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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她真的看不透眼前这个人。
他到底是个救人的医生?
还是个手上沾满了鲜血、只会杀人的屠夫?
或许,两者都是。
他的良知没有被泯灭的时候,他便是拯救病人的白衣天使;当他的良知被仇恨泯灭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罪该万死的杀人魔头。
无论如何,他们再也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了。
肖南音不想再跟安彦希多说一个字,低下头将他视作空气一样,离开了这个满是他的气息的地方。
安彦希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肖南音和自己的距离,越拉越远。
他们好像从来就没有靠近过,如今,却变得这么远。
一句话都不愿再跟他说了……
走得那么决绝,连一点脚下的凝滞都没有,她的心里,恐怕也早就将他安彦希这个人和这个名字一同踩在了脚下,不屑一顾了吧!
安彦希走到走廊边上,两只手紧握着走廊。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上半辈子是一个悲剧,而如今则是一个笑话。
姐姐死在了霍成壁手里,哥哥和爸妈也死在了霍成壁手里,他从此孤零零一个人,怎么不是悲剧?
可他执拗的要报仇,熬了八年,将自己从一个善良的人熬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却在最后才发现,自己竟然一开始就恨错了人,找错了仇人,报错了仇……
尤其,自己伤害了两个最爱的人。
一个是肖南音,他差一点害死肖南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还有一个,是安阳,他伤害了安阳那颗脆弱又骄傲的心——
浑浑噩噩的走来的半辈子,真是个让人痛恨又悲悯的笑话。
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我安彦希还可悲、可笑的人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云老爷子眯着眼在院子里打盹儿,肖南音正和云蔷在厨房里做饭。
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肖南音蓦地回头,只见霍北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对上霍北莛温柔而多情的眼眸,心里微微一荡。
“小南,你跟我出来一下。”
霍北莛温柔开口。
肖南音点点头,擦干净手上的水珠,然后跟着霍北莛一起出了厨房。
云蔷微笑着看着儿子儿媳恩爱的画面,心里暖融融的。
这两天,她的心情也十分好。
前两天肖南音跟她说,安阳之所以坠楼,是因为安彦希对他催
眠的结果,她听了心里的疙瘩也终于解开了。
那个小孩儿也只是受害者,并非存心陷害她的人——
这种好消息,怎么能不让她开心快乐呢?
院子门口,肖南音抬头望着霍北莛。
她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茫然无措——
“你刚刚说什么?”
霍北莛微微眯了眯眼,握着她的双肩,轻声将刚刚说过的话再一次告诉她:“安彦希,自首了。”
“……”
肖南音盯着霍北莛的眼睛,难以置信。
霍北莛伸手抚了抚她的小脸,继续说:“今天警察局的人通知我,他们已经搜集了霍成壁的所有罪证,昨天下午便移交检察院,如今只等着对他的审判了。我去警察局的时候,正好看见去自首的安彦希——”
肖南音愣愣的。
安彦希竟然去自首了!
前两天她才跟安彦希开诚布公的谈过一次,安彦希也承认了自己害死韩颖的事情。
但她从没想过去揭发他的罪行。
因为她一直认为,韩颖那种女人,死了也不值得人偿命。
安彦希虽然可恶,但若是为了韩颖而偿命,未免太不值得了一些……
霍北莛低头看着怔怔出神的肖南音,其实,他倒没有她这么多的感慨。
对他而言,安彦希无论是为韩颖偿命也好,是为以前做的错事赎罪也罢,这个男人曾经差一点害死了他的孩子,仅仅是这一点,就不可饶恕。
所以,他并不同情安彦希。
只是看着肖南音的神情,他也不由得为最近发生的事情而感慨,世事无常——
“你问过了吗?他大概会判多少年?”
肖南音沉默半晌以后,抬头问霍北莛。
霍北莛伸出一只手,伸直了五根手指。
肖南音蹙眉,“至少五年?”
霍北莛点头,轻声说:“他害死的可是一条人命,虽然如今自首,态度良好,但杀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幸运,可能判五年,如果不幸的话,恐怕会判十来年。”
肖南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前两天还站在她对面跟她说话的人,忽然间就进了监狱……
她身边的人,好像在一个一个逐渐减少……
霍立行走了,韩颖死了,安彦希入狱了,肖月瞳也打算去邻省工作,南宫若精神出现问题、前两天被她哥哥南宫浩然接回国外……
亲人,朋友,情敌,一个一个都离开了她……
一种说不上来的寂寥,笼罩了她的心脏。
缓缓看着阳光下的别墅,她眼中涌上一层层悲伤……
霍北莛的外公的身体虽然还算硬朗,但年纪大了,离死亡就近了。
还有自己的外婆,年纪也大了……
说不准什么时候,两个老人就会默默地离开这个世界……
意识到生离死别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发生着,肖南音心里很忐忑,很不安,她生怕哪个时候,自己最在乎的这些人,都一个一个离开她,只剩下她一个人……
难受得心都痛了。
低下头垂下眼睑的一瞬间,肖南音感觉到肚子里小小的动了一下。
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肚子——
刚刚,肚子里好像动了一下……
她不确定的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一直静静站在自己身边的霍北莛。
“刚刚……他好像动了。”
她迟疑着开口,带着一丝丝的惊喜——
霍北莛听到她的话,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了她的意思,忙蹲下
身,将自己的手掌和脸颊都贴到了她肚子上——
“让我听听!”
他惊喜的摸着她的肚子,这是第一次听到肖南音说孩子在动!
