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楛璃不甚酒力,喝了没多少便倒下了。我比她好些,但女儿红酒味凛冽,没过多久也头昏脑胀,隐约见李辰檐等三人依旧谈笑春风。
也不知怎么进得客房。梦境深沉中,仿佛有看见相府西苑的白墙蓝瓦,看见修泽与两位哥哥。爹长叹一声道,茴儿早些回来罢。
回头却是永京风尘,车马辘辘。有人有扇子敲敲我的头,说走了,前面河山大好。
身边之人长身玉立,眉目清朗,眼里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我不知为何,心里笃信此人,点头说好,前路漫长,我且随你踏歌而行。
梦境忽而又变得琐碎纷乱,闪过峥嵘苍林,掠过迢迢水路。身旁的人来来去去,欢笑奔走。渐渐地有黯沉的天光压下来,一团凄艳似血的花簇间浮起一颗珠子。燿光闪过,我心中惶恐万分,不觉加大了手指的力道。
一声尖叫将我从梦中拉了回来。我睁眼一看,窗外透进清晨薄光,楛璃瞪大眼睛瞧着我:“你怎么了?”
我低眉见她手腕上有几道淤痕,惊问:“这是我抓的?”
楛璃低头看了看,笑道:“没事,刚要叫醒你,谁知你忽然大叫,伸手乱抓,不是做噩梦了吧?”
她这么一说,我不由想起先前的梦境,懵懵懂懂袭面而来。
外面响起叩门声,李辰檐推门而入,“出什么事了?”
楛璃瞧着发怔的我,朗声笑道:“你的小怪做噩梦了,你是相士,好好给她解一解。”
李辰檐得意地笑起来,满脸写着“交给我,没问题”几个大字,走上前来。
我余惊未定,抬眼恍然看了看他,千般事不知从何说起。他见了我的模样,微微一愣。楛璃招呼了一声说去旁屋寻洪软与左纭苍,随即掩上门走了。
“怎么了?”李辰檐收起平日挂在脸上的恣意笑容,淡淡问道。
我沉了口气,说:“昨晚做梦,好像看到一颗蓝盈盈的珠子在一片血光中,我觉得那珠子就是我的内丹。”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在床头坐下,伸手将我把头发拂到耳后:“没事的。”
清淡却严穆的神情如月下浅水,我心中蓦地一动,道:“我在梦里看见许多人,还有你。”见他眼中闪过丝诧异,我又努努嘴说,“梦里面我刚离开相府,你跟我说,走了,前面山河大好。我当时,不知为何,很信你,便老老实实跟着你走,还说,前路漫长,我且踏歌而行。”
“小怪很相信我?”李辰檐讶异道,随即又笑着说,“好一个踏歌而行。”
“本来当初决定离府,也知道找到内丹遇见高人的机会太过渺茫。不过想四处看看,不求多福,但求无憾。可数日下来——”我迟疑了一下,接着道:“数日下来,我发现我真地真地需要保住这条小命。”
他挑起眉头,满脸狐疑带着笑意。
我笑道:“至离府后,见过永京恢弘,沄州温软。我也运气很好,遇上的人都肝胆相照,楛璃,立春兄,软爷和纭苍公子。有过险象环生的关头,也有醉笑同乐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我还要保住这条小命,来慢慢体验这些,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小小的江山。”
“你的江山?”李辰檐错愕。
我挠了挠头,讪笑着说:“我从小四书五经诗词歌赋都及不上我家三个兄弟,也不知今日这番状况确切该怎么形容。只当那些入我眼的,尽我意的,都做自己心里所珍爱之物,只砖片瓦般地堆砌起来,就像一座江山城阙。呐,所谓君临天下便是望着所珍惜的,拥有的一切。跟我这状况,差不多吧?”
