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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还是老了。在祖母离开之后,他明显地老了。
虽然他早已离不开他的拐杖,但是不论他经过哪里,那噔噔的敲打声就像钟声一般敲打着所有人的心脏。
所到之处所有人无不悄声细语,草丛中的虫鸣声陡然大了起来。
他的存在,就是真田一家的象征。
而真田家的孩子,都必须接受剑道的学习。
我的父辈都是精通剑道的高手,所以我和哥哥两人从小就被寄予厚望。
邻里的目光,家人的眼神,还有陌生人的闲言碎语,都是灌输进小孩子的魔咒。
我们必须拼命,必须努力,为了不辱没真田家的荣耀。
那是我曾经坚信的目标,也是唯一的信仰。
时间渐渐流逝,每日早起之后的挥剑练习成为生命中不可脱离的部分。
莲二说习惯的养成只需要二十一天,那么延续了那么多年的习惯最后是不是融入了骨髓?
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我的哥哥永远比我更早一步得到光辉与荣耀。
我不甘心,我也不想放弃。
可是我终究达不到他所在的地点。
于是我便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挣扎,反复挣扎。
我渴望胜利,但胜利从未垂青于我。
失败就像是砖石,渐渐筑起我和家人之间的不倒城墙,越来越高,越来越厚。
最后终于隔开两岸,宛如地球两端,遥远不可及。
在那个家中,唯一真正让我安宁的,只有我的祖母。
我怀念起祖母在的日子,那是我残酷童年中稀薄的安慰。
她会让我枕着她的膝盖,为我慢慢摇扇驱蚊。
她会轻轻哼唱一首歌谣,让我安心好梦入眠。
但是她也离开了我,永远地离开了我。
就连祖母去世那时,我也没有真正明白什么是死亡的绝望,但是我的祖父让我明白了这一点。
于是在那个雨夜之后,我彻底放弃了剑道的修行。
祖父知道我的决定后没有劝阻我,据说他对此保持沉默。
他能说什么呢?面对自己的孙子冷漠如斯,他还能说什么呢?我有些残忍地想着。
我的母亲建议我去学网球,因为在他们看来那至少也是一项高尚的运动。
于是我点头,第二天就拿起球拍开始了网球课。
网球的训练同样不轻松,但是跟家里的剑道学习比起来,已经是很宽松的了。
奔跑在球场上的感觉,一点点侵入骨髓,取代原本的血液。
那是,自由的风。
当我看着蓝天时,我深深呼吸。
从心底席卷而来的释然,禁不住让人轻轻颤抖。
我并不想变成祖父那样的人,但是我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渐渐靠近了他。
我开始注意到身边同学的眼神,那是充满恐惧与敬畏的视线。那么熟悉,就像年幼的我注视着无懈可击的祖父一般。
但我做了什么呢?
我最终选择了和祖父一样的漠视。
因为通向冠军的宝座只有一架梯子。你必须把其他人踢下去才可以爬上去。
实力就是实力,没有本事的人就该在低位,有能力的人才可以登上王座。
我想我开始理解祖父的做法。
当你肩头承受着巨大压力的时候,你的灵魂和脊髓都会变得坚强。
只是这份坚强的代价,需要孤傲的冷漠作为支撑。
这是遗传的巧合,还是我们体内都流着同样冰冷之血的缘故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想。
我只是走着自己的道路。
既然我已经偏离了正道,那么至少让我得到通往这条道路光辉顶点的皇冠,哪怕那会是一顶让人流血不止的荆棘王冠。
但是我,还是无法原谅他。
正如我无法宽恕自己的心。
后来的我,升入家人为我选定的学校--立海大附属。
我并没有事先去了解那是一所什么样的学校,因为那对于我来说早已无所谓。
进入学校后不久,各个社团的招新活动层出不穷。
我看看网球部的介绍,去年的成绩相当出色,但是还不够。
只有成为站在顶端的人,才能成为名副其实的王者。
我是这样坚信的。
所以我相信着,我会成为领导他们的王。
因为新社员太多,前辈们采取了淘汰的制度。
这看上去很残酷,但是在我看来,这是完全正确的做法。
入部训练一周后,留下来的一年生比我预计的稍微多了点。
但是唯一引起我注意的人只有一个,幸村精市。
无害的外表,但偶尔却有一闪而过的锐利眼神。
明明是那么柔弱纤细的人,却蕴藏着看不透的实力,比海洋更深邃。
那样的人,会打出什么样的网球呢?
我能够打败他吗?
我内心深处的好战欲望在燃烧,但是我没有表现出来。
轻率地表露野心是不明智的。
这是家传的教导。
交手的机会很快到来,一次训练结束后,我向幸村发出了挑战。
出乎意料的,幸村爽快地答应了。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身体附赠许久未曾激动的颤抖,直觉让我明白眼前的对手是十年也难遇的奇才。
最后的比赛结果,除了我们,还有为我们客串裁判的莲二知道。
那会是一个永远的秘密。
然后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和他们并列为一年级最引人注目的组合。
也许是因为幸村的亲和力,也许是因为莲二的手段,但我知道,那与我无关。
唯一有联系的就是我的网球。
唯一能够被人注意的就是我的网球。
所以我要成为最强,如果无法成为最强,那么我会成为站在王座旁的守护者。
以刀起誓,效忠永远。
立海大校园内的树叶开始黄了,落了。
冬雪过后,树木再次吐青。
又是一个新学期。
樱花绽放,满树芳华。
我站在校园内年头最古老的树下,回想去年的光景,恍若隔世。
那个还略带几分稚气的我,现在成长为一个戴着帽子表情严肃的人。
说到这个帽子,还是我第一次正经收到的生日礼物。
虽然现在还不太习惯,但是我也不想取下来。
这样正好,可以挡住不想看到的视线。
敬畏,畏缩,害怕,还有恐惧。
为什么我会越来越懂得祖父的心情?
