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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看忆兰的哥,但我不说半个有关忆兰为什么自杀的字,我只道:“请让我见见忆兰好吗?”
很低,很柔,带着痛和哀求。
然而,忆兰的哥根本不为所动,依然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没有半点放松,甚至没说半个字。
“见忆兰?怎么现在就想起要见忆兰了?”说话的依然是鹃子,依然是怨恨,轻蔑,带着嘲弄的语气,“昨天,忆兰正危险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想到见她?她从手术室推出来,躺在病床上,稍能说话,就一直迷迷糊糊的微微动着嘴,她那么虚弱,虚弱得我们虽然知道她是在说话却无法听见她的声音,我们把耳朵贴近她的嘴,听了那么久,才依稀辨出,她唤的是你的名字,那时你在哪里?你……怎么就没想到……要见她……”
鹃子,依然怨恨,却渐渐少了些轻蔑和嘲弄,到最后竟哽咽着说不下去。
忆兰的哥冲鹃子低声的吼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很伤很痛的声音,只是没有流泪,他把泪流在心里。对我更加愤怒,抓着我胳膊的手不自觉的更加用力,像是要把我的胳膊捏得粉碎,像是要把手指都深深陷入我的肉里。
我想不到,鹃子也会有脆弱的时候。我更想不到,忆兰恨我恨得自杀,却刚一度过生命危险就唤我的名字。
我对鹃子少了些不屑,我眼里含着泪水,用不再抵触她的语气道:“昨天……昨天,我是有事……”
“有事?”鹃子咬了咬牙,眼里的泪没有滚出来,又恢复了先前的不屑和嘲弄,“是的有事,很重要的事,只不过不是你自己有事,是那个什么娜有事吧?她一转身离开,你就立马丢下忆兰去追她了。当然,她的事,就是你的事……”
我对她的怨恨,不屑和嘲弄不再有反感。我从来不曾对她的怨恨,不屑和嘲弄没有反感过。我想,我此时一定是被她强忍在眼里的泪水所感动。那泪水是因忆兰而起的。
我说:“不,是她的孩子雪儿有事……”
“雪儿?她的孩子?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事?忆兰的生命竟还不及一个孩子的事重要?”
她更加愤然。
是的,通常一个孩子即使有事,也无非是跌了一跤或受了谁的委屈,自以为天底下再没比这更伤心了,而在**眼里,根本就不把那当回事,更远远无法和一个自杀的人的不幸相比。
可鹃子哪里知道,昨天发生在雪儿身上的,不是什么跌跤受了委屈这么简单。
但话已至此,我不能再说了,我不能说昨天雪儿失踪了。雪儿失踪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若不然,柔娜当时就报警了,哪会直到现在连对胡总也不曾透露一声。更何况是鹃子,还有我对他只是一知半解的忆兰的哥。
我只是想告诉他们,我当时离开,不是我狠心要抛下忆兰,更不是我把柔娜的孩子鸡毛蒜皮的事看得更重要,只是我当时从那个老医生的眼神里已看出,忆兰已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而我的确又不得不走。
但我还没说出口,病房的门缝里就飘出一个声音道:“让他进来。”
不带任何感,只是柔弱,柔弱得像花的飘零,但却能听见。
我们三个人,都被那柔弱的声音震得情不自禁的打了个颤。
是忆兰!
大概是我们把她吵醒了。
忆兰的哥没有放开我,那只手依然紧攥着我的胳膊,像是要把我的胳膊捏得粉碎,像是要把手指深深陷进我的肉里,只是对病房里叫了声:“忆兰。”
充满痛惜,却是极不情愿,却是要阻止。
鹃子也叫了声“忆兰”,几乎同样的语气,同样的用意,轻靠在门上的身子半点也没让开,双手依然交叉着抱在高高的胸前。
“让他进来。”
忆兰在里面的病床上还是那句话,柔弱无力,不带任何感情,却有些执拗。
忆兰的哥冲里面又叫了声“忆兰”,更加痛惜,极不情愿,却松开了紧攥着我胳膊的手。
鹃子,也极不情愿的让开了轻靠在门上的身子。
我轻轻的,却极快的推开门,向病床上的忆兰走去。
忆兰的哥和鹃子跟在我身后。我没回头看他们,但我知道,他们的眼睛一直瞪着我,他们对我的痛恨,直到现在也没有些微的减少。
忆兰平躺在床上,却别过脸去,没有看我。
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还输着液,输液瓶里的水缓慢的一滴滴下滑。
她的右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平放在床沿,那上面缠着厚厚的白纱布。
她果然是割腕自杀的,伤口就在她右手那厚厚的白纱布下。
我站在床沿,泪无声的流着,我颤声叫道“忆兰。”
她没有应我,也没别过脸来。
她盖在身上的白色被子有些下滑,我上前,弯腰轻轻抓起被子,准备往上拉拉。
她却拒绝了我,她说:“你不是要见我吗?现在你已经见到我了,你可以走了。”
很柔弱,不带任何感情,听上去很冷很冷,仿佛是窗外的寒风吹进我的耳朵,钻进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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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她哥和鹃子在这里,我真的会忍不住扑在她身上痛哭。我会请求她原谅,原谅我之前没相信她,没有给她解释,现在,我后悔莫及,这世上如果连她我都不能相信,我还能相信谁,我再不要对她隐瞒真象,我要告诉她,我真的没有背负从前的山盟海誓,我和柔娜结婚是情非得已,是为了欺骗胡总,是为了挽救雪儿,等一切都经历过了,我会立即回到她身边,和她朝朝暮暮,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然而,她哥和鹃子就在我身后,我只能心痛的唤着她的名字,让泪更加疯狂却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涌出眼眶,大颗大颗的滴在盖在她身上的白色被子上。
忆兰一直对我别着脸,又闭着眼睛,她没有看到我的泪,但她一定感觉到了我在哭,然而她却重复道:“你已经见到我了,你可以走了,走得越远越好,我永远也不要再见你。”
依旧很冷,透彻骨髓,却不再是先前不带任何感情的那种,只是这感情竟是无比的冷漠和怨恨。
她曾在我表面弃她而去后自杀过,她曾在刚度过危险期生命还极度脆弱时对我的名字呼唤过,可我真到她身边了,她却说我走得越远越好,她再不要见我!
