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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玻璃的采光效果确实不错,连带着把办公桌后面的人照得神采奕奕。
抬眼看到那张熟悉到不行的脸,顾惜朝一下顿住,生生煞在门口,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那人抬头,瞬间的怔愣,然后开口,“不进来?”听不出情绪的调子。
顾惜朝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抬脚进门,身后,颇有耐心的秘书小姐轻轻带上门。
“世界真是小。”坐下后,顾惜朝抢先开口,在他看到戚少商已经动了嘴唇尚未发声之前。
其实是很孩子气的做法,就像是为了争一口气。
谁先说话,能有什麽意义呢?
“世界真是小。”
自己的话音刚落,戚少商爽朗的笑声随即响起,“小不小的我不知道,但是在这里碰到你我真的没想过。你不是来找我的吧?”
顾惜朝点头又摇头,“也是,也不是。”
戚少商曲起食指轻点桌面,“有事?”
顾惜朝重重呼出一口气,“原来是有的,不过现在没了。”
戚少商拿起行程表,煞有介事地咂舌,“你是哪家公司的人?这个时间段,好像……”手指在行程表上划过,再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好像没有预约。”
顾惜朝轻扬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要钱的还预约,也太多此一举了吧?”
戚少商放下手里的文件夹,不解地看向他。顾惜朝嘴角的笑意渐深,“你刚来香港?”
“不到一周。”戚少商靠近椅背,直直盯着他看。
顾惜朝微微点头,“我是圣雅各福群会的义工,就是……”
圣雅各?
这个名字倒不算陌生。
戚少商摆手制止他的话头,想起来了,“秘书和我说过,那个诈钱比债主还狠的义工就是你?”
顾惜朝淡淡一笑——诈钱?嗯,这词可不是头一回听了。开始的那几次,顾惜朝还在心底诅咒那些腰缠万贯还一毛不拔的家伙,最好得带状疱疹三期四期。到后来他就麻木了。甚至有时候良心发现,还会为富豪们着想,“人家也不容易,辛苦赚钱,凭什麽要送给你花?”
好吧,他就是来诈钱的。
沉默几秒,顾惜朝听到自己笑着说,“抱歉,这次是我不懂礼数了。老朋友重逢连份见面礼都不带,还伸手来要,太不知廉耻了不是?”说着起身,不等主人下逐客令,自知者明。
戚少商微眯了眼,看着顾惜朝半侧的身体,不紧不慢地问了句,“你一直在香港?”
顾惜朝停住,回身,“七年前来的。”迎着戚少商直视的目光,他不躲不闪,把个“七年”咬得字正腔圆,无比清晰。
戚少商似乎有点儿接受不能。仿佛那不是两个字,而像是一把钝刀,一刀下去切不进肉里,却让他感到清晰的疼痛。加上顾惜朝那毫不避让的态度,瞬间让他无措起来。
七年。七年来,戚少商不是没想过他们还会再见。事实上,最初的一个月,他整天扯着电话线拨打那串熟悉的号码,等来的除了忙音还是忙音。一个月后,他再去打,听到的是,“您所拨打的用户未开通,请查实后再拨。”
很无力的感觉,忽然之间,戚少商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
这麽说当然有些夸张,但,二十出头,向来衣食无忧的戚少商戚大公子突逢家变——老爸被双规,姓顾的又玩失踪,老妈眼看着身体也快撑不住……着实打击不小。
捱到毕业那天,戚少商从班长手里接过毕业证,多余问了句,“顾惜朝呢?”
班长头也没抬,“他早上拿过证了,说有事,不参加毕业典礼了。”
戚少商磨了磨牙,也说不出什麽来。
大学毕业,老爸正式入狱,老妈再也撑不住,病倒床榻。不经世事的戚大少爷可谓一夕之间尝尽世间人情冷暖。甭管以前多麽热络的舒伯阿姨,到了这会儿除了嘴上几句“少商,以后要受苦了”,就再没有别的表示。
那天戚少商从老爸一个铁哥们家里出来,听到身后大门“咔”的一声闷响。
妈的!
过年那会儿还硬要自己和他家大小姐去滑雪,这时候就大门一关,两眼一闭,啥也不问了嘿。
二十二岁那年,戚少商特没出息地大哭了一场,那声响,简直是嚎啕。哭完之后,他两手胡乱一抹,脸上跟个花猫似的,大步走回家。“扑通”一声跪在老妈病榻前,说,“妈,你放心,以后儿子养你。”
双规归双规,在官场混久了的人,哪个没成精?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戚少商拿着腐败老爸留给儿孙的安家费,扶着老妈一路南下。到了G市,开始着手做买卖。
那年头,赶上了好时机,生意倒也顺利。这不,才几年,摊子铺到香港了。副总料理完先期事务,戚少商上周从G市赶过来,准本全面开发在港业务。
偶尔也会先想起中间那段潦倒的日子,不过戚少商知道惜福,总体来说还算满意。
嗯,只除了一样……
抬腕看了眼手表,该下班了。戚少商拎起外套,“走,外面谈。”
顾惜朝蹙起眉头,“不用了。”转身就要走。
戚少商一步跨到他面前,拦住去路,生硬地说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顾惜朝盯着他看了足足五秒。
气氛有点僵。
五秒后,顾惜朝冷笑着开口,“反正谈不拢,何必呢?”
戚少商不管,拽着他的胳膊就往门口走,“我没说不给钱。”
顾惜朝用力想挣开他的手,戚少商加大手劲,死死拽住,“你必须去。顾惜朝,你他妈的欠老子!”
