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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班多久?”
“才一个星期。找工作真不容易,中环、尖沙咀,几乎所有商业区都跑过了。”秋如满足的笑一笑,“老板很好,昨天请我们吃午餐,我对同事说等车的苦处,今天他还说要开车送我回家!”
“你怎么还在巴士站?”
“快下班时来了几个澳洲客!”
“你老板年纪有多大?”
“我没问!那是他的私事,看样子年纪不太大,三十岁左右,人很风趣!”
“结了婚没有?”
“我不知道,公司的同事只是称赞他很能干。”
“当然能干,否则怎可以做大老板。”文钦突然说:“辞职跟我回家!”
“辞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份工作,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你找工作做,无非为了三千元,我每月给你三千元,不要再做了!”
“我不可以要你的钱,我也从未想过要石家的钱,如今我自给自足,做工有什么不好?”
“你仍然为了那天的事恨我?”
“什么事?”
文钦好尴尬,好困难的说:“我骂你虚荣、虚伪,你不会忘记了!”
“我没有忘记。不过我已经向你解释我并不虚荣也不虚伪。我希望你相信我,如果你不肯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事实令我不能不相信,坐惯劳斯莱斯,有专用司机竟然去挤巴士,我怎能说你虚荣;那天我把你骂个一钱不值,今天你看见我,不单只没有骂我、训我、给我面色看,不耐心地把近况告诉我,这证明你是多么宽大,我实在不应该骂你虚伪,是我自己瞎了眼。”
“不要怪责自己,人与人之间的了解,是需要很长的时间,你根本没有机会了解我。”
都是我不好。”文钦轻叹了一口气,“你不念大学了吗?”
我还没有想好,很矛盾。我辛辛苦苦找到一份工作,但是,母亲以我念居学为荣,我去世了的外婆,也希望我念大学。”秋如忽然记起了,“我在车上问你,我妈妈问,你就是说好,我很想念她!”
“如果你肯为你母亲设想。你便应该回家去,符阿姨知道你辛辛苦苦找工作,住小房间,一日几顿没人照料,在巴士站风吹雨打,又要上班又要学速记、电脑,她会很伤心。”
“我想学习独立!”
“石家又不是负担不起你,你因为我冤枉你虚荣,现在已证明你是个肯吃苦能自立的人。你还证明什么?”文钦疲累的说,“你知道我们为了找你有多苦?你挨瘦了,我也跑瘦了。”
“你们?”
“茱莉、巴利、宜珍、翠姿,大家分头找你!”
“你见过茱莉?”想起那天晚上的事,秋如禁不住又脸红了。
“是的!自你走后我们见过几次,是她令我发觉自己过去一直误会你。”文钦问:“茱莉说你离开她家,是因为她做了错事,是不是因为她忙和巴利谈恋爱忽略了你,所以你心里难过?”
“我是那种人吗?”秋如奇怪,茱莉和巴利谈恋爱?
“我和茱莉每次见面,巴利都陪着她,看样子他们感情很好。”
“真的?”这是秋如最喜欢听的话。
“他们同住在一间屋子里,大概是日久生情。茱莉到底做了什么事令你生气?”
“茱莉在说反话,其实是我不对。她希望我留在她家里长住。可是,我离家是要证明自己并非虚荣,不用依靠别人也可以生活,若是我长住茱莉家,我不是一样过好日子、享福、依赖别人?”
“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我,”文钦一切都明白了,他也很负疚,“为了我,你受苦,朋友也反目了,我应该算是罪人吧!”
“也没有反目,我怕她拦阻我自立的决心,不辞而别罢了,相信茱莉不会怪我。”
“秋如,现在什么都明白了,跟我回去!”
“我刚找到一份工作,我想继续做下去。反正,就算念大学,现在还没开课。”
“你真的不想念符阿姨?”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妈最近怎样?”
“很好!就是挂念你,担心你,想听听你的声音,你十几天没跟她通电话了。”
“妈和石叔叔现在在哪儿?告诉我,我给她打长途电话。”
“爸爸和符阿姨今天会到澳洲,他们答应晚上打电话回来。你回家就可以和她好好聊聊。”
“家里的人都知道我跑出来了,我巴巴的回去听个电话,很难为情的。今晚你替我问妈妈停留的城市、酒店和电话,明天我会打长途给妈妈,我会令她不再担心我!”
“我怎样跟你联络?”
“打电话到我家。可是,家里只有一个电话,却有十几个人打电话。你很难找到我的。”秋如不知如何是好,“打电话到我的公司,但,上班时间……”
“明天你下了班,到这儿来。我会比你早到,你想知道什么我当面告诉你!”
“这样也好!”秋如去拿手袋。
“怎么了?”
“应该走了!
“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我想回家!”她拉着手袋。
“今晚你不用吃饭吗?”
“刚才喝了奶,吃了饼,晚餐可以不吃。”秋如笑一下,说,“一个人单独在外,省点钱,也省点麻烦!”
“长期如此,你会营养不足,体力不支。怪不得你瘦了!”
“你也瘦了,难道你也营养不足?女孩子瘦一点更好看!走吧!”
文钦没有办法,签了单:“我送你回去!”
“今天没有节目吗?”
“今天节目丰富——找到你。等会送你回去,要不要在街口停车?”
“那条街可以驶进去的。”秋如老老实实。
“你不担心我知道你的住处吗?”