絮絮叨叨地说了片刻,抬头对上他清凉若水的眸子,心中一慌,我胡乱摆手道:“我也就是这么说,唉肯定是昨晚喝酒做噩梦,我怎、怎么说出这么矫情的话来。”
李辰檐却静静笑起来,与平时调侃的笑容不一样,温润有光,如同暮春飞扬洁白的柳絮,“嗯,你的小江山。虽然不大气,但勉强称你。”
说罢,他的嘴角往上扯了半寸,我手心立刻出了一把冷汗,只听他道:“小怪,你刚刚把所有人所有事都纳入你的小江山里堆砖修墙了,怎么偏偏少了我?我与你,说不定就成一家人了啊。”
我低着头,忍着内里蠢蠢欲动的怒气,“我十八岁时遇人不淑,误中连环计,被人骗来这个鬼地方。你聪明点想将功补过的话,姑且助我找到内丹,化解妖气,我自己也当每日修习心法以助调息。你若如此冥顽不灵,本姑娘拼了命也要拉你陪葬。”
李辰檐微微一笑,伸手轻拍我的脸:“你这么相信我,我怎会负你?”遂起身立在床前。
晨光熹微落在他的双肩,清辉满衣。细碎额发下双眼澄澈深邃,开口如金石掷地,他缓声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第三章金缕衣(三)
5
夜已过,酒已尽。流离世间之人若遇别离之事,总有千言万语系在舌尖,或折柳相赠,或相约来年。执手泪眼,晓风残月。不过这一切常态都无法发生在洪软身上。只见他踱步至船头,将包袱随意往一艘船上扔去,大叫一声:“开船!”
那船家回头一望,见来者五大三粗,腰间还别了一把钢刀,吓得浑身颤抖,把“开船”理解为“劫船”,忙解了系在埠头的绳子,起浆欲逃。
洪软本想与我们拱手作别,谁料包袱跟着船只已行了丈远,大叫道:“不好!”起身一跃,跳入船中,颇为不解地望着船家:“你怎么不等爷上船?!”
船家大惊,连忙摇浆。洪软这才回头跟我们招招手,转而立在飞速前行的船头,神清气爽迎风喝道:“走,锦州!”那模样似足盖世英雄。
我们四人无奈地笑了一阵,转身没入夏日明媚热闹的早市之中。
沄州的晓市,天不亮便有人摆摊。或在碧波船头,或在临水街边。买卖的东西有草帽,丝绢,渔米,镶边鞋袜,各式各样,不一而足。李辰檐说,若是春天来此,晓市上便可见许多卖蚕卵与桑叶之人。早年他长居于此的时候,常与他娘亲一起来晓市买蚕。
走了近一个时辰,因街边有长蓬,靠岸绿柳垂荫,倒一点也不燥热。
临近逐水城,只见前方高厚的城墙堵了去路。水边有个较大的埠头旁泊了十数只乌篷船。水中的的城墙中间掏空处有铁制的栅栏,李辰檐解释说:“沄州水网太密,所以城门多是这样的水栅,白天开启,夜晚关闭,以防不虞。”
摇浆入城,水路平缓,宽不过丈余。两岸青石街道,房屋比梦汐镇的民居高大平稳许多,磨砖对缝,无一不是精心考量后修建的。
沄州富庶天下,逐水城与永京一比少了分繁华,多了分安宁。
顺水行船曲折几转,李辰檐把船系在一个如意状的石雕船鼻子上,“就是这里了。”他道。
不似永京朝官富丽堂皇的官邸,而是粉墙黛瓦一幢小楼,悠悠然矗立于水边。白墙中央是一扇漆黑发亮的木门。门环上的铜绿为楼府平添一丝古朴静谧。
若不是匾额上写着“李府”二字,不知情的人定以为这是一户寻常人家。
叩门三声,应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叟,见了李辰檐又惊又喜:“大、大少爷,你可回来了!”
李辰檐笑称那人为李伯,又问娘亲与二娘在不在家。李伯一边把我们迎进屋一边道:“可不巧,大夫人与二夫人今日一早去青丝城的早市置办布匹了,二少爷也一早不知去了哪里。”
“逸然?那爹呢?”
