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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等到权力帮名震天下时,陶二、恭三、麦四、钱六、商七五人都声消烟灭了。
这就是要成名付出的代价。权力帮现在威风八面,却无人知道它昔年曾流多少血、多少汗!
现在剩下的只有李大——李沉舟、柳五——柳随风,已经是很有名很有名的人物了。
白凤凰不知道创业的过程是怎样,但她感觉得出——以前那消失了的五个人,必定是历尽艰辛的卓越人物,而到现在还能留存下来的人,更是当世豪杰。英雄好汉!
她觉得在这样的其中一个人的部下当一名亲信,是一件心服、口服.而且荣耀的事。
她希望永远这样。可惜柳五公子却要她镇守恒山。她实在无意要死守那孤寂的悬空寺,以及老朽的掌门师太。
——何不干脆杀了她,把恒山实力,全拨入权力帮?
——就像现在她想杀了这群目击者一样干净。
站在她侧前方的一个少年,他背后是萧家剑庐的“龙虎啸天”壁图,忽然道:
“原来柳随风是如此轻贱他的部下与亲信的。”
他的声音里充满着轻蔑与不屑,莫艳霞一震,只觉早晨的阳光灰蒙蒙洒下来,这少年飞扬的眉和深湛的眼神,竟是……白凤凰几乎失声。“啊”地叫出来,稍定神来,才知道好似不是,但又怎会样子不同的人,神态如此相似?
不过司空血等全没有注意到这少年像谁。一方面也因为他们绝少面会过李沉舟,拜谒时更诚惶减恐,不敢面对他,又如何得知帮主的神容?单奇伤叱道:
“大胆!敢呼柳五公子名号……”
那少年当然是萧秋水。萧秋水道:“我不是奴才,我当然敢。”虽然他心里对柳五也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那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稳若泰山、形若行云的风度……萧秋水觉得他是他,自己是自己,不过更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好像现在是处于一个山洞里,他和柳五,一个是人,一个是野兽,一定要有所解决,也一定会有对决的一天。
——问题是,如果是野兽,究竟谁才是野兽?
——如果是人,谁才是人?
但是他还是看不过眼,要说话:因为他无法忍受柳随风如此轻贱他部下的性命。
——这岂不是也很像他哥哥萧易人?
——这是他最不同意他兄长的一点。
“双翅、一杀、三凤凰”,萧秋水也知道,这都是柳随风最精要的干部,就像李沉舟最重要的干部柳随风、赵师容以及要将“八大天王”一样。
——但是而今,“药王”死在浣花溪畔,“双翅”之“千里独行”左天德死于太禅之手,“冷风吹”应欺天也死于厅上,“一剑杀人”卜绝亦死在天正手里,他居然可以不顾,没有流下一滴泪,甚至不留下来俯首探顾,就走了,连一眼也不多看。
仿佛死人对他已经没有用了,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是的。权力帮而今只出动了一个柳五总管,已把武林中两大派实力的头领消除了:少林与武当,反抗的实力定必因此役而大伤元气,无法抗衡,但萧秋水更无法忍受的是,柳随风付出的代价:
这代价是他部属的生命。
——而他毫不珍惜。
仿佛这胜利是天赐的。仿佛这胜利就是必然的:仿佛这胜利就是应该的。
——可惜他不知道,柳五确是以为是天赐的、必然的,应当的,战局若落到他柳五的身上,胜利是命定了的。
——而且柳五也从不更绝不,为将逝或已逝去的人和事,多作喟叹或伤心。
——他认为喟息是多余的,伤心更无用,
可是柳五也不知道一些事。
——他没有听到萧秋水那声斥呵和那时的神情,因为那时他已经走了。他认为还活在大厅上的人,已不值得他柳五出手了。莫艳霞自会为他料理。
——如果他听到那一声责呵如此酷似帮主对他不满时的讥悄与讽嘲,无论如何,他都必定会下手杀了萧秋水,然后才安心走的。
可惜他不知道。
但是他离开浣花后,心里忽然有一道郁结,久久不能舒;好像自己有心爱的事物留在后头,忘了取回一般,偏偏他又想不起是什么。
但他没有回头。
风和日丽,天正好。
他想办法心情好。
何况一个年轻若他的人,居然轻易杀了天下两大门派的章门人,为了这件事,他觉得十分开心。
其实在大厅上的敌人,就算不全杀干杀净,他也觉得没有关系,他反而喜欢留下活口,谅他们已为之慑伏,知道对抗下去也无用了。
何况由他们惊惧的口中传出去,他的形象定必更为神化或夸张,他就可以更快地名扬天下。
他本来就己够出名了。
所以他心情很好。
何况日正当中,阳光真好。
他觉得阳光就像温柔而多情的女子的手,抚拂在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雄秀躯体上。
他相信昔年韩信斩杀大敌于沙场,必定也是这种感受。
所以他更快地忘了在离开浣花时那个郁结。
阳光映射得最灿耀,是在烷花萧家剑庐听雨楼,那一片飞檐上。
闪闪发光。
像无数个含着大志气的希望的人,在招着他们那些发光发亮的小手。
萧秋水继续说。而且是冷俏他说。连梁斗都感觉到他的人便了许多。本来热情得如火,可以融化所有的冰,忽又变得冷峻如冰,可以浇熄很多烈火。
“他的部下尸骨未寒,他就走了。”
莫艳霞听得不知怎的,心里真有一阵寒,且由脚底下冒上来。她一直没注意过这年轻人,现在她才注意到,这年青人,年轻得像她一般的年青人。
梁斗忽然明白了。
他明白了萧秋水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尖刻。
因为他发觉白凤凰目如凤般眸子中,望着柳随风离去的门口,像那在门槛的阳光,脸上却有了阴郁的苦痛之色。
杀莫艳震,迅速撤退,是他们唯一可行之路。
所以他立即就出了手。
齐公子也是老江湖,他也立刻出手。
余杀、苗杀、苏杀、龚杀等五掌五杀也马上出手,此时此刻,他们只有一个敌人,也是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
权力帮!
