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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抱歉抱歉,怠慢贵客了,我们里面说话,请,请。”主编立即掉转矛头,奉迎他们去了。
我在门口站了片刻,心里疑惑不定,“假新闻”莫非是有关贝明俊的事情?办公室里,贝明俊孤独又安静地坐着,大约又是因为和于晓婕的情乱如麻,那可怜的样子,仿佛是一头受了伤的幼仔,叫我不忍再伤害他。
我一边思忖着是否将刚刚耳闻的东西转告贝明俊,一边闲散地整理办公桌上可以带回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也许辞职在别人眼里是渗透着几分惨淡的,但就我的体验而言,结束一段干瘪而毫无作为的过去,寻找一个重新开始的起点,就像隐瞒自己的愚蠢一样叫人偷偷地庆幸。
《红衣》第三章(17)
贝明俊一直歪着脑袋傻傻地望着我:“你干什么?这么勤快,别告诉我你想做劳模?”他一脸恹恹的神情,无精打采地说。
“我要走了,辞职了。”我说出来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过于突然了。
“你要走?什么理由?”可他对于我突发奇想的决定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只是漫不经心地在日历上涂涂画画,大约是去西藏的日子近了。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想改改环境,调整一下自己。”我照实说。
贝明俊显出一副饱经沧桑的无所谓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搭了一句:“说得也对,辞了好,我也想不干了,窝在这儿,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我似笑非笑地说:“贝帅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信心了?对了,马上要去西藏了吧?小贝,这回报道好了,没准就能麻雀变凤凰了。”
他张扬地大声笑起来:“那是当然,你等着羡慕吧!”说着,将手里的笔重重地甩到办公桌上,仿佛为了展示他的壮志雄心。
我觉得气氛变得暖和些了,便趁机提了那个话题。
“小贝,我刚才在主编那儿遇见新闻出版局的人,说是来查我们社假新闻事件的,会不会和你有关?”我小心翼翼地说。
他的脸色陡然难堪起来,表情也僵硬了,有些结巴地问:“他们说……说了是什么假新闻没有?”
“这倒没有,不过,他们提到了以此创收什么的。”
“创收?假新闻创收?”贝明俊的面部肌肉灵活了些,“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了,创收那个事情跟我没关系,我还以为别人瞎说呢,看来真有这么回事!”
“什么创收?”我完全稀里糊涂。
“还算是老记者,比我早那么多日子来这报社呢,连这等大事都没听说过?”贝明俊开始来劲儿了,沾沾自喜地卖起关子。
“好了,快说吧,你是小灵通,是万人迷,我怎么跟你比呀。”我停下收拾的活儿,坐在他办公桌的对面,眼巴巴地等着。
“我听见我们报社的几个记者私下里议论主编在‘买卖新闻’。”他凑到我耳边,却张扬地大声说。
“嘘——嘘——小心点儿。”我制止道,“没凭没据的,别大声嚷嚷,有证据吗?”
“证据……有报道为证。”贝明俊又抓起笔在桌子上敲得丁当作响。
“哪篇?”
“无风不起浪,证据么,总能找出来的,现在上头已经查下来了,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贝明俊正幸灾乐祸地说着,于晓婕神气活现地走进来,全然没有了上几天恹恹的感觉,她只叫了一声“麦淇姐”,对昔日难舍难分的恋人几乎视而不见了。然后,妖娆地坐下来,一个劲儿地用妩媚的口吻和电话线那头的另一个男人打情骂俏,我猜想也许她根本就是在自言自语。
于晓婕并不是一个擅长表演的人,她动作里的过分夸张和掩饰痛苦的复仇情绪显而易见。起先,贝明俊的鼻腔里还能发出若无其事的哼笑,渐渐地,他的呼吸粗重起来,两条手臂也没处放似的不停地抓耳挠腮。我哭笑不得地静静欣赏着这出滑稽戏,像一个被深深带入剧情的观众,甚至忘却了自己其实也该是剧中的一个配角。
突然,贝明俊暴跳如雷地冲到于晓婕面前,按掉了她的电话,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于晓婕的嘴角滑过一丝淡淡的微笑,又板起脸,无所谓地说:“你是我什么人?我要干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要去约会,麻烦你让开。”她酸溜溜地说。
“你还真来劲儿了?”贝明俊气恼地说,“我是你什么人?亏你说得出来!”
贝明俊的话语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更有点哭笑不得,没想到一句话在他口里可以如此翻云覆雨。
“你不是爱上别人了吗?我们好像已经分手了吧?”于晓婕也毫不示弱地说。
“你真舍得和我分手?”贝明俊似乎不能接受被甩掉的残酷事实。
“我尊重你的意思!”
“我是闹着玩的,晓婕,我以为你不舍得离开我的……”他的话越说越没底气,偷偷地望了我一眼。
我憋着某种复杂的笑意,装作埋头看报纸。
于晓婕僵持了片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跑出了办公室。
贝明俊气急败坏地打算追出去,主编却铁青着脸走进来,硬生生地叫住了他。
“什么事?我现在没空!”贝明俊也没好气地回话道。
“什么事?大事!到我办公室来!”主编冲他嚷道,又缓和了些口气对我说,“麦淇,你要走,我也没办法,可你也不能说走就走,总得给我几天周旋的余地!”
