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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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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风猛烈,又杂了些细碎沙砾,吹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正欲走上前去,又一声响雷,大雨倾泻而下,如银河泛滥一般。雨水犀利得像鞭子,生疼地抽在人身上,又像急鼓,力道极重地敲在双肩,直欲卸去浑身气力。 

不远处河水奔腾狂啸。隔了雨帘子,眼前景物一片模糊。风啸声,雨水声,军号声,士兵的呐喊声不绝于耳。我与楛璃逸然互看一眼,便默默往前走去,各寻一处帮忙。 

涓埃之力不足为道,然而十夫楺椎,同心断金。 

将捆起的竹木插入决口,又以土填之,坠入大石。再将横排捆好的竹子沿决口横向插入河底作柱,由疏而密,压上土石。 

手臂上也不知添了多少淤青,倾盆大雨兜头浇下,连思维都可以阻滞,我也不知此时此刻,自己为何有这般力气,身旁的士兵见了我也毫无惊讶,齐心协力,众喣飘山。 

“小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喊,隔了雨啸,仍然清晰入耳。 

我转头一看,见左纭苍立在身后,浑身早已湿透。他走近几步,嘴唇开开合合,好像在说什么。雨声太大,我全然听不真切。我笑了笑,举起手臂握住拳头,然后得意地点头。 

他的目光猛然落在我的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瘀伤,红青蓝紫,恍若勋章一般。 

我拍了拍他的肩,又摇头笑道:“小菜一碟。” 

雨水加速在他身旁,在我们之间落下,哗哗啦啦得在天地间见缝插针,我忽然有些无措。 

左纭苍蹙起眉头,眼神深邃如夜,他忽然伸手一揽,我便跌入他怀中。 

只是一瞬的事,一个瞬间他便放开,然后他犹疑了片刻,伸手帮我将凌乱的发缕到耳后,便转身离去。然而这个瞬间,天地仿佛静止了一般,我头脑中一片空白,隐约记得他说:“从今以后,我一定竭尽全力真心相待。”又忽然想起不久前,也有一人在我慌乱时,伸手将我的发拂到耳后,他说:“你这般相信我,我怎会负你。”他还说:“江山到处,你若想去,我们都可以一起去看看。” 

一时之间,天地间仿佛只我一人孑然独立,雨帘仿佛带着琐碎的记忆纷乱袭来,撩人不已。我甩了甩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轻轻咬了一口,心道,霍小茴啊霍小茴,你大公无私将自己整成这般模样,遇上谁了不得抱你一下,以示滔滔感激之情。 

思至此,我轻松一笑,觉得堤口一定会被堵住,这场大雨,过不久也就停了。 

6 

填堵决口一共用了四日,然而后期的修筑加防,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 

那天我与楛璃逸然匆忙赶来河边,急不择路,一应全到了胡晓村。李辰檐在另一头的萍村,带了一万八千将士,众人同心,紧比左纭苍这边早完事半日。 

四日内下过几次雨,拖拖拉拉淅淅沥沥,但一直不见停。 

五日后,决口被封得严严实实。时值八月上旬,气候仍然暖和,但时节入秋,夏汛一过,水患的危机减轻不少。 

回军营后,李辰檐左纭苍又匆忙与镇主副统领们讨论了修筑加防的事宜,等他们闲下功夫休息,已近中秋了。 

庆功宴定在八月十五的中秋夜,诸事一完,一干人等各回各帐各睡各觉。 

治水过后,我也精疲力竭,好好休息了几日才恢复。李逸然倒是日日意气风发,这次水患让他大长见识,军事政事民生都略有涉及。 

庆功宴前,他拉着我偷偷去探望了吴绍。李辰檐其实将他安置在将军帐后的营帐里,有人看守,却也不是真正的收监。 

将士出生身子极好,不多日,吴绍已可勉强坐起身。然而一百大板伤及筋骨,今后虽能走动,但征战沙场是万万不行了。 

见了我与李逸然,吴绍甚是欢喜,忙招呼我们坐下,“听说小茴姑娘也去决口处帮忙了,当真巾帼不让须眉。” 

“吴统领过奖了。”我笑道,“当时情况是逼得人帮忙,我一向怠惰。” 

“嗯,小茴姐没骗你,每天就她起得最晚。”李逸然认真地点头。 

我瞪了他一眼。 

李逸然赶忙说:“除了这个,其他还行。” 

吴绍笑道:“你们关系真好,如亲姐弟一样。辰檐兄弟一定很欣慰罢?” 

