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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故乡的新城一家人,一开始先投靠住在东京的远亲。但是不管跑得多远,只要是亲戚家,总是会被发现,还造成了亲戚家的困扰。
“于是他们决定分开住。她爸爸一个人,没有说清楚去哪儿了,总之在东京,大概是山谷一带吧,假装成劳工。乔子和母亲来到了名古屋,住在便宜的旅馆,母亲到酒吧上班,乔子则是打工当服务员。”
过了一年这样的生活,和父亲之间只能依靠书信和电话联系。但有一天,父亲出了车祸,乔子的母亲只好到东京去。
“因为一年都没出事,应该没问题了吧,他们不禁把戒备心放下了。夫妻两人先去拜访最早投靠的亲戚家。由于父亲伤势不重,多少也存了些钱,一家三口计划到名古屋重新开始。”
没想到意外的访客上了家门。郡山的讨债公司还是将魔爪伸到了东京的亲戚家。
“离开亲戚家时,夫妻俩被拖进车子,带到地下钱庄办公室之类的地方。这件事我也是听乔子转述的,详细情形不是很清楚……”
她父亲被迫签下含利息的新借据“金钱消费借贷契约”,在讨债公司的监视下为他们工作。她的母亲也被带到福岛的一家与讨债公司声气相通、有黑道背景的陪酒女郎派遣公司——实际上就是卖春组织。大约一年后,她母亲好不容易趁其不备逃了出来,她当时的遭遇简直就跟在监狱服刑没两样。
“讨债公司的人不断逼迫她的父母说出乔子的下落,但两人都坚持装作不知情。”
因为母亲没有回来,乔子也知道事情不妙。她立刻将名古屋住的地方退掉了,把工作辞掉了,然后使用之前为了预防万一,跟母亲商量好的联络方法,静观其变。她将信寄到东京的某个邮局信箱。
“就这样,逃出来的母亲和她联络上了,两人在名古屋市内重逢。”
乔子对仓田说,她母亲整个人都变了。
“就像行尸走肉,好像身体里面装满了废水一样。说来残酷,却是事实,她真的是这么形容的。她母亲自己也这么说过。”
结果她母亲不久后就因为流行性感冒引发肺炎过世了。趁夜逃亡后,经过三年半,她母亲死于一九八六年的秋天。当年新城乔子二十岁。
“因为始终无法跟父亲取得联络,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葬礼只有她一个人出席。”
乔子说她母亲的遗骨轻得惊人,她用筷子捡骨时,碎骨很容易便散成骨灰飘落。
本间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大概是乔子母亲被迫到卖春组织工作期间,也被迫吸毒了。
“不久,乔子便抱着母亲的骨灰,离开了名古屋。”
因为她在报纸广告中看到,伊势市内的旅馆提供食宿,招募服务员。
“她心中只期待父亲还活着,仍继续寄信到东京的那个邮局信箱。”
这样做终于有了结果。搬到伊势半年后,她父亲打来了电话。不知道是一个人逃了出来,还是因为身体搞坏了,人家不要他了,总之他脱离讨债公司,自由了。他声音沙哑,毫无精神,问一句回一句地回答乔子的询问,也不听乔子的劝,坚持不肯来伊势……
“身为父亲的他已经筋疲力尽了吧,连跟女儿一起重新过日子的力量都没有了。我想,男人其实很脆弱,比女人还要脆弱。”仓田一脸正经地说完这些,他看起来像个超龄的中学生一样。
“最后一次电话,好像是乔子的爸爸打来的,说是长途电话很贵,一下子便挂断了。”
仓田举起戴着婚戒的左手,擦了一下嘴边。
“当时乔子问她父亲住在哪里。她父亲回答了。不知他怎么说的,乔子说她听了十分难过。”
仓田闭上嘴巴,将没有吃的点心连同盘子推到一边,然后掏口袋,取出香烟。
“我可以抽烟吗?”
本间沉默地点头。仓田拿起打火机准备点烟的手势,似乎在追逐着衔在嘴里的烟头,本间这才发觉他的手在颤抖。
“看来对你而言,这也是痛苦的经历。”
手上玩弄着好不容易点燃的烟,仓田点头说:。我和乔子工作的那家旅馆的少东家认识,通过他的介绍,我认识了乔子。他说乔子人长得漂亮,气质好,工作又认真。一见面,果真是那样的女孩。”
一位当地名流的少爷和一个旅馆服务员。仓田一开始恐怕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本间委婉地询问,仓田才有些难为情地说:“你说得没错。起初我只想,有个不错的回忆就好。”
但是继续交往下去,仓田的想法也跟着改变了。
“变得很想将乔子占为己有。”他想了一下措辞,然后这么说。
“那是因为她人长得漂亮,头脑又好吧?,,
“说得……说得也是吧。但不只是那样,漂亮的人到处都有。可是只要跟乔子在一起,我就……该怎么说才好?我就觉得自己能够独立,很有自信,有种受到信赖的感觉,觉得自己有能力保护乔子。我是说真的。”
本间的脑海中浮现出和也的脸和他说的话。那个青年对乔子的印象不也是一样吗?