我觉得主编的要求也颇为在理,便答应再留几日,等社里招聘了代替我工作的新记者,我再离开似乎更心安理得一些。
贝明俊进了主编室,等到天色渐暗也不见他出来,报社里已经空无一人了,我打了他的手机,却是关机。晚上,又落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来,我通常喜欢雨声的宁静与安详,像一支轻轻的催眠曲将我送入梦乡。但那晚的雨声让我觉得凄凉和不安,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我心间,我辗转反侧地忍不住又一次拨打了贝明俊的电话,依然是关机。
第二天上午,我继续去报社整理办公桌上部分即将结束使命的物品,从进报社大楼开始,一路上遇见的同事都对我报以掩藏而同情的目光,有些关系颇好的便主动问我离开后有何打算,我也不曾多想,只是无所谓地回答还没有明确的目标,于是,他们脸上的怜悯表情就愈加明显了。
《红衣》第三章(18)
走进了散发着一点点空调异味的办公室,和想象中一样空无一人,我的办公桌上照例摆着一份本社刚出炉的新鲜报纸,我也照例随手将它扔到了桌角的旧报纸堆上,开始收拾桌面上凌乱不堪的残局,脑海里零星地跳跃出同事们那些叫我费解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于晓婕突然莽撞地冲进来:“报纸呢?麦淇姐,今天的报纸呢?”她焦急地四下寻找着。
我好奇地递给她问:“出了什么事?”
“听说咱们社今天的报纸上捅了阿俊假新闻的事了!”她气喘吁吁地说。
我连忙抓起报纸,快速翻阅起来,于晓婕屏气凝神地趴在我肩膀上,像一只在洞口偷窥外面世界的雏兽,既害怕和紧张,又兴奋而向往。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有报纸沙沙的声响,不费什么力,我们果然在第二版的右下角找到了一个本报向读者的《道歉声明》,字数不多,占据了四分之一版面。内容大体是说:近日有读者反映本报新闻内容存在不实之处和假公济私行为,现据新闻出版局报刊管理处查实,本报实习记者贝明俊因职业道德观念淡薄、工作态度尚有问题,杜撰了《妈妈再爱我一次》等十几篇未经核实的报道,其行为严重违反了新闻职业规范,损害了新闻工作者形象,将按照有关规定予以处罚。本报编辑及主编未能及时发觉,也存在工作疏漏,特刊登此声明向广大读者道歉,欢迎大家继续监督、指导。
看完了,我的背脊却凉凉的,好一会儿没有缓过来。
于晓婕则将她一身的孩子气撒了出来,拽着我的手臂,带着一丝纤柔的哭声,一个劲儿问我:“麦淇姐,怎么办?怎么办?”
其实,我哪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倒是弄明白了一进报社时众人怪异而晦涩的目光了,大约以为我的辞职是因贝明俊之故而迫不得已的。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于晓婕说:“这事迟早要出的,我们早劝过小贝,不是吗?”
“可是……可是……你总该帮帮他吧。”于晓婕继续苦恼地纠缠。
我禁不住无奈地笑了笑,说:“晓婕呀,我和你一样,不过是个小记者而已。”
可她还是陷入自己的思维中,拔不出来,推搡着我说:“麦淇姐,你去和主编说说,别开除阿俊,你去说说,我求你了!”她几乎将我赶出了办公室。
我无可奈何地答应了,向主编室走去,平心而论,我觉得贝明俊多少有些自作自受,我不知道该如何为他“求情”。然而,当我的视线撞见那个夸张的皮质转椅中傲慢而无情的滚圆躯体时,我蕴藏的怒火陡然蹿了上来。
主编见我进来,先主动开口说:“麦淇,你不用着急,顶替你的新记者很快就能到位了。”
我尽量酝酿起沉着的底气,平静地说:“我想知道,你打算如何处置贝明俊。”
“你问这事?我也不好说,得看上头的意见。”他假装惋惜地说,“贝明俊这孩子挺聪明,就是有点聪明过头。”
“老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故意试探地戳了主编一下。
他立即跳了起来,脸色显得难看,追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也相信那些莫须有的传言?”
他如此的举动倒似乎在给我的疑问以肯定的回答,我漠然地说:“我信不信都无关紧要,你自己相信就行了。”
主编回避似的点起烟来,猛地吸了几口,吐出的烟雾将他的面孔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麦淇,说话要留有余地,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一脸正气和严肃的样子,“我不是说你的话对我有什么伤害,我只是告诉你一个很普通的道理,小孩子都该明白。”
我轻声笑了,说:“那希望主编也能‘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轻轻地瞟了我一眼,说:“贝明俊还是一个小孩子,一个实习记者,不会有什么大麻烦的。”
我和主编聊天期间,一个稚嫩的男青年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们,他自称是某家报纸的记者,希望能够采访一下贝明俊。尽管这个冒失的年轻人被主编突如其来的反常怒火赶走了,但我隐隐约约地感到贝明俊的丑闻还远远没有结束,那些好事又百无聊赖的同行们似乎终于找到了燃烧过剩精力的导火线。
事情的确未出我的意料,次日,有家会炒新闻的报纸用大篇幅追踪了《妈妈再爱我一次》中那个小男孩的真实故事。事实上,也难怪乎人们纷纷围过来凑热闹,贝明俊在孤儿院门口遇见的此位抽烟的男孩子的经历实在叫人匪夷所思——如果,再次的报道是正确的话——他原本是个与父母走失的流浪儿,被一位因盗窃、行骗等两次入狱的累犯收养,两人成了一大一小的骗子搭档。上次,是以父子角色来我们报社敲诈,后来又以孩子得了绝症等方式,骗取好心人的钱财。记者找到小男孩时,小骗子已经被送进了正规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