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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拿自行车忽悠我啊!”
“残疾人助力车算不?”靳思危嘿嘿傻笑,
“四个轮子以下的统统出局!”
随着一声关门的巨响,人总算是走了。
七月的末尾,天气燥热无比。
比天气燥热的,是康乐的心。
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曾牢牢缠住康乐,让他不能喘息。眼下,总算是剪断了其中一条。
蒋纤云,他的前女友,如果没有下午那番约谈,一个月后就会成为他的未婚妻,继而成为妻子,相伴一生的人。
康乐说不清为什么,越到关键时刻,越是觉得非这么做不可。或许他就是那种要被逼到绝境才有勇气抛开一切,诚实面对自己的人。
他康乐,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谎话,却独独对两个人撒了一个又一个弥天大谎。
一个是靳思危,一个,是他自己。
两年前那场聚会上,他选择握住蒋纤云的手;一年前那场毕业典礼上,他拒绝搭上靳思危的手。
不管结果如何,现在的康乐,很快乐,是他认为的快乐。
“开门,”
靳思危头顶着门,声音闷闷的从胸腔发出,康乐听得出來,他不高兴了,
“我知道你醒着,快打开,”
康乐不情愿的爬起来,毛茸茸的脑袋在被子里揉得凌乱,衬衣扣子解了三颗,露出胸前一小块白皙的肌肤。
“干嘛?”康乐开了个门缝,杵在门口,没打算让那人进来。
“对不起,”
靳思危没来由冒出这么一句,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康乐左胸最脆弱的部位。瞬间,那段回忆排山倒海涌过来,把康乐冲得狼狈不堪。
“我以后不带许丹丹到家里做了,”靳思危看到康乐此时的样子,顿了一会儿,接着说。
“没事,去宾馆还得出钱,多不划算,”
康乐打了个哈欠,先前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他是真为靳思危钱包着想,何况自己现在失了业,就以前存的钱,估计撑不了多久。水电费,网费,电话费,房租……越想越头疼。
“康乐,你就这么乐意见我和她在你面前搞?你就不会臭下脸?”靳思危一把按住康乐扶门的手,
“你就没一点儿难过?你他妈就不能对我发次火?!”
靳思危吼得声嘶力竭,无奈面前的人依旧毫无反应。
“发火干嘛,我没那力气,你乐意和谁搞和谁搞,我困了,你要有气没地撒,去把那半块西瓜吃了,正好给你泄泄火,顺便去楼下买盒蛋炒饭,等我醒了吃,”康乐眼皮都不抬,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以后别跟我说对不起,我烦那三字,”
没等靳思危开口,康乐毫不留情的关门,上锁。过了几秒,只听靳思危在那头咆哮,
“康乐!你就装吧!谁都说你康乐老实,从不说谎,你他妈对我说的还少么?!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有本事你装一辈子!!!”
仁者不言,智者不记。
康乐拉过被子往脑袋上一捂,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记得。
要是真能忘了,多好。
初见靳思危,在J大新校区门口,右手拖着一个LV旅行箱,从头到脚,连袜子都是名牌。身后停着一张奔驰S350,要多拉风有多拉风。
当时,康乐隔得老远就看见那蔟张扬跋扈,忽闪忽闪的火苗。大白天的,没觉得顶上烈日有多刺眼,倒被靳思危那头浅黄色绒毛闪了眼睛。
老妈站在康乐身后,察觉到儿子的异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乐乐,想要什么咱们家都有,只要你开口,你爸什么都能给你,”
康乐家确实有这个条件。他爸是银行高层,说起来也小有来头。可不知怎么,康乐对家里的事从来讳莫如深,也不爱现,能多低调有多低调。
“妈,”康乐嗔了一句,老妈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有时候还真不知道这儿子心里想的什么。
其实康乐自己也说不清,或许从小思维就比其他孩子独特,别人趋之若鹜的他偏偏不放在眼里,别人避之不及的他反而爱往上凑。
做事随性,只要不触及底限,康乐对谁都是老好人。
可只有靳思危知道,康乐其实比谁都倔,比谁都冲动,比谁都有热情。
他像座休眠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喷发,没到时候而已。
领了寝室钥匙,康乐提着行李往楼上拖,老妈看得心疼,想搭把手,康乐笑呵呵的一躲,说,
“我自己来,”
这是康乐从小到大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那时,靳思危正从身旁经过,抬头瞟了眼康乐,冲他一笑,算是打招呼。康乐愣了下,也笑起来。
两人各自提着行李,楼道上新生很多,来来回回,都被撞了好几次。其间,康乐看到靳思危嘴张了又合,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眼前穿梭的人挡了回去。
又走了几级台阶,康乐倏地问了句,
“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不大,透过嘈杂的人群,对方还是听到了,LV箱子从右手换到左手,额上微微渗出几颗汗水,
“靳思危,居安思危的思危,”
只说了一次,康乐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这个陪伴了他五年,折腾了他五年,现如今,依然纠缠不休的名字。
第三章
康乐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漆黑一片。睁开眼睛躺床上,发了好一阵呆。又使劲拍了拍脑袋,低声骂起来,
“真他妈烦!”又梦见那克星!
