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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说万事皆有因果,别的我帮不了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言觉得小道士在说这些话的表情和语气好像在暗示什么,养鬼……林言使劲吸了口医院混着消毒水味的空气,皱眉道:“不说这个,咱们得先把阿舟小表妹救出来,要找附身的原因,是不是得先找到死者是谁?”
阿颜点了点头,尹舟托着眼镜有点迷茫:“没几天时间了,医院一个月死几十号人,挨个儿找根本来不及。”
林言叹气道:“那也没办法,先去调医院近期死亡的人的记录,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说归说,几个人经过刚才一番折腾都累得够呛,瘫在长椅上动都不想动,林言正暗自调整状态,萧郁忽然走到跟前,蹲下来双手按着他的膝盖。
林言转过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不是不想搭理我吗?”
萧郁没回答,轻轻低下头把侧脸枕在林言膝盖上,长发瀑布似的铺在背后,林言习惯性的想伸手摸他脑袋,转念一想自己也还生着气,便端起架子,寒着脸不说话。
半晌萧郁抬起头,双手在林言腿上用力按了按,站起来转身往走廊深处走。
“你干什么去?”林言压着声音问,见他不回答只好紧走两步跟在后面,萧郁悄无声息的回到小阳病房门口,径直从门板中穿了进去。林言满心疑惑,隔着门玻璃小心往里观望,只见屋里小阳妈哭累了正坐在床边,胳膊撑着额头打瞌睡,女孩则又保持林言他们进门时的样子等在窗户旁。
萧郁走到女孩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接下来的事让林言目瞪口呆,只见翻白眼的女孩转身静静的“看”着萧郁,脸上第一次露出正常的人类表情,嘴角往下咧着,一副委屈的要哭出来的样子。萧郁身量高挑,此时便干脆蹲在女孩面前,很柔和地抚摸她的头发。他们在交谈,林言睁大了眼睛,尽管他听不见,但两人的表情和微动的嘴唇让他相信,他们确实在用一种自己不懂的语言交流。
小道士和尹舟这时也跟了过来,好奇的扒着玻璃往里看,见到小姑娘此时的样子也都不由吃了一惊。
“她在自言自语?”尹舟惊道:“这是说什么呢?”
“殓文。”小道士沉声道:“古时祭祀用来与死者沟通的语言。”
林言看着屋里和谐的画面,手指不自觉的抠着门缝,边磨牙边愤愤道好你个萧郁,在家凶的要死,出来跟小姑娘说话一副柔情似水的样子,你就是看人小姑娘长得漂亮,这么小都不放过,朱子理学都学狗肚子里去了,这个你再想也没用,我早定下了,等她再大几岁我带她去看电影逛游乐园,看你个遗老还拽个什么劲……
“哎?跟着你的那哥们在里面?”尹舟在林言肩上拍了一下,林言正在心里咒萧郁咒的兴起,冷不丁被这么一拍,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我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一声不吭想吓死人啊!”林言捂着心口抱怨。
“我刚吭那么大声你没听见?!” 尹舟诧异道:“……哎你脸红个什么劲。”
阿颜闻言深深看了林言一眼,没做声。
房间里的交谈似乎结束了,萧郁站起来,俯身揉了揉女孩的头顶往外走,小阳则又不依不饶的转身扒着窗户。林言咬牙切齿的等在门外,暗道再也不信他那套伎俩,反正跟谁都会使……
走神间萧郁已经站在面前了,林言赌气别过脸不看他,萧郁却无所谓,从林言口袋里抽出便笺条和特意买的软头水笔开始写字。
“我靠神了!”尹舟看着悬空的笔和纸,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萧郁把纸条往林言手里一塞,随即退回到他身后站着,林言一低头,浅绿色的纸条写着两行字,第一行是一串大写数字:“叁伍壹零零肆”,第二行则是一句话:“他在等他父亲。”
“父亲?”尹舟看着纸条上的字,忽然一拍巴掌:“哎我知道了,怪不得它找上小阳,小阳是单亲,我姑父去年去世了,上星期我来医院守夜还听她说想她爸来着,八成她身上那东西觉得自己跟她同命相连……那这行数字是什么意思?”