顾惜朝一怔。
欠?
的确是欠,七年前,从他交出那份口供开始,他就欠了他。
02
戚少商扯着顾惜朝走到停车场,其实一路上顾惜朝根本没有挣扎,但是戚少商依旧不敢放松力道。
下午五点半,正是大人下班、孩子放学的时候,街上来往车辆穿梭不停,堵得那叫一个欢。这会儿俩人就窝在车里不做声,气氛微妙得有些压抑。
“你不问我带你去哪儿?”还是戚少商忍不住,开了口。
顾惜朝嘴角一扬,似乎是在笑,但是看他表情又不像,“问了有用吗?”
好了,其实没有一个人搞清楚状况,但是冷战的味道已经弥漫开来。
长长的车龙终于开始前行,戚少商专注于驾车,顾惜朝闭眼假寐——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我这麽大的人了还怕被你卖了?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顾惜朝有些摸不清头脑。
眼前是本市一所名牌小学的气派门面,顾惜朝狐疑地下车。戚少商已经往里面走去,见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头也不回地叫了一声,“带你见个人,吃不了你。”
顾惜朝哭笑不得,只能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爸爸……”
直到这一声响起,顾惜朝才意识到戚少商的意图。
脸上长俩酒窝的小子蹦跳着奔进戚少商张开的怀抱,做爸爸的那个一把抄起孩子转了个圈,停下来后笑着问道,“第一天在香港上课习不习惯?”
小孩子一昂小脑袋,“没问题,老爸我第一天进学校的时候就没怕过。”
有点难受,但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顾惜朝像个电灯泡似的杵在一旁。
人家父子天伦,有他什麽事儿?
还是小孩子有眼力,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就看到了那个大电灯泡。
“爸爸,这个叔叔是你的朋友?”小孩子要老爸放下他,小大人一样走到顾惜朝身边,拽拽他的衣角。
顾惜朝被他这一下搞得措手不及,下意识地蹲下身体。
戚少商痞气地笑笑,“可不只是朋友。”
顾惜朝听得头痛,忽然起身,盯着戚少商双眼,“没什麽事的话我先走了。”
“别呀,我还想请你吃饭呢。”戚少商笑着凑近他。顾惜朝身体往后躲,戚少商寸步不让,拉过他的手臂,放低了音量,语气却是恶狠狠的,“我说了,你欠我的!”
戚少商万分理所当然地把顾惜朝带回家,阿嫂早已做好饭菜。戚家小子自觉到厨房洗手出来坐到饭桌旁,自来熟地叫顾惜朝落座。
尴尬到极点,顾惜朝拉开椅子坐下来。
戚少商显得自然很多,仿佛没看到对面那人的脸色。
“沐沐,吃完你自己先睡,爸爸今晚要和叔叔谈事情。”很温柔的声调,顾惜朝却吃了一惊。
从踏进这座公寓开始,他就浑身不自在。
直到戚少商的这句话出来,他总算找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自己先睡。”为什麽会自己睡?孩子妈呢?
顾惜朝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纠结这麽不是重点的东西。按理,他该触景伤情才对。
但事实是,他看到孩子叫“爸爸”的时候,忽然想起以前刚到香港的时候,英绿荷看的一本书。
据说是言情的大家,顾惜朝那时嗤之以鼻,英绿荷笑话他没眼光,“你知道什麽?她写的东西一点都不滥俗。”
顾惜朝还是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英绿荷气不过,张口念了出来。
'但愿,她所有的朋友都像李中孚那样步步高升,荣华富贵,万事顺利,五世其昌,那样,她也光荣,将来,同孙女儿说:“这个大人物,可是祖母以前的男朋友呢。”
“发生什麽事?”
“祖母认为性格不和,与他分手。”'
脸上的讥笑再也挂不住,猛然间就想到那个人——但愿,将来见到他,他也可以步步高升,荣华富贵。那样,即使他恨他,至少,他不用那麽辛苦。
顾惜朝伸手拿过英绿荷的书,“是哪位大作家的书?”
翻看封面,顾惜朝记住那个作者的大名。然后很白痴地跑到书店买了她的全套,从第一本开始看起。
然而再也找不到那样的句子,顾惜朝自嘲一笑,将书扔到一边,“砰”的一声把自己摔到床上。
两眼睁得大大,空洞地盯着天花板,顾惜朝什麽都没想,却有种无尽的疲惫感。
眼神放空时间过长,显然已经引起了戚少商的注意。
扣指敲了敲桌面,“想什麽呢?吃这麽点就饱啦?”
抬头,顾惜朝还是有些迷茫,小家伙倒是吃得快。放下饭碗,跳下椅子,欢快地跟爸爸说再见,“爸爸你有事和叔叔谈就去吧,我去做功课,做完了自己去睡觉。”
小孩子的声音很好听,顾惜朝看着那小小的背影笑了出来。
倒真的是“万事顺利,五世其昌”呢。
也好,我送上祝福便是。
于是,回复正常神态,拿纸巾擦了擦嘴,“恭喜你。”
戚少商没领情,“有什麽好恭喜的?”
顾惜朝挑了挑眉,不再继续说下去。没什麽好说的了,既然你有了老婆有了孩子有了家庭……那就这样过吧,戚少商,挺好的。
然而心底就是有处地方隐隐地疼,扯得他呼吸都不顺了,只想赶快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空间。
“我还有事……”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想要落网而逃,顾惜朝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走。
胳膊再次被抓住,戚少商拽着他往门外走,“顾惜朝,我说过几遍了?你欠我的,别想这麽容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