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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耶耶耶,这这这……这是哪里?”
谁知一睁眼,入目的竟是陌生的环境,没见过的床顶蓬,听不见熟悉的叫声,也没右五更鸡鸣,甚至连空气都不一样了,想都来不及想一下,她马上就吓破了芝麻绿豆胆,瞬间便陷入一片天昏地乱的惊慌之中。
她怎会在这里?
她惊恐的坐起来,正打算拉嗓门尖叫,或者放声大哭,两者之问总要选择一个好好表现一下,不过她连两片嘴皮子都没来得及分开,眼角又瞥见睡在一旁的男人,臂弯里窝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仔,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睡得可熟了。
只一眼她就想起来了,那副奇特的五官,还有那只小狗仔。
对了,她嫁人了嘛,而那男人是她的夫婿,小狗仔是夫婿送给她的礼物,他叫小豆豆,是她和他一起为他取的名字。
望着那张安详的睡脸,她很快就定下心来了。
昨晚是他们的新婚夜,她的夫婿却没有碰她,但那并不表示他不喜欢她,也不是因为他喝醉了,他不碰她,那是他的体贴,她知道。
他并不像其它男人那样急躁,新婚夜就迫不及待的想索取身为丈夫的权利,也不管新娘有多么惶恐;相反的,他很有耐心,在索取丈夫的权利之前先关心到她的感受,他的体贴是那么明显。
就像昨夜他不落痕迹的抚平她的紧张,除却她的畏惧,还逗她笑、逗她开心,又告诉她许许多多关于他、关于他的家人的事。让她在不知不党中对他有所了解,逐步减轻他们之间的陌生感。
记得在见到他之前,她是那么的恐惧害怕,随时都有可能逃之天天,没想到才不过短短一夜而已,他已经从陌生人变成在这里她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了。
不管大哥说什么,她相信他会对她很好。
不过娘也说过,脾气再好的男人一旦超越忍耐极限,他还是会发飙的,想想,她最好不要去挑战夫婿的极限,或许她在这里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吧?
香坠儿努力安慰自己,可是不过一会儿,她的表情又垮了。
但现在,她马上就得挑战他的耐性了,听说男人最讨厌睡觉时被吵醒,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犹豫好半晌后,她终于鼓起勇气,爬过去怯怯地推推方锳的肩,怯怯地低唤。
“夫君!夫君!”
可是她的夫君一动也不动,像死人一样,倒是小豆豆立刻惊醒了,她只好又推推他,再唤。
“夫君!醒醒,夫君!”
他动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旋即又恢复原状,继续呼呼大睡,而小豆豆闻闻她的手后就爬爬爬、爬爬爬,爬到角落去,跟他主人一样,趴下来缩成一团毛球再睡。
真是,女人就是爱吵男人睡觉!
“夫君,醒一下好吗,夫君?”继续推、继续唤,嗓音里已经夹带着一点哭音了。
终于,眼皮撩一下又掉回去。“唔?”
“夫君,我得去拜见公婆,”怯怯地,香坠儿低声央求。“夫君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陪我去呢?”
“拜见……公婆?”什么东西?
“我娘说的,这是新妇的规矩。”
“唔……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放心吧,爹娘不会生气的。”
“但……”
“不用去了。”
“夫君……”
“我好困,拜托别吵我了。”
其实方锳的口气并不凶,也不重,甚至是含含糊糊的,好像在说梦话,再胆小的人听了也不会觉得可怕,但他的动作可就不太客气了,熊熊一下转过身去用背对着她,任何人看了都会猜想他是不是生气了。
可是香坠儿不会猜想,她先是被他的动作吓得惊吓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她就已经断定一定是她惹火了夫婿,于是……
“呜呜呜呜呜呜……”
再过片刻。
方锳慢条斯理的转回来,先睁开一只眼,再打开第二只眼,表情是啼笑皆非的。
果然是个爱哭鬼!