莫名的夜里,莫名的烦躁,却在走出房门,看见桌上放着的一盒蛋炒饭时,烟消云散。
打开盒盖吃了一口,冷的,粘在饭粒上的油已经结成块,咬下去满嘴油腻。康乐就这么站着,一口一口,狼吞虎咽。
他其实不饿,也不爱吃冷饭。
只是,这是靳思危买的,他拒绝不了。
靳思危在的时候,他可以装作对一切毫不在乎,一旦只剩下自己,心里那把火就会抑制不住的燃烧起来,烧得身上每寸皮肤生疼。
咽下最后一口,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拿出手机一看,没电了,早上刚充的怎么就没了?!赶紧找出充电器插上,还没等拿稳了,手机就一阵阵的狂振,未接来电加短信,差不多有几十条。
从头看了一遍,全是老妈的。才想起中午跟蒋纤云分手的事,估计传老佛爷那了。
“妈――”回了个电话过去,已经准备好接受唇枪齿箭的洗礼,谁想,那边半天不出声,康乐又叫了两声,才隐约听到老妈捂着嘴抽泣,
“妈!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没,”康妈妈哽咽着,慢悠悠吐出一句,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啊,”
康乐没吭声,低着头,只觉得愧疚,尽管老妈不在跟前,他还是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等着她教训。
“你和纤云的事,我和你爸都知道了,你说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和我们商量,好歹告诉我们一声,你什么都藏着掖着,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多年,也不要家里管你的事,你过得好不好,工作顺不顺心,妈一想就难受,”
“我挺好的,”康乐温顺的回答,他确实很好,一向随遇而安的心态让他很少急躁,不管顺境逆境,都能淡然处置,这次不过是分个手,解除个婚约。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康妈妈知道儿子要是不想说,也问不出什么。从小到大,他总是跟家里唱反调,一脸乖乖仔的样子,却生了一副牛脾气。除了一次,他顺从了,高考报志愿,他没报一直喜欢的美术,听他爸的话,报了会计。为这,他爸总算开心的笑了一回。
“那工作呢,之前说好去纤云她爸公司工作,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别地找吧,哪没工作啊,饿不死就行,”
康乐往沙发上一倒,觉得有什么硌到后背,反手摸了摸,是条手链,许丹丹的。
“那钱够用么?不够我给你打过去,”
“妈――我都二十二了,”康乐微嗔,别过脸,把链子随手扔桌上。
“我不是说过,等我大学毕业了就不会再要你们一分钱,”
他十七岁念的大学,比其他人早一年。
“你这孩子……”康妈妈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叹气,“有空回家看看你爸,他虽然什么都不说,可心里也是挂着你,”
康乐正要答应,就听老妈在那边问,
“你那同学靳思危呢,两人还住一块儿吧?”
“嗯,”手抖了一下,
“身边有人照应我就放心了,等找着工作记得带他来家玩,”
“嗯,”声音有点哑了,
眼睛望着天花板,乌突突的转着,客厅没开灯,只有对面楼照过来的微弱光亮,听着老妈在耳边亲切的声音,一切都让人心安。
“康乐!!开门!!!”
宁静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吼叫打乱,是个女人,伴随她尖嗓子的还有打劫似的敲门声,这架势,几乎一栋楼都能听到。
“快开门!康乐!!靳思危死这了我拽不动他!”
“乐乐?怎么……”康妈妈话还没说话,就听到一阵电话忙音,再打过去,久久没有人接听。
和许丹丹一块儿把那头醉得不省人事的猪拖进屋里,康乐直忙着拍身上的灰,
“他这是怎么了?打地道战去了啊,那么多灰,”
“谁知道,我找到他的时候正横躺在路边挺尸呢,叫都叫不醒,打车也没人愿意拉,我急了拽住一送家具的大叔才把他弄回來,”
许丹丹拍拍手,气喘吁吁,前几天刚烫的卷发此刻成了一蓬稻草,乱七八糟,再看她的珊瑚红水晶指甲,断了两个。
“可真难为你许大美人了,为了这小子沦落到坐三轮车――”康乐看着她的狼狈样直乐,一眼也不去看那头醉死在床上的猪。
其实他不敢看。
“你就乐吧,一会儿有你哭的!”许丹丹捋一捋头发,挎好她的鳄鱼皮小包,说着就要走,
“交给你了啊,我走了,”
“别啊!好人做到底!你走了他怎么办?!”康乐窜起来堵门口,瞟了一眼靳思危,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没一处干净的,
“我都把他送回來了还怎么办,你是他兄弟,帮他换身衣服洗洗澡不会掉块肉吧,”许丹丹一弯腰,从康乐手底下钻过去,嘴里念叨,
“得趁天黑路上没人赶紧回去,要不我这副尊容还不把人吓死,”
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康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伸手想开灯,却定在空中,没能按下去。就着眼前乌黑一片,走到那人跟前,用膝盖顶了顶他,
“喂,”
“靳思危,”
“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无人回应。
最后,还是妥协了。
康乐拽起靳思危一只手,支自己肩上,用手环住他的腰,用力一拉,整个人便倾斜在身上,还好,还能撑住他。
踉踉跄跄的把他带进卫生间,刚一撒手,靳思危就烂泥似的瘫在地上,浑身散发的酒味顿时让狭小的卫生间空气浑浊,呼吸难受。
“你他妈――”后面的话生生憋了回去,看着他的样子,康乐骂不出口了。
往浴缸里放了热水,浸湿毛巾,拧干,脱掉他的衣服,身上沾满粘湿的汗液,康乐吸了口气,抬起手一点点帮他擦拭。
靳思危的头始终低着,不时发出几声粗重的呼吸,似乎酒劲上来,很难受的那种。额前几缕发丝遮住了眼睛,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康乐仔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