筒的光柱里扑楞着翅膀,一匹撞在了树干上,一匹钻进了旁边的喜鹊窝里,在那里引发了
一场混战。表弟收回电光,低声嘟响着:
‘答你们这些鸟货一梭子I”
他们来到了车壳小屋前,在电光的笼罩下,小屋像一个沉睡的巨兽。被惊动了的乌鸦和喜鹊各归其
巢,林间恢复了宁静。冰仅越来越密集,暗夜里一片意夸之声,仿佛有无数的春蚕在啃吃桑叶。表弟用
手电照住了小屋,问:
“在这里边?”
他感到徒弟在黑暗中看着自己,便慌忙回答:
“是这里边……”
“真他娘的会找地方!”
表弟摸着手电筒走到门前,轻轻地踢了一脚,铁门竟然应声而开。电光射进了小屋,他的眼睛跟着
电光移动着,就像清点财物一样,他看到了平放在地上的那块床板、床板上的草席、席上那卷粗糙的手
纸、“墙”角上那张瘸一条腿的木桌、木桌上的两瓶啤酒和三瓶汽水、啤酒和汽水瓶子上的灰尘、紧靠着啤
酒瓶子的两根躺着的红蜡烛和半根立着的红蜡烛、桌面上的肮脏蜡油、木桌下边那个用来盛小便的红
色塑料桶、“墙”上不知是谁用粉笔画上的淫秽图画。光柱在那夸张的图画上停了一会,然后又在室内扫
了一遍。表弟转过身,用手电照着他的脸,恼怒地问:
“丁师傅,你什么意思啊?!”
电光刺得他的眼睛睁不开,他举起一只手遮住眼睛,结结巴巴地辩白着:
“我没说谎,对天发音我没有说谎……”
表弟阴阳怪气地说:
“有进骡子的有相马的,没想到还有通警察的!”
表弟举着手电,大踏步地往回走了。徒弟不满地说:
“师傅,您又幽了一默!”
他将身体往徒弟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嗓门说:
“小胡,我明白了,那是两个鬼魂……”
说完了这话,他感到脊背发冷,头皮发紧,心里却感到轻松无比。徒弟更加不满地说:
“师傅,您越来越幽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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