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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一个月前,避风港海鲜是交易市场的斗殴案件,小刘和小马当天晚上值班,所以出警的时候他们在场。当时场面很是混乱,双方拿着砍刀在市场旁的一家大排档门前追逐、互砍,倒地几人,场面一度无法控制。带队到场的是副所长费力,鸣了一枪才将这帮亡命之徒震住。
将人带回派出所后,小刘和小马也参与了审讯。一般来说,这种案子负责审讯的一定是正式的民警,可是人手不足,也因为正式民警有时候会偷懒,实习警一般都会作为记录人进场参与审讯。
小刘审讯的是一个普通混混,说自己啥都不知道,后来上了刑,被几个民警架着吊喷气式飞机,顿时没了江湖义气,竹筒倒豆子啥都招了。
听说吊飞机,林安然就笑了。这是滨海市警察常用的一种私刑,双手反铐,往铁架床的柱子上一挂,人悬在半空,就跟一架飞机似地,看似没什么,实际上手疼得要死,两个大臂只要稍微吊久一些都会脱臼,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很少人能扛过去。
小刘说:“那混混外号叫偷鸡,说是大傻把他叫来的,在大排档里摆了四桌和市区的辣椒他们讲数,后来谈不拢,就砍起来了。”
林安然摸着下巴想了一阵,问:“他有没有说什么原因导致大傻和辣椒俩人出来讲数的?”
小刘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偷鸡只是个小混混,没什么地位,当时审讯的民警钟哥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可惜偷鸡说自己啥都不知道,进了店除了吃就是开打,而且大傻和偷鸡俩人自己坐一桌,私下谈,他们都没听见说了些什么,不过据说是给市场里的海鲜老板办事。”
林安然没答话,一手端了茶杯,一手还在摸下巴,目光闯过窗户玻璃,落在人来熙往的海鲜市场大门口。
小刘将一只肥大的凤爪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嚼了几口,又说:“一开始,钟哥都不信这偷鸡说的话,又给他上刑,十个手指都插了牙签,还是同样的说辞,这才信了。”
“唔……”林安然这回也相信偷鸡没隐藏什么,十指痛归心,这种私刑很要命,几个人摁住审讯对象,在手指指甲中插入牙签,问一句,如果没回答让警察满意,会伸出脚来,往牙签上碰一下,那种疼痛,能直钻心房,让人直想昏过去。
小马极力想在林安然面前表现自己,抢着说:“你问的那个是脓包,不算啥,我这边审讯的是辣椒,说实话,真是个狠角色。吊飞机、插牙签、隔山打牛……什么都试过了,就是不招,一句话都不说,就瞪着一双眼睛狠狠盯着我们,看得我心里都发毛,妈的,这家伙出去弄不好会报复。”
辣椒是这几年在道上混出名的,人如其名,够辣够狠,关于他的传闻很多,吹得神乎其神,公安方面也一直没什么直接证据定他的罪。林安然心想,这次如果有机会,还真得会会这个混世魔王。
他问小马:“辣椒说什么没有?”
小马摇头,说:“一直就闭嘴不答话,什么都不说,随便怎么整,就是不吭声,这家伙如果落在解放前,闹不好真能当个不错的地下党员,说真的,我有那么一刻甚至想到了什么叫宁死不屈,操!”
宁死不屈?这词用在一个混混头目身上,显然不恰当。但能熬过派出所里头的手段,还真是个人物。
现在看来,辣椒肯定知道内情,只是不肯说而已,想想这突破口,还得在辣椒和大傻身上找,如果两人是受雇于市场里的老板,那么那些老板此刻肯定安排大傻和辣椒避风头去了,自己绝对很难找到这俩个关键人物,而那些老板自己肯定不会说任何有用信息,唯一是那个告状的养殖场台商,他是否能提供一点有用的线索?
一想到分到自己头上这份棘手的工作,林安然再一次对吴永盛的分工产生了怀疑。如果自己是吴永盛,一定会分配费力去负责对道上人物的抓捕和审讯,公安自己有自己的情报系统,每个办案的警察都有自己的特情人员,这些都是自己不具备的,可偏偏让自己负责这项工作。
林安然隐隐觉得,这又是一个陷阱。他第一次萌生了离开政法线的念头,政法线的水太深,每做一件工作几乎都是在进行着一场博弈,和案子里的对象博弈,和自己人博弈,防外人还得防自己人。
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早晚还是会被人家阴一回,还不如去一些街镇位置上,实实在在做点政绩,提拔也比在政法线好。
他看看表,在茶楼里坐了两个多小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对于这案子情况还是不甚明朗,不过从小刘的话里听出,辣椒也好,大傻也罢,都是受雇于人,这就是说,不是他们进场来垄断鲍鱼和对虾价格,而是市场里的海鲜老板在内斗。
当然,光凭小刘一个实习警的一面之词还不足采信,自己还要多做一些周边调查,此时他忽然想到了曹建杰,自己的健身认识的好朋友,那天说好之后大家聚聚的,今天看来是不错的时机。
他对小刘和小马说,你们吃饱没有?
小刘小马吃得是心满意足,对这个年轻的组长很是感激,都说吃饱了,林组长有什么吩咐?
林安然说:“没啥,你们回家去吧,别回派出所了,让人看到说我们组不干活,你们在家等我传呼,我叫你们,你们就来。你们所里的人问起你们在干什么,就说跟着我到处跑,找道上的人谈话。”
小刘小马自然高兴,不用上班谁都愿意,满口答应下来,这才离开茶楼回家去了。
等小刘小马走了,林安然到柜台给曹建杰挂了个传呼,没一会就曹建杰就复机了,问:“谁找?”