林言捏着纸条也很不解,问萧郁时他却摇头不说话,林言忍不住嘀咕:“什么嘛,又摸脑袋又笑的说了半天,也不问明白了……还不是看人家小姑娘好看……”
“鬼、鬼魂的记忆是残缺的,他们只能记得想要的东西,能记得数字就不错了。”阿颜突然开口,目光锐利的朝林言削过去。林言的脸一烫,赶忙低头掩饰,心说明明查人呢,怎么动不动就想到奇怪的地方……
话说自己怎么老被个死人搞得心神不定啊,这样不行,不行。林言暗自捏着拳头。
尹舟见两人都不对劲,双手往脑后一抄,在走廊里四下环视了一圈,看到楼梯口值班护士面前的电脑时眼睛突然亮了,轻佻的吹了声口哨:“看哥哥的,有得玩了。”
凭着林言一副讨女孩喜欢的清秀长相和尹舟一连串嘴上抹蜜似的恭维,很快三个臭皮匠就把护士姐姐的电脑骗到了手,尹舟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十指在键盘上飞窜,鼠标点的咔咔直响,十五分钟后往上一扯嘴角,整个人猛地向后靠在转椅椅背上,眯起眼睛叫道:“搞定,竟然是医院的信息,比查外面方便多了。”
林言凑到电脑前一看,主页上赫然显示:“351004,周锦天,男,11岁,5月11日死亡,死亡原因:内脏破裂引起腹腔大范围出血。”底下附了一份遗体认领表扫描件,右下角家属签字的位置龙给凤舞写着两个大字:“周墨”,旁边盖着小小的红章。
“从数据库里扒出来的死者信息,这行数字是停尸房的床号。”尹舟摸了摸脑袋:“这鬼是个孩子,怪不得就知道扒着窗户,敢情眼巴巴等他爹接他去上学呢。”
林言用手机把页面拍下来,笑着在尹舟脑后推了一把:“好样的。”
医院对面的酸辣粉店。
林言一向不喜欢在医院附近吃饭,总觉得到处都是愁眉苦脸的病人家属和随处飘散的传染病菌,但这家酸辣粉格外有名,林言把车开出去老远,做了半天思想斗争还是折回来了。林言舀了勺热汤,心满意足道好吃的晚饭绝对是成功人生的一半。
小道士去打工的餐饮店上班了,尹舟留在医院看病人,顺便查资料,林言一个人坐在小吃店里,面前一张油腻腻的橘黄塑料桌上摆了两份热腾腾的酸辣粉,一份放在自己面前,一份推到对面,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人”正坐在对面椅子上侧着脸发呆。鬼似乎真的不用吃东西,林言叹了口气,对着空气小声问道:“你不吃不睡,天天跟着我到处跑,累不累?”