五杀扑向彭门双虎,以及司空血、单奇伤,和被龙虎大师震得重伤的郎一朗。
齐公子和梁斗,目标则是莫艳霞。
莫艳霞心里虽有些凌乱,但她的武功,委实太高了。
她突然窜了起来,萧秋水只见她背后的长发,“法”地露了出来,她把长发一甩,披到脸前,贝齿咬住,拂尘化了千百道暗哭激射而出!
“锑”地一声,一道精光,莫艳霞半空拧身,拔出了剑!
她原本是白巾披发,如同观音大士的纱罩,但半空出剑之际,又有一种无比的决心与艳丽,好像一个美丽的女子,知道自己半空出剑是一个美丽姿态般自恃。
“叮”地一声,刀光一没。
刀打飞,“夺”地钉入墙上。
打飞的刀是梁斗的刀。
梁斗空手而退。
莫艳霞的拂尘,齐公子刚刚格开,挺剑又上。
“叮”地一声,剑又飞出。
“嗤”地插入墙上。
两招两剑,梁斗和齐公子都空了手。
就在这时“噗”地一声,嵌于墙上的剑又给拔了出来。
被萧秋水拔出!
他一招“‘长虹贯日”连人带剑冲了过去!
莫艳霞冷笑,反剑一压,顺剑而上,即可将萧秋水的胸瞠刺个窟窿。
可是她的剑势只使到压住萧秋水的剑身为止。
一股大力,已由对方剑身倒涌了过来。
莫艳霞从来没有遇过如此浩荡的巨力,它消解了自己递出去的劲力,又撞入了她的五脏六脉,莫艳霞心道见鬼,运力又催。
她不相信萧秋水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力。
这功力简直不在天正大师的“大般若神功”之下。
可惜她出锗了。
萧秋水的功力,不仅不在天正之下,而且若论内力之浑厚,连天正都比不上。
也许只有武当的铁骑、银瓶,以及少林失踪已久的奇僧抱残等可以相比美。
要是她一觉不妙,立即收回功力,或卸去劲道,以奇招巧战,不出二招,当可杀萧秋水于利剑下。
可是她心高气做,没有这样做,反而运功相抗。
这一下来,萧秋水功力虽纯,而且沉实无比,却不似天正的内劲之精纯及运用自如,大部分都耗在应用不得法上,而今莫艳霞要震开自己,内力便自动相抗,一旦汹出,无限舒畅,几竭力激出。
莫艳霞本以剑法、招式、变化、轻功见长,功力是较弱一圈,怎比得上萧秋水?
这一下来。不禁脸色大变,花容失色。
但此时两方功力,相互压制,互相克压,若一方猝然收回,必被对方内劲排山倒海,连同本身内劲回攻而致死,所以莫艳霞只好硬着头皮,苦撑下去。
内劲自萧秋水剑尖源源而去,莫艳霞的红唇不住抖着,身体抖着,连剑尖也抖着。
齐公子立即见出了端倪,大喝道:“此正其时,杀!”
梁斗没有劫。
他也看了出来,可是他不能下手。
如果一对一,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可是萧秋水牵制她在先,梁斗无法作乘人之危的事。
齐公子扫了梁斗一眼,飞身而起,拔刀。
拔墙上,梁斗的刀。
他以四指握刀,一刀斫出!
他可不是梁斗,如不杀白风凰,白凤凰就会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杀掉,这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齐公子使刀虽不似用剑一般纯熟,但一刀斫下来,刀势已够吓人。
刀未至,刀风已激起莫艳霞的头巾与云发。
刀锋已照绿了莫艳霞失惊的神容。
就在这时,“叮”地,声,一剑架住一刀。
星火四溅。
齐公子变色道:“你……”
虎口震麻,刀几乎震脱。
架刀的人是萧秋水。
就在这时,莫艳霞一翻身,“刷”地划了三道剑花,狠狠地盯了萧秋水一眼,眼色里也不知是怒是怨,“唆”地飞掠出去。
这一战对萧秋水来说,很是重要。
因为他看见了柳五,一刹那间,在他闯江湖的决心和有大志而无目的的历险中,一下子,有了个前面的入,他可以去追赶,可以去超越,可以去作借镜。
而不是榜样,或学习的对象。他有一天要击败这个人,而不是拜他为师的孺慕之情。
另外他放了莫艳霞。
因为莫艳霞不是败在萧秋水手里,而是败在“轻敌”的手里。
莫艳霞在巨飓股的功力下求挣扎,在刀光下失措,那坚强,就像唐方,只要有一丝丝像唐方,萧秋水就不忍杀,就不愿杀。
外边日头正好,可是唐方——唐方,你在哪里?
——我想你,唐方。
萧秋水的心,又隐隐抽痛起来。
——那被他一剑挑开脸纱的女子……
莫艳霞发中白纱扬动……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才不顾一切,放了白凤凰。
就算再来一次,萧秋水也会这样做,他没有后悔。
何况他从不杀女子。
每个剑客都有他的原则,不必问他为什么。
有些剑客不见外人,只杀人。有些剑客只交朋友,不应酬。有些剑客只伤人,不杀人。有些剑客只杀人,不伤人。这都是他们的原则。
莫艳霞虽没有死,却受了伤。
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