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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言之默默点了点头,压下了体内仍然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接著,谢灵运将他揽入怀中,两人相依相贴都没有再说话,也似乎感觉不到夏日的炎热。
闻著彼此身上熟悉的味道,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谢、薄二人的心神终於慢慢平静,都闭上眼沈沈睡去。
次日,说动就动的谢灵运没带随从,兴致勃勃地强拉著薄言之去了郊外登山散心,但是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出发时薄言之一切如常没有异状,他二人仗著法术高强来到凡人无法到达的山巅,趁著四下无人时又像平常那样亲昵起来;然而就在他们衣衫半解、肢体相缠,唇齿纠葛正值情浓之时,薄言之的身体似乎又开始有些不妥。
「该不会是生病了吧?」谢灵运看著脸色忽然惨白的薄言之,哪还顾得上在体内陡燃翻腾的欲火,他连忙抱著薄言之替对方拉好衣裳,忧声地问。
「我们修法以来与常人不同,又没有与身负道术的人斗法,怎麽还会染病?薄言之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皱眉说道。
「你别急著说话了,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背你回去吃些东西看会不会好一点。」谢灵运无法只好说道:「我瞧你今天早上也没有吃饭,会不会是饿著了?」
薄言之摇摇头,他现在似乎完全没有力气说话。再歇了一会儿,谢灵运见他的情况看起来著实不妙,不愿再留在山上连忙背起薄言之施法来到山脚。
当他们回到康乐侯时,薄言之脸色恢复红润,精神饱满与先前身在山巅时相比,竟是完全不同的神态。
谢灵运想了半日也弄不明白薄言之为何有如此奇怪的症状,他知道凡间的大夫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不禁非常担心薄言之。
接下来半个多月,谢灵运更加烦恼,因为薄言之没有吃下一丁点东西,哪怕是水也喝不下,常常饮下几口便会吐出来,好像完全咽不下人间的食物。
尽管薄言之现在有仙术护体,几月不进米粮清水也不会有事,但是谢灵运心中仍然非常焦急──
这样的情况若是拖久了,薄言之在没有真正羽化成仙之前还是会非常危险。然而他们已有肌肤之亲,还时常腻在一块道心亦不坚定,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修成大法飞身登入仙界。
如此一想,谢灵运越发担心,薄言之恢复常态後根本没有发病时的记忆,他反倒认为自身无事,暗笑谢灵运太过杞人忧天,因而面对谢灵运忧心忡忡的双目,他觉得情人小瞧了他,神色甚是不乐时常忍不住冷语喝斥。
谢灵运也是眼高於顶从不向人低头的狂傲人物,他见薄言之的情况时坏时坏,心疼情人身体又念他们多年的深厚情谊,居然忍下薄言之的举止言行没有与其一一计较,但是他二人近段时日相处难免心生不快,却是多年来未曾有过的事。
这一日傍晚,谢灵运在家憋得狠了又太过担心薄言之最近滴米未粘,他心中本已万分著急,面对情绪时阴时晴的薄言之,自个儿的心情也越发烦燥。
正在两人坐在房内相望无语之时,谢灵运突然想起薄言之以前非常喜欢用荷叶的汁水煮粥,因为这样做出来的米粥粒粒微带浅浅的淡绿色,而且还泛著阵阵荷叶的幽香,软软清甜甚是美味可口。
