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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运一直盼望薄言之向他低头认错,答应以後与他一块像对待手足这样爱护刘义真,可惜的是薄言之始终没有向他服软。
每当谢灵运悉心照顾刘义真、露出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时,负手而立的薄言之神情愈加冰冷,泛在他嘴角的轻微弧度亦略为扩散,眼中淡淡的讥讽之意亦更浓。到了晚上,薄言之将房间的门闭得紧紧的,谢灵运只好去书房过夜。
几日之後,天性喜欢热闹也习惯有人相陪的谢灵运受不了薄言之的冷遇,也不想先对薄言之低头,所以每晚都在刘义真房内逗留至夜深才离去。
与少年说说笑笑,天南地北谈心的同时,谢灵运时时忍不住回想以前与薄言之把臂畅游名山的快乐时光,再回想薄言之如今这副蛮不讲理、无故猜忌的待人之道,更是有些痛恨情人的任性了。
这些感觉时常让谢灵运非常不好受,同时也感到有些啼笑皆非。他从不知薄言之也有这麽孩子气不讲道理的一面,最初在气愤之余微感好笑,到後来渐渐的觉得面对这样的薄言之很疲累,同时亦反思他的负气之举有没有意义。
所以在刘义真的病看起来好得差不多的时候,谢灵运打算将他认定的北斗转世少年送回了庐陵王府──他实在是难以忍受与恩爱多年的薄言之持续冷战。
不过,在谢灵运准备离开康乐侯之前,多日没有理会谢灵运的薄言之却突然行动了。他飘然来到谢灵运面前,仍然没有说话,默默举手咬开食指在谢灵运的衣衫上画了一气。
谢灵运颇感气闷,薄言之在他衣上施加的是非常厉害的护身法咒,当他遇到危险的时候,这些画在衣上的咒术会护他平安,因为它们是薄言之穷尽毕生之力施下的法咒。尽管普通人看不见这些咒术,但是修法之人却可以瞧得清清楚楚。
这也是谢灵运郁闷的原因,薄言之的用意很明显:他在防范刘义真。但是谢灵运似乎已经认定北斗转世的少年无害,对薄言之此举感到好笑,莫非对方认为刘义真对他抱有情爱之心就有如妖魔鬼怪了吗?
毕竟,薄言之画这个东西对刘义真而言有什麽意义呢?反倒连累谢灵运披著这件本人可以瞧见、普通人无法看到的血衣招摇过市,如果在途中遇上修法的道友,还不被人笑话他谢灵运胆小怕死?
窝著一肚子气,谢灵运飞快将刘义真送回庐陵王府,然後头也不回奔向康乐侯府,他有心在今日与薄言之好好谈谈。
掠身来到康乐侯府後院,谢灵运感到薄言之的气息在这里。脚尖落地之後,他见薄言之静静坐在院中的池塘边,低头正看著水面发呆。
谢灵运张口想叫,突然瞥见薄言之微微垂下的乌黑眼眸里幽幽流动点点光芒,散发著淡淡的疲乏与若有若无的哀伤,这些从未在薄言之那里体会到的感觉让谢灵运忍不住闭了口。
慢慢来到薄言之身旁坐下,谢灵运细细打量多日来未曾好好照面的情人,发觉薄言之的脸庞好像消瘦了一点。
谢灵运看著薄言之伸手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拨弄平静的池水面,点拂起了了一圈、一圈的波澜,称得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在圈散的清澈池水面上看起来纤细了许多。
谢灵运的心不由自主紧了一紧,先前满腔的冲动也打消不少。
「言之,近来你似乎清减了不少。你还会有时突然失去法力吗?身子痛不痛?」
薄言之没有搭理谢灵运,双眼仅注视指尖下的动作,仿佛他面前池水的动向比谢灵运更具吸引。
「言之!你好好看著我!」谢灵运一把将薄言之的手抓住,捏在了他的掌心里。原本想喝斥对方两句,但谢灵运想到他故意与薄言之堵气,这些日子竟然没有关心过情人时好时坏的身体,心里感到歉意,咽下了想说的话。