<他们的孩子,已经会在她肚子里打滚了是么!
将脸贴在肖南音肚子上那一刻,霍北莛无法形容自己的那种喜悦,对新生命的渴望,对小宝贝儿的期待,对自己的儿子的亲近……
所有的情感,都于那一瞬间涌了上来。
相比霍北莛的激动,肖南音则依然显得有些呆呆的——
她无法肯定刚刚那一下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宝宝真的动了……
但她前些天在网上无意中看到过几个孕妈妈的帖子,上面写到了肚子里的宝宝胎动的时间。
那上面说,第一胎一般是18周左右有胎动,第二胎的话差不多16周左右能感觉到。
但宝宝胎动的问题,也是因人而异。
有些可能会早一点,有些可能会晚一点。
缓缓抬手摸着自己的肚子,难道,自己是属于胎动比较早的那一类?
两个人都屏息凝神的感受着她肚子里的小生命,忽然间,那种一纵即逝的小小的感觉又来了!
她惊喜的睁大眼睛,尚未开口就听见霍北莛惊喜振奋的嗓音!
“真的动了!”
霍北莛高兴得跟个孩子一样,仰头激动的望着肖南音。
他刚刚真的感觉到孩子在摸肖南音的肚子,仿佛是想透过肚子跟他这个爸爸打招呼一样——
肖南音和霍北莛惊喜振奋的嗓音引起了院子里晒太阳的外公的注意。
他半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好奇的看着院子门口那小两口。
“你们在做什么?”
霍北莛听到外公的声音,忙直起身来,牵着肖南音的手往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激动的对外公说:“外公,刚刚宝宝在动,我和小南都听到了!”
“咦?真的在动?”
外公也高兴的从竹篾椅子上站起来,惊喜的望着肖南音。
三个多月,算算日子也是该有胎动了。
肖南音点点头,有些高兴,有些羞怯的低下头。
刚刚孩子动那一刻,她心里那种自从怀孕以来就有的担忧,便慢慢地消散了不少……
她一直担心,自己当初吃的药会对孩子有伤害,总是提心吊胆的。
可现在孩子动了,证明里面的孩子是有生命力的,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侧眸看了一眼霍北莛,她轻轻的说:“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北莛,现在应该可以做B超检查,看看孩子是否健康了——”
“好,我这就陪你去医院!”
霍北莛点点头,忙进屋去拿车钥匙。
外公望着肖南音的肚子,笑得合不拢嘴,凑热闹的说:“小南,外公也和你们一起去吧?”
“……好啊。”
肖南音有些呆呆的望着自家外公。
孙媳妇儿去医院检查宝宝,外公跟着凑热闹?
除了自家这萌萌的外公,没几个老人会有这闲情逸致吧?
于是,最终肖南音和霍北莛扶着外公一起上车去了医院——
医院人满为患。
肖南音和外公到了医院以后就被霍北莛安置在等候区,排队挂号等着检查这些琐事则由他一个人全部包揽。
外公已经等得快昏昏欲睡时,肖南音才听到医生叫了她。
有外公在,肖南音不太好意思做B超检查,所以霍北莛和外公都在B超室外等着。
肖南音听医生的话脱掉厚厚的羽绒服,躺在一旁的小床
上。
年轻漂亮的女医生温柔掀起肖南音的白色打底衫,在她小
腹上涂了一层耦合剂,有些凉,肖南音不禁轻轻的打了个寒战。
女医生低头笑笑,温柔安抚着她。
“冷吗?需要把空调温度打高一点吗?”
肖南音摇头一笑。
“不用,谢谢。”
她其实并不冷,只是有一点紧张。
今天是她第一次做B超,以前从没做过,不知道等会儿呈现在眼前的是什么情况,因此心里有些忐忑。
医生看出了她的局促不安,温声说:“第一次做?”
肖南音点点头。
女医生莞尔一笑,“其实怀孕两个月的时候就可以做早孕检查,主要是排除是否宫外孕的,你没做过吗?”
肖南音望着温柔的女医生,不由一怔。
她倒是在一个月的时候做过早孕检查,但是没有做过排除宫外孕的B超检查。
看来,第一次怀孕的她果然什么都不懂。
女医生看她这样就知道了,笑笑,再也不说话,专心弄一旁的仪器。
很快,仪器上便出现了一个图。
肖南音只感觉到医生拿着冰冷的探头在她腹上移动,却看不懂那个图是什么。
女医生微笑着跟她说,不用紧张,只有专业的医生才能看懂。
她点点头,望着仪器,等着女医生告知她,宝宝是否健康——
等待的过程,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明明才等了半分钟时间,肖南音却觉得好像过了一整年一样。
她咬紧下唇盯着女医生的脸,生怕女医生脸上出现让她失望、让她绝望的神色——
手指紧紧抓着身
下的被单,她深吸一口气。
宝宝一定会没事的。
她拼命给自己做心理暗示,拼命让自己冷静等待——
忽的,女医生的一声惊诧声,让正在自我心理安慰的她差一点心神崩溃。
“呀!”
女医生惊讶的望着仪器上的图,睁大眼睛!
肖南音听到女医生的声音,吓得一瞬间心跳都停止了!
该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她紧张不安的望着女医生,大气都不敢出。
却看到女医生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笑——
“天哪,这位夫人您真是好有福气呢!”
年轻的女医生惊讶的叫了一声,低头看着肖南音时,那溢满微笑的脸庞更加显得美丽动人。
一颗心已经快要冷掉了的肖南音怔怔望着女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