交往的时候,主导权通常都握在和也手中。无视父母的反对强行订婚,也是出于和也的意思。知道其个人破产的事实,尽管错愕狼狈,但和也还是没有通知乔子,反而代替她主动追查“错误信息”的来源,完全像个全权大使一样。
或许新城乔子可以让周围的男人对她产生保护欲,说不定她具有一种魅力,失落的时候,有人安慰;有困难的时候,别人愿意出手帮忙。
其实想一想,栗坂和也和仓田康司很相似。他们出生在富裕的家庭,在学校都是优秀生,不辱没父母,在社会上维持一定的体面,风度翩翩,拥有强过一般人的能力。而这种出身好、教养好的青年,在内心深处总是隐藏着对父母的抗拒——并非不良少年用暴力表现的那种阴暗面,而是面对强势的父母,面对给予自己幸福童年、为自己安排理想人生的父母所产生的对抗心理。能够缓和他们对父母的抗拒心理,取代再怎么正面对决、终其一生也赢不了的父母,让他们有信心的人,不就是像乔子这样的女性吗?
和也和仓田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在父母面前也抬不起头来,所以在长大成人之后,一方面踏上父母设计好的人生道路,一方面也需要能依靠自己,能让他们认清自己的能力、可以好好庇护的对象。
乔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吗?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或许是洞悉这种心理才依靠男人。这样说也许很难听:如果能用甜言蜜语让佣兵代为征战,自己又何必冒着危险出马呢?只要等佣兵得胜归来,再好好犒赏一番便行了。
如果和也和仓田是那种内心狡猾的男人,那乔子的处境可就有趣 了,就会变成所谓的侧室,只能躲在正房旁边,虚掷青春。但是这两位青年真的是好少爷,年纪也轻,所以他们从正面感觉到了乔子的必要性。
当然,这也许是乔子的掌控使然。虽说才二十出头,但当时隐藏在乔子瘦弱身躯里的精明干练,恐怕是出身温室的仓田等人望尘莫及的吧?
当时仓田说要将乔子介绍给父母,邀请她到家里玩,乔子都坚持拒绝。
“我可是来历不明的女人呀。”
事实上仓田的父母也很反对。但本间认为乔子预料到了这种反对,所以故意装出退缩的样子。这一点从仓田的说法中得到了印证。
“乔子说这种事不能隐瞒,于是对我坦白了自己家发生的一切。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些。我更爱上她这种洁净的性格,她并不以此为耻。她是我选择的女子,我可以抬头挺胸地说,我没有选错。”
这跟和也说的很类似。
仓田用他的热忱和爱情说服了双亲,两人终于能够结婚,那是一九八七年六月的事。
“最后依然反对的人是我母亲,但我父亲帮忙说服了她。我是这么想的,说不定我父亲以前也有一个像乔子之子我那样重要的女人。只是父亲放弃了。尽管那已经是遥远的记忆了,却还是遗憾。我和父亲两人单独交谈时,父亲虽然没有明说,但道出了类似的话语。他说,人生只有一次,要重视自己的想法。父亲背着母亲对我那么说,我真的感到很高兴。”
当时仓田二十六岁,还能抱有如此单纯的想法。
“乔子希望婚礼不要太过铺张,因为她已经没有父母和亲戚。我们到九州岛过了四天三夜的新婚旅行——”
仓田似乎找到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回忆,眼神变得温馨柔和。
但是那份回忆之中却栖息着毒虫。每当他伸手碰触内心,毒虫便狠狠地刺痛他。现在也是一样。
仓田用手抚摸脸颊,就像放学后一个人躲在教室,埋首干手心哭泣的女学生一样,他也将脸埋在双手之间良久。
终于,他低声说:“旅行回来之后,我们办了入籍手续。只是一张文件,乔子便正式成了我的妻子,我有了新的家庭。我的感触很深,也觉得很骄傲。”
但眼前却有地狱等着他。
“可是我有个疑问。”
听见本间提问,仓田捻熄香烟抬起头来。
“乔子并没有借钱,借钱的人始终是她的父母——大部分都是她父亲的债务,不是吗?照理说,讨债公司不应该逼迫为人子女的她还钱。这一点,法律不是明文规定禁止吗?”
就算是亲子、夫妻关系,只要不是连带保证人,就没有清偿债务的义务。
“没错,法律上是那么规定。”仓田无力地笑着说,“但是讨债公司的人也不是笨蛋,自然会算计清楚再反攻。他们没有对乔子明言她有清偿的义务,而是暗示。”
父母欠的债,身为子女当然有清偿的道义责任,更何况你现在又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了……
“还纠缠说,你父亲应该跟你有联系吧?告诉我们他在哪里。尽管乔子推说不知道,跟父亲已经没有关系了,对方还是不走,甚至到我们店里到处乱说少奶奶的娘家欠钱不还,害得我们损失了一笔银行的交易。”
这就是仓田提到乔子时,会变得神经质的原因吧。
“没考虑过破产的手段吗?”本间问,“当然不是乔子破产,而是找她父亲出来,让他个人破产。包括四年的利息,欠的债大概已高达千万元了吧?这不是一般上班族付得出来的金额。只要申告马上就会被核准。”
不对,早在从郡山趁夜逃跑之前,她父亲为什么不先申告个人破产呢?奉间想,是因为缺乏这方面的知识吧。沟口律师也曾经说过,这就是当年的情况。不管是在自杀前、被杀前、逃跑前,请先想到破产的方法。
“可是当时根本不知道乔子的父亲在哪里。”仓田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们去找过吗?”
“找过了,拼命找过了。”
“难道乔子不能代替父亲申告破产吗?”
对于这意外的提问,仓田微微一笑说:“可以的话,大家都不必辛苦了。就是因为不行,乔子才会那么痛苦。”
法律认定债务属于负债者个人所有,因此不管是负债者的妻子还是女儿,部不能代其提出个人破产的申告。
“我们也跟律师商量过,但就是不可能。因为依法来说乔子没有清偿的义务,所以按说也不会因父亲的债务而困扰,当然也就不会被讨债公司骚扰,自然就不能提出申告。就算对讨债公司提出禁止令,不准他们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