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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天,她才把头转过来,说:“你不后悔?”
“我是想了许久的。”
她突然低下头去,张来看见她的眼泪流下来。
“隽小,你……怎么了?”
她没有抬头,眼泪继续滴落。
“你到底怎么了?我是真心的!”
她慢慢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
“没什么……”
“那你别哭呵。你一哭,我心里就慌。”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哭。”
“隽小,尽管我很穷,但是我会努力赚钱,我一定让你过上好生活……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她含着泪笑了笑:“别说。”
离开西餐店,张来送隽小回家。在路上,她挽住了张来的胳膊,轻轻依靠在他的肩上。张来感到,全世界的花“呼啦啦”都开了。
一条野狗突然从他们前面窜过去,隽小哆嗦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喃喃地说:“张来,最近我更害怕了……”
“别怕,有我呢,不管谁欺负你,我都会打倒他。”
张来感到她幸福地笑了。她说:“瞧你一副书生样,能打过谁呀?”
“我爷爷是武生,叼花刀,我跟他学过功夫。”
“你有这个心我就满足了。”
贰拾玖:黑夜对话
这天晚上,张来突然想去单位找老赵头。这也许是爱情的力量。
他走近评剧团大院,发现整个楼都黑着,只有收发室的点着灯。
他走进了门房。
老赵头坐在“吱吱呀呀”的椅子上听收音机。那是一只巴掌大的收音机,很破旧。他听的是评剧,吴祖光编写的《花为媒》,新凤霞在唱:“……大风吹倒了梧桐树,自有旁人论短长……”
杂音很刺耳。
封闭的房间里有一股炖白菜和咸芥菜的味道。
那个痴呆坐在角落里,炯炯有神地看着张来。他后面的墙上糊着旧报纸,上面可能是八年前的新闻。
老赵头把收音机关掉,说:“张来,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我来和你聊聊天。”
“坐吧。”他戒备地看了看张来的眼睛。他的脸在白晃晃的灯光下更加恐怖。
平时,剧团里没有人到这里来跟他聊天。
张来面朝痴呆坐下来。他对这父子俩都保持着警惕。接着,他从那扇取信的小窗朝外望了望:“楼里没有人?”
“都不在。”
老赵头对这个院子里出出入入的人了如指掌。
张来看了看那个痴呆,说:“他今天真老实呵。”
老赵头麻木地看了看儿子,说:“天冷了,他也知道屋子里暖和。”
说完,他起身掀开炉盖,换了一块蜂窝煤。然后,他重新坐在了张来的对面。
张来面前有两张脸,一张是布满疤痕的脸,一双是呆傻的脸。
他有些不自在,递给老赵头一支烟,他又拒绝了。他不烟不酒,可能是年轻时代为了保护嗓子养成的习惯。这么多年来,也没听说他嫖过女人。张来觉得他活得很顽强。
“老赵头……”张来一口接一口地抽烟,压制内心的慌乱:“最近,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他三心二意地看着张来,那眼光一点都不率直。
那个痴呆直直地盯着张来。
“你说,那么多人怎么都疯了呢?”
“乐极生悲吧。”
张来看了看那个痴呆,又说:“一个人得了精神病,是最痛苦的事。他们看到的世界,是不正常的,每时每刻都是恐怖的画面。”
老赵头也把头转向了儿子,说:“而且,这种病很难好转,只能越疯越严重。他们看我们都是不正常的人。”
“舒切尔亚麻纺织公司的那个总经理也疯了,你知道吧?”
“听说了。”
“现在,已经有三个人疯了。”
老赵头冷笑了一下,又收敛住了:“其实,一共有多少个疯子谁都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
“看起来大家都是正常人,实际上有很多人是精神病。”
张来打了个寒噤。
“我觉得这件事不是偶然。”张来一边说一边观察老赵头的神色。
他似乎无动于衷。
“至少都跟一个人有关系。”张来又说。
失 常(15)
“谁?”老赵头的眼光射向了张来。
张来想了想说:“隽小。”
这两个字不知触到了老赵头的哪根神经上,张来明显感到他抖了一下。
那个痴呆的眼里也突然射出了古怪的亮光。
张来的眼珠迅速在老赵头和那个痴呆儿子的脸上反复转换,想捕捉到一点什么。
老赵头突然笑了起来:“为什么?”
“这三个人都对隽小好……”
“你是说有人害疯了这三个人?”
“是。”
“这个人是谁呢?”
老赵头一边说一边不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坑坑洼洼的脸。那张脸肯定已经麻木无感觉。张来想,他是在掩饰。
“大家都在猜测……你说能是谁呢?”
“我一个看门人,和外界没有一点接触,吃了睡睡了吃,我怎么知道。”
老赵头说完,慢慢地站起身,去捅了捅炉子。
外面的风刮起来。张来的鼻子已经闻不到那炖白菜和咸芥菜的味了。
老赵头回来坐下后,张来开始毫不掩饰地打量他的脸。
这张脸已经僵硬,上面结了厚厚的一层痂,像一个笨重的面具。这张脸已经不是他原来的脸。他原来的脸在几十年前就烧死了。
现在,在这张脸上,只有眼珠还是他原来的眼珠。这双眼珠躲在笨重的面具后面,缓缓转动着。
张来突然想,假如揭掉这层厚厚的死肉,揭掉这层僵硬的痂,揭掉这层笨重的面具,那后面是什么呢?