为什么我也要承受和他同样的负担?
为什么我会越来越靠近我曾经那么憎恨过的人?
这些问题我早就放弃了答案,连同过程一起,放逐在时间河流的末端。
可我已经选择了胜利,那么这些牺牲算不了什么。
而且现在,这早已不只是我一个人的胜利。
这是我们的梦想。这是我们的荣耀。
光荣属于立海大附属。
我压低帽檐,转身。
樱花飘零,空气微甜。
视野中有一个女孩在樱花树下驻留,她对着繁花轻轻地笑了笑,然后匆匆跑向教学楼。
奇怪,无聊,慌张。
我稳步走向教学楼,迎面接受无数人的注目礼。
那时我还不知道,她就是后来出现在网球部的人--白河星。
那个改变了夏天的女孩子。
因为全国冠军的缘故,这次报名加入网球部的新生特别多。
幸村作为副部,很是忙碌。有时莲二也会去帮忙,我也曾想去帮忙,但是被幸村用微笑制止了。
“真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幸村的眼仿佛看透了一切,却又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我没有再说话,回到球场继续练球。
经过一个春假的休息,我又领悟出了新的技巧。
这次,能够击败幸村吗?
只是这次的心情矛盾得多。我渴望胜利,但是又害怕真的有一天击败了幸村,也就击溃了我的信仰。
但是有人比我先一步出手了。
他是今年才入部的新人,我抱胸站在一边看着他是如何被幸村击溃的。
完全的惨败,那小子的自尊心该被打击得差不多了。
我踱步走向他,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那是完全不服输的眼神,满载好战欲望。
他跪倒在地,却像是刚出牙的小兽,明明输得惨兮兮却不肯退却。
我又看看幸村,这是他的下马威,还是别有深意?
幸村却只是笑着,一如从前。
我不再去想,只是询问莲二,“他是谁?”
“切原赤也。”莲二跟在我身后低语回答。
切原赤也,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再后来,春花谢,绿叶盛。
转眼就到了每年一度的社团展示前的准备期了。
真是无聊而又浪费时间的活动,但是既然决定要做,那么就一定要做好。
“弦一郎,最近中午看到幸村了吗?”
“没有。”
“这样啊。”莲二似乎在想着什么,却又没有直说。
“幸村出什么事了吗?”
“不,也许是我多心了。”莲二摇摇头,半是嘲弄半是寥落地笑笑。
我没有追问,若是他不肯说,那么便无需追问。
我还没有到非要知道别人隐私的地步。
也许除了幸村,柳莲二是最了解我的人。
因为他太精明,隐瞒他没有好处,而且他是值得信赖的人。
所以他很清楚我家里面的事情,但他并没有同情我,或是远离我。
他也是最懂我对网球部的付出与热忱。
是的,我很感激他。
虽然他,常常扮演着狡诈军师的角色。
但作为一个团体来考虑,除了领导者和拥护者,不能缺少的便是将上级精神领会后加以具体实施的人物。
柳就一直扮演着这样一个不讨好的人,但他似乎乐在其中的样子。
不停的计算还有算计,明明是眯着眼的人,却看得那么透彻。
有关幸村,也许确实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又是什么事情让他难以启齿呢?
我思索着,但百思不得其解。
答案,很快到来了。
进入网球部的女生,像是早春樱花的逆袭,悄悄模糊了青春的朦胧。
当我看到她时,只觉得似曾相识,但记忆远去不可追。
只是那时我并不知道她是被指派前来帮忙的人,所以我本来想训斥她出去的。
早在以前,总有女生突破禁令到这里瞎转。因此网球部早已下过严令,禁止女生进入部活室。
怎么还敢有人来?
只是我还没有开口,幸村先走上去前打招呼。
我看着那个笑颜绽开的幸村,又看看身边眉头紧锁的莲二。
忽然意识到他曾经的欲言又止。
当她向我打招呼的时候,眼神接触那瞬,她的眼中流转过千般情绪,最后却化为浅浅的痕迹。
拘谨,还有些微胆怯。
可是难得地,多了一份纯净的光泽。
她就跟一般女孩子一样,在看到我后不自觉地保持敬畏。但是,那份敬畏却在时间中满满淡去了,散开了。
一如她融入我们之间,轻烟般,如此自然。
可是我始终不懂莲二对她保持的敌意。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他表现得那么完美,甚至瞒过了幸村,但是被我察觉到了。
我还是决定保持沉默,因为我相信他。
我想,人之所以会做出某件事情,一定是基于某种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