“好好好,别哭了,我陪你去。”说着,他坐起身,挺背伸了个大懒腰,再扭扭颈子活动一下,转头看,她竟然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揉着眼睛继续呜呜咽咽,泪水、鼻涕糊了满脸。“又怎么了?”
“呜呜呜,你……呜呜呜,你生气了……呜呜呜……”
他更是哭笑不得。“我没有。”
“呜呜呜……你有…呜呜呜……”
“没有。”
“呜呜呜,有……”
爱哭的小孩好像很顽固呢!
方锳无措的搔搔脑袋,忽地两眼一亮,唇畔撩起一弯暧昧的笑,“嗯嗯,或许我是有点不高兴吧,不过……”骤然探手掳来她的小脑袋,俯首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下。“行了,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两手捂着自己的嘴,香坠儿满脸通红,又吃惊又羞赧得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别说哭了,她连呼吸都忘了。
方锳若无其事的挪腿下床,回头眨了一下眼。
“好了,老婆,伺候夫婿更衣梳洗应该是你的责任吧?”
啊一声,香坠儿立刻回过神来,急忙从床角落用四脚爬出来,太慌张了,一个不小心差点用脑袋直接撞下床,方锳及时一把揽住她的纤腰,扶她站好,顺便再偷一个吻,惹得她又涨红脸的捂住嘴。
“慢慢来、慢慢来,还没更衣梳洗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
于是,香坠儿开始手忙脚乱的伺候方锳梳洗更衣,递衣服给他洗脸,拿毛巾给他穿,甚至要拿茶杯梳他的头发。
一察觉到她的紧张,方锳马上又挂上那张有恶性传染力的笑脸,很神奇的,香坠见几乎是立刻就放松下来了,然后很不好意思的用裤子换回毛巾,拿毛巾换回衣服,等他穿好裤子再把衣服给他,最后拿梳子准备替他梳头发。
待她伺候好夫婿,换她自己坐到梳妆抬前时,她才发现自己跟夫婿一样又是满脸笑。
她到底在笑什么?
“咦咦,你的媳妇儿呢?”
婚礼翌日,方家八口人一大早就等在大厅里,兴致勃勃地等着想看看新娘子到底是凤凰还是母猪,没想到等了半天,却只等到新郎那张早就看厌了的脸。
“来啦!”
“来了?胡说,在哪里?”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只右新郎,没有新娘子呀!
方锳咧嘴一笑,大拇指往后一比,这时,一双怯生生的眸子才从他的手臂旁边歪出来,其它部分仍然隐藏在他身后,舍不得露出来。
“好了,老婆,可以出来了吧?爹娘等着你拜见呢!”
要拜见公婆就得先现出金身来,理所当然,谁知方锳这么一说。只听得一声的惊讶的抽噎,那双眸子又消失不见了,方政与方夫人不禁啼笑皆非的面面相看。
他们没有那么可怕吧?
方锳只好回过身去百般劝诱,又哄又骗,好不容易当新娘子终于肯从他后面现身出来时,众人早就等得快睡着了。
而后,当新娘子在奉茶的时候,她竟然还一手紧紧地揪住方锳的袖子不放,唯看到她,方锳想坐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坐,总不能坐在她身上吧?
现在,大家终于了解香坠儿有多么胆小了。
“天,真是丢脸!”抚着额头呻吟。
“兰妹!”方兰的夫婿宋玉低说。
“简直跟耗子没两样!”
“兰儿!”方夫人的语气是指责加上警告。
“我说她是根本还没长大!”方虹嘟叫。
“虹儿!”方政不但吼,还瞪眼。
“大姐、二妹、三妹又没说错!”方燕咕嘟。
“小妹,我警告你……”
警告内容没机会出口,断音了,方瑞跟其它人一样,十六只眼全都讶异的望住方锳,而后者则扭头向后。
呜呜呜呜呜……
众人再次面面相觎,哭笑不得。新婚第二天就得到证实,新娘子果然胆小又爱哭,就跟她大哥说的一样。
方锳又回过身去低声安慰人,也不晓得他说了什么神奇的字眼,新娘子的呜咽立刻中断,还满脸羞红地捂住了嘴,好像怕被苍蝇、蚊子跑进她嘴里去似的,而后,方锳回过头来,挑着眉,一脸不怀好意的冷笑,笑得那四个姊妹毛骨悚然,背脊直泛凉意。
“你们以为她丢脸?哼哼哼,我会让你们知道,你们三个丫头,不,四个,包括你在内,大姊,你们四个比谁都丢脸!”话落,他便牵起香坠儿的柔荑走人。
“走,咱们逛街去!”