「很好,总算你还没有蠢到在刘义真面前脱下这件衣衫。」薄言之抬眼看了看又是愧疚又是微怒的谢灵运,淡淡开口,算是应了谢灵运的话。
「你这是什麽意思?言之,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我陪在义真身边只是一时罢了。我欠他一世的情,所以这辈子我想让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完。」谢灵运紧紧握著薄言之的手,情急之下再次说道。
「我只守著义真这一世,等他阳寿终了之後,我所有的时间都会给你,我们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亲密相处。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待你的心吗?」
「终於,说出你心中真正所想了吗?」薄言之冷冷地瞪著谢灵运,「你选择与我永生永世相伴,所以这一世你打算与刘义真共同度过。毕竟,你以为他没有法力,不能永远陪著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以前,你并没有这种想法。但是刚才你所说的话,不正是这个意思吗?」薄言之抽回了手,微微冷笑,「谢灵运,你想得挺美的呀。」
「我只想保护义真罢了,哪有你想的那样?」谢灵运怒道:「为什麽你就是不愿意相信我?」
「那是因为你面对刘义真时,一点、一点在改变,你当我是瞎子,看不出来麽?先前你说当他是弟弟,现在已经萌生出想照顾他这一世的念头,以後你说不定就会……」薄言之别过头,「提醒你,刘义真不简单,他没有你想的单纯与无害。与他在一块时你最好小心一点,否则你身上若少了什麽,到时可别後悔。」
「言之,你对我有什麽不满尽管说好了,为什麽一定要扯上义真?他生在皇室得不到寻常百姓家中的温暖,他的大哥又时时打算谋害他,原本已经非常可怜了。你还处处怀疑他?就算我锺意他体贴的性子,喜欢与他时常说说话儿让你生气,你也不能如此中伤他!」谢灵运皱眉,似乎为薄言之变得如此不堪而痛心,气愤之下他脱了衣衫几下撕毁。
薄言之大怒神情越发冰冷,他很想狠狠斥责谢灵运几句,但念著他毕竟无法证明刘义真包藏祸心──
他其实也不能感知刘义真身上有法力,若不是对方有恃无恐地承认了他的猜测,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刘义真接近谢灵运,只不过是看中其为星宿转世的人罢了。
「你的性情再谦和大度一点就好了,义真年纪虽小,但在这一点上亦比你做得好多了。」谢灵运见薄言之久久不语,他不自觉夸了刘义真一句之後亦觉与薄言之再谈下去也没有什麽进展。
「大度?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衷心祝福你与刘义真过完这一世的快活日子吗?」
「算了,这些事以後再说罢。我去书房看会儿书,晚上你先睡不必等我。」
这是谢灵运第一回主动提出不与薄言之同睡,尽管在谢灵运照顾刘义真的这段时间里,薄言之一直没让谢灵运进屋,但每晚男人睡前必定会敲敲他的房门,如今这样决断证明谢灵运是动了真怒。
薄言之心中明白,但他性情高傲,又想到谢灵运竟然为了居心叵测的刘义真与他翻脸,更是气得厉害。眼睁睁看著谢灵运转身离去,薄言之心中又急又怒,叫住恋人的话语在嘴边转来转去就是没有说出口。
几日过去了,谢灵运与薄言之都没有再照面,两人间的情感冷到了极点。然而每每夜深,谢灵运都会忍不住长长叹息。
非常怀念以前每晚亲亲热热拥著薄言之调情之後再入睡的幸福时光,谢灵运有心再去找薄言之说说话儿,又觉一直是他先低头有些没面子,再加上想到薄言之斥责他三心两意的话语,谢灵运自然不会承认也忍下了与薄言之见面的冲动。