萧郁没理他,修长的手指撑着下巴,侧脸的轮廓在渐暗的天光里分外好看,桌子位置靠窗,路灯的暖黄色光晕刷过他修挺的鼻梁,皮肤细的像瓷,摸起来也像瓷,冷冰冰寒浸浸的。
还是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
“不好意思,椅子能借一下么,我们坐不开。”少许稚嫩的男音响起,林言一抬头,一个高中生打扮的男孩正抓着萧郁的椅子背,见林言愣神,指了指隔壁一大桌正叽叽喳喳的男生女生,女孩妆容夸张,男孩子带着耳钉,校服用蓝黑水笔画满涂鸦,店里人多,他们缺了好几把椅子。
“有人。”林言没好声气儿的答道。
“我看你坐在这好久了,没人呐。”男孩不屈不饶。
“我说有就是有,现在没有等会也会有。” 林言有点不耐烦。
“神经,不就一把椅子,凶什么。”男孩嘟囔道,临走回头冲林言翻了个白眼。
“不好意思。”林言对着男孩的背影小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没人看得见萧郁这回事总让他有点焦躁,林言犹豫了一下,第一次主动伸手摸了摸萧郁雕塑品一样的手指,轻声说:“很寂寞吧,全世界那么多人,只有我一个看得见你,还对你不好。”
24、内情
“不好意思。”林言对着男孩的背影小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没人看得见萧郁这回事总让他有点焦躁,林言犹豫了一下,第一次主动伸手摸了摸萧郁雕塑品一样的手指,轻声说:“很寂寞吧,全世界那么多人,只有我一个看得见你,还对你不好。”
林言盯着窗外川流不息的公路叹了口气:“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一个人走在街上却像是隐形的,拼命招手也没人回应,拼命喊也没人听见,这种感觉一定会把人逼疯的。我一个人坐在自习室时常常觉得所有人的热闹都跟我没关系,恨不得冲进人群大喊我寂寞的快死掉了,如果有一个人,不管他是谁,只要他肯耐心听我说话,我一定会死死抓着他,悲伤,爱恋甚至绝望的抓着他。”
“但是我说不出来,没人愿意承认自己寂寞,总是要做出欢乐的样子来成全自己的骄傲,一边向别人炫耀牛逼闪闪的生活,一边关起门来偷偷哭泣,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萧郁垂下眼睛攥住林言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安慰似的。
林言默默转过头,小吃店的孩子们吵闹不休,临街橱窗上粘满了各色心形小纸条,林言翻了几只来看,上面有些用荧光笔写着我爱谁我等谁,有些写着保佑考试及格,笔记稚嫩而青春,最单纯美好的愿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或许简单,或许复杂,生活的不如意让他们把愿望写在纸上,盼望有一天神灵能够看见。林言默默的想,不了解的人总是光芒万丈,但熟悉了才知道他们的残缺,比如他自己,家境良好学业优良,但一直不敢承认自己不喜欢女孩;比如尹舟,完美大家庭出身却偏偏只愿意在虚拟世界当王子;再比如阿颜,阿颜甚至没法做一个别人眼中的正常人。林言苦笑一声,谁会听听他们祈求呢?
大概是高中生通风报信的缘故,隔壁桌一群孩子正对着他指指点点,有人说了一句精神病患者,林言无所谓的笑笑,从口袋里抽出便笺条,写下一行字:“希望能顺利帮周锦天找到爸爸。”随手把便笺贴在一张画着爱心的荧光纸下面。
他今天听说了一个孩子的愿望。
他、尹舟和阿颜在查到男孩的记录后闯去太平间打听,看门老大爷耳背,林言把闹鬼啦三个字喊的震天响老人家也没明白,一旁做清洁的护工倒突然插话了,问他那孩子是不是还没走,接着放下扫帚直说可怜。
“我知道那孩子,我和他姥姥是邻居,他妈几年前死了,他爸做生意顾不上他,孩子跟姥姥住,有一次锦天发烧的厉害,他爸回来看了一趟,从那之后锦天就记住了。一天趁姥姥不在,他从三楼阳台翻了下去,以为摔伤了他爸就能陪他看病,结果活该孩子短命,落地时被马路牙硌了一下,内脏破裂引起大出血,送到医院没撑几天就过去了。”
“骨灰埋在咱们市最贵的公墓,出殡那天我还去了,可惜他爸在国外出差,一直到儿子过世两天才赶回来把遗体领走,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护工唏嘘道:“听说孩子在迷离时一直念叨爸爸怎么还不来,医生骗他已经在路上了,结果孩子天天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等,咽气时还睁着眼呐。”
这个故事让林言几个人有点心酸,但阿颜说这种魂魄好处理,没有怨气也不想害人,只要找到他执念的人去坟前烧纸,陪他多说说话应该就散了。但孩子的鬼魂又最单纯执着,如果那人一直不来,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