可见我伤得她有多深!
可是我却不能给她解释,她也不听我解释,甚至不要我在这里再作停留。
我是多么不想走,多么想陪在她身边,像从前我们恩爱时那样陪在她身边啊。
然而,忆兰的哥却在我背后沉沉的吼道:“你没听到吗?忆兰叫你走,她永远也不要再见你!”
并又一次抓住了我的胳膊,要强拉我出去。
我说:“不要你拉,我自己会走!”
我话里有些怨恨,却不是怨恨要拉我出去的忆兰的哥。我是怨恨忆兰,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要怨恨忆兰,她内心一定比我还难受。也许,爱真是一把双刃刀,一不小心就会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我虽然怨恨,心却更酸更痛,我不要让他们看到我更加泛滥的泪水。
我猛地转过身,推开忆兰的哥抓住我胳膊的手,急急的走向门口。
忆兰的哥和我背道而驰,走向床前的忆兰。
鹃子跟着我走在我背后。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不回头。但在门口,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忆兰。
忆兰的哥站在她的床边,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脸依然别向里面,但我却总觉得,她紧闭的双眼有泪水涌出,滑过脸颊,湿透脸颊下的秀发和枕巾。
然而,鹃子却一把将我推了出去,然后重重的把门关上。
我再也没回头。
我不要看到在我和忆兰之间横着一道厚厚的冰冷的门。
忆兰永远不要再见我的话,在我耳边回响,比鹃子关门的声音还要震耳欲聋。
我走得那么快,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身后有为我生为我死的人,我却能向前走得那么快。
但我知道,我决不是真心要离她越来越远。
我撞到了一个人,是那个老医生。救过雪儿,也救过忆兰的老医生。
我忘了说道歉,自顾自继续茫然的向前。
他没有责怪我,却在背后叫住了我。他不知道我和忆兰的关系,她没向我提起忆兰,他只问:“你们怎么那么急就把雪儿接出了医院,并且也不打个招呼?”
很奇怪,也很关切。
我没回头,也没回答。我不能回答。在这个为雪儿付出太多的老医生面前我不能撒谎,我只有选择沉默。
他接着道:“雪儿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你们最好给她转家更好的医院……”
他还想说下去,却有个护士急急的赶来,说有急事。
他不得不去,他急急的走了。
直到这时,我才转过头,去看了看匆匆远去的那位那医生和那个护士。
那不是昨天跟着我和柔娜离开医院,又一直跟在刘一浪身后的女护士。
我没看到那个女护士,我却在这一刻想起了她。
我得找到她,她是个善良负责的好护士,我不要她因雪儿的事背负太重的包袱。我要告诉她,我和柔娜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柔娜昨天之所以那么对她不近人情,蛮不讲理,是因为她太疼雪儿,雪儿的失踪把她急糊涂了。我还要告诉她,雪儿的失踪与她无关,我们已有了雪儿的消息。昨夜,接完那个神秘女人的电话,我和柔娜离开那条寒冷寂寥的街道时,她已不在身边,想必她还不知道。
但是,我找遍了整个医院,也没找到她。
我只好去相关处打听。
然而,我却说不出她的名字,直到现在,我也还说不出她的名字。
负责的女工作人员听了半天也不知道我要打听谁,渐至有些不耐烦。
我忽然记起雪儿昨天住院的病房的门牌号来,她昨天是雪儿的护士负责那个病房。
我如此这般一说,那个女工作人员终于查出,并且不耐烦的脸上有了笑容,她说:“你找的是小玉啊?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对她笑笑,心里却很是不舒服,暗自嘀咕,我这不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吗!
“小玉是个好女孩,是我们医院最讨人喜欢的护士。”她忽然盯着我,笑得更开心,也更好奇,虽然是冬天,穿着那么厚的衣服,可白大褂下面的两个**,还是明显的跟着一颤一颤的,她故意神兮兮的问,“怎么,是不是什么时候住院得到过她的照顾,对她动了感情,看上她了?那可要抓紧,小玉遇上的像你这样的病人,可不只你一个哦。”
我只是笑,不置然否。我最厌恶这种信口开河,又喜欢打听别人私事的人。对于这种人,她越是想知道的,我就越是不让她知道,越是要让她去猜测。我相信,她们猜测的过程一定不会有多好受。
我问:“她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她?”
她这才道:“她请假了,说来也奇怪,她上班上得好好的,怎么今天忽然就来请假了,请很长很长的假,她也不说是为了什么,要去哪里,更不说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而且,她人也仿佛昨夜刚被雨打风吹过的花朵,突然凋败不堪,不再有了往时生动活泼的颜色。医院本来是不给她准假的,但看她这个样子……”
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就这么热情起来,热情得近乎有些过头,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却还在没完没了的继续下去。
我却不要再听,我知道小玉是因了雪儿的事才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我也知道小玉是因了雪儿的事才离开了自己喜爱的工作岗位,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我转身走了,反正小玉已不在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