如今谢灵运心中越来越烦恼,时常无故给人眼色看,最後为避免迁怒旁人,生性好动的谢灵运竟然一直忍住游兴没有再迈出康乐侯府。
不觉又到夜晚,谢灵运百般无聊地坐在书房里。他没有兴趣翻看诗集,亦没有兴致弹奏乐器,吩咐下人送上酒菜胡乱吃了一通,心情也没有好上几分。
正不知如何打发漫漫长夜,谢灵运忽然感到一股异动──应该是刘义真点燃了他先前给的香。
莫非那少年又遇到危险?谢灵运情急之下不假思索立刻准备施法赶到刘义真身边,谁料书房的门却在这时被人「砰」的一声踹开。门外沐著朦胧月色冷冷傲然而立的,正是一身银衣似水的薄言之。
「你?有事?」谢灵运急著赶到刘义真身边,如今见到薄言之前来找他总算表示情人先向他低头,他心中一喜但随即正色道:「言之,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现在我有要事必须出去。」
「你打算去找刘义真?」薄言之飘然进屋,随手关了书房大门。
「义真有危险,我答应在他燃香的时候立即赶到他的身边相护。」谢灵运很干脆地承认,他不觉得与刘义真有什麽暧昧,所以尽管知道薄言之又会不高兴,但他还是如实说了。
「我不许你去!」薄言之挥袖闭上书房的窗户,神情极是严肃。
「言之!这不是闹著玩,如果义真有什麽不测,我会愧疚永生。难道你想让我这一世再对他食言麽?」谢灵运沈下脸急声说道。
「我不管你怎麽样,总之你若敢踏出此地一步,我定会出手全力阻你,直到你我之间躺下一人才罢休。」
「为什麽你要这麽任性,言之,快让开。我去看看义真有什麽事就赶回来,一句话也不对他说,这样你该满意了吧?」谢灵运一忍再忍,做出他自认的最大让步。
「你以为我想什麽?告诉你,我又不是妒妇,没有你想的那麽无聊。我只不过是不想见到你被人煮了、剐了,不想看你巴巴地跑去送命罢了。」
「你又来了,一直说义真会对我不利,他不会武艺也不懂法术,怎能害我?」
「他一定会妖法!只是你不肯承认罢了。」
「你怎麽知道义真有法术?难道他背著我告诉你,他想把我杀了?所以你才来特意阻止我?」谢灵运摇头,「为何你定要针对义真,以前那个心胸宽广、品性高雅的薄言之究竟去哪儿了?」
薄言之不答谢灵运的讽刺之语,他刚才独自在房内发呆时的确在镜中看到刘义真的传话,说要将谢灵运诓骗到庐陵王府好好「款待」。
心知不妙的薄言之赶到书房,果然在窗外见谢灵运准备腾空飞身,他情急之下踢门而入阻止情人前往,谁料谢灵运根本不领情反而还疑他善嫉,薄言之著实气得厉害,又怎麽能好言相劝?
谢灵运见薄言不说话,手指微曲就要施法赶往刘义真身边。薄言之眼中掠过一抹冷冷的怒意,他伸手拍向谢灵运,毫不客气地打断男人动用法术。
「你真是不讲道理!!」谢灵运闪身与薄言之游斗,愤愤气道,「你要我如何证明,才相信我对义真并无暧昧?」
薄言之不答,板著脸接著再出手。这是他们初次在武艺与法术上较量,由於他二人功力相当,一时间斗了个不分上下。谢灵运见薄言之出手毫不容情,心中更是恼恨,狂傲的脾气上来,他出招亦越发重了。
举掌游斗数招,谢灵运与薄言之各自在手中幻成一柄宝剑,再次交起手来。他二人你来我往,剑光凌厉在房中斗得厉害,早已发出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旁人。
康乐侯府的侍卫与下人闻讯赶来,全被谢灵运斥在书房外,严令一个也不许进来。这些人只得惴惴不安地站在院中,心中连连祝祷告上苍希望谢灵运无事,否则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便会跟著倒霉了。
缠斗间,谢灵运惦记刘义真那边的情况,再加上与薄言之赌气,慢慢的动了真怒,弄得两人之间的情形像在生死相斗一般。
谢灵运这里动了真格,薄言之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