谢灵运暗忖薄言之或许不会厌恶荷叶粥,会喝下一些。他又看见情人此刻身体尚算安好,连忙拖了薄言之斥退下人去泛舟,一来为了消暑解闷,二来也可以采到新鲜的荷叶。
薄言之扭不过谢灵运的再三纠缠,再加上此时身体与平常无异,所以只得不情愿地前往。他们来到湖边,谢灵运趁身周无人注意,伸手捡起一枚落在岸边的长长树叶,将之抛在水面上。
谢灵运口中念念有词,须臾间,一辆刚好能载两人的轻巧扁舟凭空出现在岸边。谢灵运长笑一声跳入舟入,转头连连招手示意薄言之快些上来。
轻轻叹了一口气,薄言之难得顺从地腾身跃到舟里。谢灵运没用竹篙,他足下使力催动轻舟划向湖中心。湖中不远处几条小舟上的渔民看到谢薄二人,都非常吃惊,因为他们没有察觉两人何时到来。
「言之,东面好像有很多荷叶,不如我们过去罢?」谢灵运看不远处那一大片在夕阳淡金色光芒笼罩下的翠绿荷叶,喜不自胜回头兴奋地建议。
薄言之吸了湖面清新的空气,心情逐渐舒畅。他听了谢灵运的话随意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向前行了数十丈,突然左右斜斜横上几条小木船拦住他们的去路。谢灵运见拦著他们的船上各自站有七八名手持利器、严加戒备的武士,不由微愣。
「庐陵王在此游湖,来人止步。」
「笑话,这湖是他家的不成?」薄言之冷冷横了众武士一眼。
「你好大的胆子!」武士见薄言之神情高傲,语言不敬,全然不将他们放在眼内,顿时发怒。
「据我所知,此湖不是皇家所圈之地,外面也有百姓来往捕鱼,可见你们王爷并未令人把守此湖不许百姓进入。庐陵王身为皇子却能体贴百姓,你们只不过是小小的护卫,怎麽能让自己主人的声名受损?」
谢灵运握住薄言之际的手,生恐情人翻脸伤了人,他不好向刘义真交待,「你们瞒著庐陵王行事,如此狐假虎威,不怕你们的主子责罚麽?」
「公子岂有不知王爷出行,我等负责他的安全,自然不敢怠慢。庐陵王虽有令不许扰民,但如果丝毫不加防范生出事端,那便是我们的罪过了。」喝斥薄言之的人见谢灵运身著一袭华丽的乌衣,神情极为尊贵,听其说话似乎认识庐陵王,语言中也客气起来。
谢灵运扬扬眉,想到刘义真温柔似水的模样,再看看眼前这些凶神恶煞的王府侍卫,当即更觉好笑。他拧头看向停在湖中荷叶繁密处的龙形巨舟,心中忍不住一动,他与北斗转世的少年还真有些缘分,这麽快又遇上了。
「不采荷叶了?」薄言之见谢灵运神情有异,不由问道。
「与言之出行,怎能空手而归?」谢灵运笑了笑,正想施法驱舟绕过庐陵王府的侍卫,耳中突然听到一阵兵器碰撞声从刘义真所在的龙舟传来。
两世情第六章
第六章
谢灵运立即昂头,见舟上人影晃动刀光闪闪,呐喊呼喝声顺著湖面的凉风传来。他心知定是刘义真又遇上刺客,忍不住焦急。
拦阻谢薄二人的众侍卫也察觉不妥,哪还顾得上盘查谢薄二人,连忙回身摇船赶向龙舟去迎救庐陵王。
「言之,我们也去。」谢灵运匆匆对薄言之说了句,身形一晃即刻不见。薄言之微怔,回过神来看到谢灵运飞身上了龙舟。
薄言之晃身追上,他的脚刚刚落地便看到谢灵运拦在那日在临海酒楼里曾有一面之缘的冷慕雨身前,施法替那美少年弹开了几柄快到其面门的兵刃。
「谢大哥,多谢你。」
「义真,你的这些护卫也太没用了,游游湖也让刺客来闹事。」谢灵运回头长声笑道。
「你是庐陵王?」薄言之见他二人神态亲密,言语中似是旧识,不禁大为疑惑。
「嗯?难道谢大哥还没有对薄公子说到这事麽?」龙舟的主人诧异地看著谢灵运,继而调头对薄言之说道:「我原名刘义真,上次在临海时因有些缘故隐瞒了真实的姓名,请公子不要见怪。」
「原来你是刘裕的次子。」薄言之见刘义真知道他的姓名,而他却在此时才听到对方的名字,心知顿时明白谢灵运定是瞒著他暗中与刘义真来往已久。他心中正不乐意,忽然又想到当今天子刘裕这个在他心中沈封已久的男人,还有一些不愿回想的往事,脸色自然愈加不好。
「言之,你听我说……」
谢灵运一语未必,龙舟左面数名武技高超、出手狠辣的蒙面刺客忽然突破王府侍卫的拦阻向他三人袭来。