老赵头毫不掩饰地迎着张来的目光。
张来有脸,有表情,老赵头在和一张完整的脸对视。而张来仅仅是和一双眼珠对视。
那一刻,张来的心十分紧张。很明显,这个可怕的看门人在跟他较量。
这时候,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痴呆,突然望着老赵头“呜哩哇啦”地叫起来,满脸恐惧。
风把剧团的铁大门吹得“呱嗒呱嗒”响。
老赵头盯着张来,说:“风大了。”
叁拾:你快疯了
这一天,张来想找出一个多年前的台词本。
书箱子很久都没有动过了,有一股灰尘味。他一本本地移动着那些陈年旧书,突然闻到了一股金属的气息。
他马上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他放慢了动作,继续翻找……
终于,那个恐怖的老手机在一本书下露出来。它静静躺在张来要找的那个台词本之上,好像是一直在等着他。
他惊怵地四下看看,然后慢慢把它拿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
这时,他的胆子索性大了起来,并且有了一种急切的渴望——和那个类似小孩的声音对话!
他出了门,骑车来到移动电话营业厅,拿出这个老手机对售货员晃了晃,问:“小姐,有没有这种充电器?”
“小姐,有没有这种充电器?”
他猛地回过头,只见屠中山紧紧贴在他身后,木木地看着售货员。这是一只疯了的鹦鹉。
那个售货员愣愣地看了看张来,又看了看他后面的屠中山,小声说:“这种手机早淘汰了。”
“麻烦你,再找找。”张来说。
“麻烦你,再找找。”屠中山说。
那个售货员突然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蹲在了柜台里。
屠中山和张来一前一后就那样站在柜台前。
那个售货员终于找到了一个匹配的充电器,张来交了钱,快步走出来。
屠中山也快步跟出来。
张来突然站住,转过身看着他。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脏得很。他的脸呈土灰色,难看极了。
“你的游戏还不结束哇?”张来说。
“你的游戏还不结束哇?”他一边说眼泪一边哗哗流下来。
一阵寒风吹过来,他摇晃了一下——现在,他已经弱得禁不住一阵风了。
张来骑上自行车走了,回头看,他在后面摇摇晃晃地追赶着……
天黑之后,手机的电充满了。
张来把它打开,放在茶几上。然后,他躺在了床上。
它马上响起来的可能性很小。
假如张来一开机,他(她)就打电话过来,那就说明他(她)一直守在电话旁不停地给张来打电话。
这个手机已经关机几个月了,他(她)不可能一直拨这个号。
房间里空荡荡的,时间一点点过去。
张来回想南甸子的那个马明波,回想乌堂西装革履在街上漫步,回想总是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背后的屠中山……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张来“扑棱”一下坐直了起来。
他(她)来了!
张来下了床,颤颤地接起了电话。
那个类似小孩的声音急不可待地响起来:“你快疯了!”
“你是谁!”他对着手机大声喊道。
对方已经挂了。
“我……是……屠……中……山……”有人在门外低低地说。
叁拾壹:平安佛
张来把所有的积蓄都取了出来,领隽小去省城玩。
在火车上,隽小问他:“老赵头对我说,有一天你去他那里,和他聊了半宿,是吗?”
失 常(16)
“是呵。”
“你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我觉得他挺正常。”
隽小不太信任地看着他。
现在,隽小是张来的女朋友,他得爱护她,引导她,他得让她活得安详一些,明媚一些,他得尽可能在她的生活中注入更多的阳光。他不想让隽小跟自己一样,得焦虑症。如果不坚强,焦虑症离精神病很近。
他将打捞起所有的噩梦,统统装在自己的心里。
因此,他也没有告诉她那个老手机又出现了。
到了省城,两个人一直在逛街。张来发现,即使是在这么大的城市里,隽小依然是最引人注目的女孩。
他们在一家金店里,看到了一排镀金的佛,五尊,都像指甲一样大,很精致,很可爱。
老板热情地介绍:“这些佛都有不同的名字,功法也不同——这一尊是富贵佛,戴上它,它会保佑你发财致富;这一尊是功名佛,戴上它,它会保佑你一举成名;这一尊是送子佛,戴上它,它会保佑你早生贵子;这一尊是婚姻佛,戴上它,它会保佑你夫妻和睦;这最后一尊是平安佛,戴上它,它会保佑你一生平安。”
听到最后,张来的心一动。
隽小看了看他,说:“你给我买哪尊?”
他脱口就说:“平安佛。”
他宁愿她一贫如洗,默默无闻,宁愿两个人膝下无子,甚至分道扬镳……只希望她平安。
(红尘男女啊,假如有个人坚持只为你买一尊平安佛,那么,请相信我,这个人就是全天下最爱的你人了。)
叁拾贰:他露头了
张来查询过,这个诡秘的手机里还有十几元话费。
他盼望它再次响起来。
一个恐怖的影子最初出现的时候,你吓得魂不遮体,但是,它一次次地出现,怎么都驱赶不掉,最后你就会发怒,就会歇斯底里地想抓住它,弄个明白。
这天夜里,刮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