林安然大声说:“曹大哥,是我,林安然,你不是说找时间聚聚吗?我现在就在悦民茶楼三楼,你过来嘛,咱们中午吃个便饭。”
曹建杰呵呵笑,说:“恐怕你小子有事要问我是吧,还有谁在?”
林安然听出他有所顾忌,不愿意别人在场,自己也早考虑到这一点了,于是说:“没别人了,就我一个,你过来吧。”
曹建杰听说没外人,就不再推辞,说:“等我,十分钟到。”
第110章 鬼打鬼
避风港工商所就在避风港海鲜交易市场旁边,和悦民茶楼只隔着一条街,曹建杰说到就到。
上了楼,林安然在座位上稍稍起身,朝他摇手打招呼,曹建杰目光扫了一圈,终于发现坐在窗边角落里的林安然,微笑着点头,也伸出手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缓缓走了过来。
待他坐下,林安然为他斟满茶水,说:“吃点什么?”
曹建杰客气道:“随便可以了,快到中午了,就当吃个午饭吧,这里的排骨不错,来个例牌吧。”
林安然叫过服务员,点了一例排骨,半碟白切鸡,又点了一个蒜蓉炒菜心,想想又让服务员上个杂鱼海鲜汤,这才对曹建杰说:“曹大哥,咱们第一次吃饭,您的口味我不知道,还需要什么你别客气,这餐我请客。”
曹建杰连忙摆手,说:“够了够了,上次我说了我请,别客气了,还是让我来吧,这里是我的地头,我买单他们会打折的。”
俩人都不是生人,在一个健身房里玩了一年多,撇开工作不说,已经算得上熟人,以前是不知道对方也在体制内工作,现在知道了,感觉就有些奇怪。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林安然喝了一口茶,心里盘算着怎么开这个口。
他是找曹建杰了解情况的,若是以前,俩人算得上无话不谈的朋友,曹建杰不是俗人,除了喜欢打打拳,对历史和围棋也有一定兴趣,林安然在秦老爷子身边时候,也常陪着老爷子下围棋,所以俩人有许多共同话题,可这次却不知如何说起。
直截了当开门见山?会不会有些唐突?当天在派出所里,曹建杰明显对这个案子有意回避,好像知道点什么内幕,若是这样,他能轻易告诉自己?官场上,谁也不比谁的肠子少个弯,倒不是故意如此,而是谁都下意识去保护自己,所以说起话来往往绕个大弯子,半天说不到重点,这也是平头百姓常说的打官腔。
如果曹建杰和自己打官腔怎么办?自己总不能像对付丁子华那样也给曹建杰下套吧?好歹俩人也有些朋友之谊,真那样做,以后就做不成朋友了。
曹建杰早就看穿了林安然的心思,接到他的电话就已经明白林安然的意图,也没打算瞒着林安然,避风港海鲜市场里的事情,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国家机密,内情迟早也会透露出去,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他含了一口茶,慢慢往肚子里咽,细细品着茶里的香、苦、甘、鲜。悦民茶楼的茶位是一块钱一个,用的茶不算差,但这壶铁观音明显是林安然另外点的,品质明显比普通茶位送的茶叶高出许多。
“林老弟,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有什么就问吧。”曹建杰主动打破了沉默。
林安然见他这么坦诚,心头一松,笑道:“曹大哥,我是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所以也不想强人所难,怕给你出难题了。”
曹建杰又喝了一口茶,呵呵一笑,往向窗外,目光落在避风港海鲜市场的大门口,说:“我来这里任所长才一年多点,市场里的情况我多少知道一点,但我没卷进去,你放心,这事和我没什么利益关系,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时候,蒸排骨端了上来,林安然举箸说:“咱们边吃边谈,要不要来点酒?”
曹建杰说:“下午还要上班呢,来点啤酒可以了。”
其实林安然昨晚和李亚文他们吃饭已经喝得头晕脑胀,今天闻到白酒洋酒味儿都想吐,打心眼里不愿意喝酒,但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下曹建杰意见,见他说喝啤酒,顿时安下心来。啤酒基本上不能算酒,在滨海有种说法,啤酒又叫鬼佬凉茶,当茶来喝。
点了一瓶珠江啤酒,林安然倒上两杯,说:“曹大哥,我对这边的情况一点不熟悉,这案子还拜托你多多帮忙。”
曹建杰举起啤酒杯碰了一下,说:“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其实没你们政法线什么事,就是市场里的人鬼打鬼,内斗而已。就算你们不来调查,我也在考虑是否要向局里打报告,对市场里的一些经营行为进行一下整顿,没想到忽然间打了起来,惊动了市公安局和市******,倒成了一宗涉黑案子了,这下倒好,免得我出面得罪人了。”
林安然见曹建杰说得干脆,自己也就不必绕弯,直接问:“这举报信里说的鲍鱼和对虾被涉黑团伙垄断,到底是真是假?”
曹建杰笑道:“被涉黑团伙垄断?林老弟,你说这避风港海鲜市场建立至今有多少年了?你以前听说过有涉黑团伙在这里面垄断什么海鲜产品的事情吗?”
避风港码头是一个渔港码头,早年渔民都在这里交收渔获,慢慢就形成了一个小集市。码头的业权是滨海市水产品公司的,88年的时候,在任的水产公司领导见有利可图,就在码头附近的公司地皮上用铁皮架子盖起了这个简易的水产市场,方便渔民和商家交易水产品,自己也可以收点租金管理费之类。
谁知道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