薄言之正愁没地方出气,见状挥袖扬出一片银白色的光链,绞住那夥人的兵器,一拉之下让那些沾满剧毒的刀剑全部化为冰渣,掉了一甲板。
众刺客与庐陵王府的侍卫一时间都愣住,薄言之看也不看那些目瞪口呆的人一眼,手臂轻抬,银链快如蛟龙般出击裹住那十几名刺客,光华绽现散过微暗的天空,等薄言之收回变出的银链时,刺客全部昏迷倒下。
右面残余的几名刺客从极度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们不再纠缠齐齐呐喊了一声翻过龙舟护栏,跃进湖水之中眨眼不见。舟中余下的人怔怔望向负手而立神情自若的薄言之,接触到他冷冰冰的凌厉目光,不由自主都打了几个寒颤。
「言之,你露的这一手抢尽我的风头呐。」谢灵运轻声陪笑,领著刘义真来到薄言之面前,「会些法术也不必这麽招摇嘛。」
众人方知薄言之身有异术乃方外之士,略收了怀疑之心。但是薄言之根本不领谢灵运替他掩饰的情份,转身直直瞪著男人等他解释。
「言之,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告诉你,可是一直没有适当的机会。」谢灵运被薄言之的眼神瞪得有些头皮发麻,连忙开口说道。
「哦?」薄言之淡淡应了一声,想到之前刘义真那句惊讶的问话,心里止不住有气。
谢灵运见状,一五一十将刘义真是北斗星君转世的事说了,末了还对薄言之补上一句解释,他见薄言之近段时间身体不适,一心在意这件事,因而忘记相告。
「原本也没什麽,你若早些如实说出来,难道我会拿棍打断你的腿,不许你去见前世的情人麽?」薄言之不冷不热地讽了一句,他不快的只是谢灵运对他有所隐瞒,对刘义真是什麽人倒没有太介意。
「你上回打得还少麽?」谢灵运闻言不禁苦笑,「有时候像言之你这样清心寡欲的人任性闹起别扭来,真的比什麽都要可怕呀。」
「我都不知道自己什麽变成毒蛇猛兽了,让你这麽为难。」薄言之冷冷地说著,回身再瞟了一旁伸手扯著谢灵运衣角的刘义真,皱起了眉头。
刘义真注意到了,他慌忙松手,清秀的脸庞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他这个模样让谢灵运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对薄言之眨眨眼,让他不要露出一副穷凶极恶、吓坏小孩子的表情。
「你又想到哪去了?我只是觉得,你这位小朋友的身上虽然流著刘氏皇朝的血脉,但是他的骨血里好像……」
「薄公子认得我父皇?」刘义真听到这里连忙忍下尴尬,急声问道:「我父皇一生戎马,身登大宝前南征北战,根本没有结识过身有异术的朋友。我瞧公子看上去正当妙龄,谢大哥以前曾经说过这是你修习仙法得已永保容颜不逝,但是我还是很奇怪,你与我父皇是怎麽认识的?」
「没想到,你连这件事也对他说了?」薄言之横眼盯著满头冷汗的谢灵运,眼神越发犀利。
「不,没有,谢大哥什麽也没有说,他只是叫我不要把薄公子的事在父皇面前提起,所以我才忍不住好奇。」刘义真急道,「请公子别怪谢大哥,都是我不好,一时好奇向公子问起此事。」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告诉你也没什麽。我曾经是你父亲的朋友,不过我们因一些事断绝了情谊。为了不再相见,二十年前我施法在他面前假意魂飞魄散,让他认为我已经亡故了。」薄言之大大方方地对满脸期待的刘义真说著。
「整件事就是这麽简单,而且这已是我二十多年前离开京都,与言之一块误入仙境学会法术之前的事了。」谢灵运也插话进来缓和气氛,「义真不必担心言之会对你父亲不利,因为我们都不想与你父亲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