“干嘛担心?又没有秘密。”
“秋如!”他们步向停车场,“我发觉你不单只不虚伪,而且坦白、单纯!”
“反过来说,我反应迟钝,有点笨。”
“笨?茱莉说你在学校成绩最好。”
“如果大学不给我学位,我可就惭愧!”
“还好,你对大学仍有留恋。”
秋如笑笑,从小受外婆影响一直希望念大学,但她更喜欢现在的工作。
秋如一下了班便赶去赴约。因为她十分挂念母亲。
今天她穿了一套绿白条子的套裙,还梳了一只髻。她年轻貌美,无论打扮得怎样老气,也无损她的美丽。
青春是最宝贵的。
文钦已在座,秋如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穿西装,他穿白色西装十分潇洒、俊逸。
文钦替她叫了饮料,侍应生离去后,文钦说:“今天不准吃任何点心!”
“吃块饼吧,今天我请客!”
“吃了饼你就不用吃晚饭了,今晚你要陪我吃饭。”
“我还不想回家!”
“我也不想。家里冷清清,我们不回家吃晚饭。”
“省点…”
“省点钱,省点烦,对不对!”文钦看着她吐口气,“你知道为什么你走了我会消瘦?”
“四处奔跑去找我,消耗多了!”
“这是原因之一,其实是我没有胃口。一个人在家吃饭,闷死了!”
“为什么不找佛烈他们陪陪你?”
“他们因为你,和我绝交了,他们说我把你逼走,你不回去,他们不理我。”
“对不起!”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文钦说,“楼上有个俱乐部,会员都是高级消费者。我爸爸是其中一个主席,我是会员。我们可以在里面吃中、西餐和健身,还有会议室,当然我和你都用不着。不过,你可以在那儿打长途电话,你不能在你现在住的屋子里打长途电话。”
“的确很不方便。”
“我和符阿姨约好十点钟,她会在酒店等你电话,香港晚上澳洲刚好是白天,你们喜欢谈多久便多久,反正我可以签单。”
“在家里不能谈太久,晚上不停有人要打电话。”
“秋如,你到底肯不肯陪我吃饭,”
“为什么不肯?我还要托你福,借你光和妈妈通长途奇+書*網电话。”秋如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不是陪你,是利用你!”
“如果你不肯回家,还要利用我好多次。”
“那我岂非要马上讨好你不可?”
“怎样讨好我?”
秋如想一想,摇摇头:“我不懂!”
“蓄意讨好是虚伪,算了”文钦道,“我已订了座,不过晚饭时间不能太早,我们先在这儿聊聊。吃过晚饭,我陪你打电话。”
“谢谢!”秋如想想很快就可以听到母亲的声音,十分快乐。
吃晚餐时,秋如几次抬起头,都看见文钦望住她。
最初她也没有怎样留意,十几天没有吃过这样丰富又舒服的晚餐。
终于忍不住,她问:“我脸上有灰尘吗?”
他摇一下头,嘴里吃着带子,眼睛仍望着她。
“对了!我梳了个髻,我是不是像个老太婆?”
“让我看看!”他眼睛在她脸上探视,巡逻。看了一会,他说,“怪不得我的同学迷你,你的确长得很美丽。只有你这样美丽的女孩子胆敢不化妆又梳髻。”
“你为了这个看我?”
“不是!我要研究你为何与别人不同?”
“不同?例外就不大好。”
“不同之处是比任何人好,我以前对你既尖酸又刻薄,又把你气走。按照道理,你应该很憎恨我,不会再理会我。就算肯理会我,也会冷言冷语,叫我难堪。或是我不道歉,你死不宽恕。但是你看见我,既无恨又无怨,也不说刻薄话,又不怪责我,若无其事!”
“走的时候,是很气。不过,已经过了十几天,相信任何人都会被时间冲淡了心中的不满。而且,冷嘲热讽的话,我又不大会说。”
“这就特别,女孩子都心胸窄,仇恨心重,别说十几天,可以恨十几年。”
“你以前的女朋友都是这样的吗?”
“我没有女朋友,不过看电影也看多了,男主角做了对不起女主角的事,几乎要自刎赎罪,起码一年半载不睬不理,把男主角折腾个半死才肯罢休。”
“那对女主角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但下不了这口气,于是斗争到底。像你这样大量,不记前仇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比男孩子更能宽恕人!”
“仇恨有什么好?报仇的不快乐,报了仇失去了的还是失去。而且,几句口舌之争,又怎能构成仇恨?你又没有杀我妈。杀了,我再把你杀死,我妈仍然不能复活。原谅你,让你自己去反省、检讨,岂不更好?人谁无过?既然自己也不是十全十美,就不要要求人家十全十美。尽量忘记过去了的不愉快的事,大家都好。”
“秋如,我真的非常非常佩服你。”
“我陪你吃饭,胃口仍然不好?”
“好!我还要吃很多:雪糕、餐后巧克力糖、小饼、水果;我吃哈蜜瓜,等会又吃鲜杨梅,要放许多鲜忌廉……”
“那你就赶快吃你的酿蟹盖吧!”
以后文钦差不多每天都来接秋如去吃饭:另一方面,和秋如吃饭有说有笑,胃口特别好,连回家也睡得好。
若他起身早,又或下雨天,他还会开车去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