逛街?
众人疑惑不解的你看我、我看你。
丢不丢脸跟逛街有什么关系?
说是逛街,其实方锳是带香坠儿去买菜,他猜想,如果香坠儿的手艺真是好,府里惯常用的菜肯定不能使用。
“老实告诉我,老婆,你的手艺到底好不好?”
“其实也不怎么……”
“实话!我要听实话!”
“呃,很好,非常好,顶顶好。”
“好极了!那么…”方锳搓着手眉开眼笑。“你会什么菜?”
“会什么菜呀?我想想……”香坠儿扳着手指头开始数数。“娘教我的是淮阳菜,二婶儿教我的是安徽菜,四婶儿教我的是山东菜,六婶儿教我的是江浙菜,七婶儿教我的是湖南菜,还有大嫂……”
“等等、等等,”方锳听得嘴里直泛潮,舌头淹在一汪口水里,讲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掺杂着咕噜噜的杂音。“你到底会多少菜?”
“很多呀!”
“很……多?”方锳牢牢捂住自己的嘴。
“好,那么你就每一种菜都做。”
“是,夫君。不过……”香坠儿好奇地仰起眸子看他。“夫君,你干嘛捂着嘴呀?”
“免得口水冲出来淹死你!”
买好菜回到总兵府后,方锳还亲自陪香坠儿到厨房去做菜,以防下人们欺负少奶奶年幼胆小。
果然,厨娘张嫂和帮厨的婢女们各个捧着轻蔑的表情在一旁看热闹,也不问问需不需要帮忙,光顾着叽叽喳喳的批评这、批评那,叽哩呱啦的说个不停,虽然各别声音都不大,但七、八个人加起来就足够吵醒死人了!
不过,当香坠儿开始刀法利落的切菜、片肉、雕花时,闲话开始减少了;当她开始使用那些厨娘、婢女们从未用过的配菜、调味料时,闲话只剩下三分之一;再见她居然像酒楼大师父那样甩锅抛菜,闲话没半句,只剩下赞叹声。
于是,厨娘、婢女们半字不吭地围过来,乖乖的依从少奶奶的吩咐做下手帮忙。
而方锳则负责偷吃,吃一口惊叹,吃两口陶醉,吃第三口上天堂,最后,他干脆拖把椅子来坐下。
“香菊,给大少爷我拿壶好酒来!”
好菜就得配好酒!
午膳后,杯盘狼藉,半根菜叶也没剩下,但方家十口人却仍围坐在餐桌旁,一个也没离开,全走不动了。
其实香坠儿煮的菜够一、二十个人吃的,但大家吃饱后却还拚命往嘴里塞,吃涨了还是继续往嘴里塞,吃撑了依旧继续往嘴里塞,直到所有菜全吃光后,大家才心甘情愿的放下筷子,然后发现,他们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还有桂花酸梅汤呢!”方锳的表情是阴谋,语气也是阴谋。
“真的?太好了,刚好消消涨气!”众人齐声赞颂厨师的伟大。
于是,婢女们捧着托盘送来桂花酸梅汤,按照座位顺序,先在方政、方夫人面前放下两碗,然后是方锳和香坠儿,不过,当婢女要再往下送时……
“慢着!”方锳慢条斯理的喊停。
迫不及待的等着要喝桂花酸梅汤的其它人全怔了一下。“干嘛?”
方锳才刚张口要说话,一旁就先传来方政与方夫人的赞叹。
“好喝,比小吃作坊那里卖的还好喝呢!”
“那可不,清醇的桂花香,酸甜得恰到好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