“循例在南边三个镇子忙着呢。”李伯招呼了一个丫鬟为我们沏茶,又将朱红镂花窗全部打开通风,“对了,老爷上月回来过一次,连声抱怨大少爷不在,没人帮他解决朝廷那档子事,说是累得半月就掉了几两肉。”
落了座,两个丫鬟将热茶与点心送入厅堂,李伯将它们一一分放在椅旁的案几上,又道:“照我说,老爷准是还气大少爷你放着那少将军不做,非要辞官归田,四处游历。每次老爷回家都要念叨好几回。”
“爹是气我好不容易辞了官,不回家帮衬着他处理朝廷那档子事。”李辰檐笑了笑,继而又对李伯介绍道:“这是我在永京的好友,麻烦李伯帮忙安排一下。”
我们三人随即起身。那李伯只顾与李辰檐说话,这才注意到我们三人,忙回了个礼,眼珠子一溜,将我们打量一番,大赞道:“好,好,少爷的朋友跟少爷一样,都是人才出众之辈。”随即又挂上一副神秘的笑容,莫名其妙地说:“这下大夫人与二夫人都要开心了。”
李辰檐也清淡一笑,转头道:“我带你们四处走走。”
从外看,李府不过是寻常院落模样,但进了里面才发现这是一座五进深的大宅。楼高不过两层,纵向延伸之势有曲径通幽之妙。宅子右旁有一条狭长的陪弄,弄巷侧开一门通往每个院子,方便平日出入。
主厅堂在第一进院落。入门处有一个影壁,上面浮刻着青莲映水,荷叶田田的图样。李家众人的生活起居都在后边院落。下人们住在罩房中,两位少爷与夫人老爷住在厢房。
每一进都有花木庭院,李辰檐不时指着院中的草木提起儿时趣事。那模样不似初遇他时提扇制匪的锐气,也不像平日与我嬉笑调侃的痞子气,倒是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客与温雅。
花园中分种着各季的花朵,内铺碎石小径。看似纷乱,其实种花人独具匠心,以至于春夏秋冬,庭院四处都有百花绽放。炎夏的园子里多白木槿与栀子花,素雅之色令人暑气尽褪。
想到相府几处偌大的花囿,需要十数人专门打理才可四季有花花开不败,我心中不由叹服。
李伯见我的模样,笑道:“小茴姑娘可是在想这花园平日是谁打理的?”
我点点头:“这花圃错落有致,四季之花分层而植,想必有专门的园丁吧?”
李伯得意地笑了笑:“李府大大小小的花圃,都是大夫人与二夫人打理的。”
我大吃一惊,转头盯着李辰檐:“这般厉害?”
李辰檐笑道:“娘与二娘素来爱花,闲来无事时,倒把大半心思都花在李家花圃上。”
楛璃歆羡道:“一家子如此和美。”
左纭苍瞧着素白清透的栀子,蓦地问了句:“先前在四院中看到一池白莲,是夫人种的?”
“是我娘亲手摘种的。”李辰檐道,“娘亲素来喜欢白莲。”
左纭苍闻言神色一诧,怔了半晌。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惊喜的欢呼声,“李伯,李伯!听说大哥回来了!”
6
陪弄里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随即又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大哥在哪里?快带我去!”
李辰檐转头笑道:“逸然回来了。”
只听那脚步声后,又跟着几个丫鬟杂杂杳杳的叫唤,说家里来了客,让小少爷换身衣服。
偏门人影一闪,见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着丝缎青袍外罩蓑衣,朝追来的丫鬟笑道:“换衣服做什么,大哥又不是外人。”
随即侧过脸来,净面杏眼,眉飞入鬓,眼珠子黑溜溜如同深井,若不是侧脸轮廓还算挺硬,我差点把他当做女子。楛璃口直心快,见了李逸然,怔了一下,随即道:“李辰檐,你弟弟,挺漂亮啊。”
李逸然见一群生人本就有些发窘,被楛璃弄巧成拙一赞,紧捏着手里的斗笠,红着脸憋了半晌,才回了一句,“谢,谢谢,你也是。”
这回轮到楛璃发懵了,我笑道:“逸然小弟对吧?”
李逸然点点头。
我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