我大窘,慌忙说:“吴统领不要误会,我与辰檐不过是好友。” 

吴绍一脸不相信地点头,略一迟疑,又道:“小茴姑娘千万不要对我之前说的话放在心上,那位暖姑娘,几年前也是跟着辰檐,但辰檐待她……嗯,跟小茴姑娘是不同的。吴某虽是粗人,也看的出辰檐心里很是看重小茴姑娘你。” 

我笑了笑,问:“只是吴统领的腿……” 

吴绍也笑起来:“小茴姑娘莫不是怕吴某怪罪辰檐?”还未等我回答,他道,“这本就是吴某的过错,怪不得他人。” 

又聊了一阵,原来这些时日,李逸然没少往吴绍这里跑。没事就缠着吴绍讲讲军务,侃侃武艺。吴绍闲来无事,李逸然真诚开朗,两人一拍即合,称兄道弟起来。 

傍晚时分,又有人送来一些酒菜,说是少将军吩咐的。 

我二人见天色已晚,便起身道别。 

一出帐子,我就与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竟是李辰檐。 

虽同在军中,然而填堵决口修筑堤坝这些时日都不曾见过,算算也有十天了。 

李辰檐一见我,愕然道:“小茴你……近日辟谷?怎么瘦了许多?” 

见他的样子是休息了才起身,青丝如墨,脸色依然有些苍白。 

我怔了怔,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 

“不用看。”李辰檐得意地笑了笑,“依然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我语塞,转头望着李逸然。李逸然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双手兜风,脚底抹油,遛了。 

我望着李辰檐,又朝帐子看了一眼,道:“吴统领好了许多,你去看看吧。” 

他淡淡笑起来:“你随我一起罢。” 

其实当年我还在相府做小姐的时候,说不上叱咤风云一呼百应,怎么也算得上说一不二立场坚定。唉,人在江湖混久了,骨头也软了脾气也好了。所以当李辰檐帘子一掀,进了帐中,我望着夕阳满目红彤彤地染了一片天,捏了捏渗出汗液的手掌,心道,秋天来了风有些凉,我还是进去暖和暖和吧。 

*** *** *** 

 文中治水方法类似“桩柴平堵法”,参考资料《《史记?河渠书》 

 !!!请仔细阅读以下短信。!!! 

第四章风敲竹(四)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2010/03/15 

7 

帐中烛火昏暗,李辰檐命人点了几盏灯,扶吴绍在几案前坐下。 

灯影幢幢,蜡液流得极快,交错的光痕映在地上,划下几道斑驳的影。 

水患终于告一段落,李辰檐消瘦了些,清爽的脸色仍旧有些苍白,几缕发丝搭在好看的颧骨上,稍显迷离。鼻梁高挺,直眉不浓不淡,眼眸若泉水般沉静温润。他清清淡淡地说着话,全是关于这些天的洪水与之后的事宜,偶尔抿一两口酒,一手拂袖,一手持杯。 

他今日身着青松长衫,头发用一条月白丝带稀松束在背后,额发细碎,眼角清和…… 

“小茴姑娘这是怎么了?”吴绍愕然问道:“怎么望着辰檐兄弟出神?” 

我手中一抖,持在手里的酒杯一下子落在案几上,酒水洒了一桌。几股热气从胸口涌上来,烧得我耳根子通红,李辰檐一边帮忙搽桌子,一边道:“小怪这些天没休息好,累着了吧?” 

我“咦”了一声,“你也有帮我开脱的时候?” 

他诧异地看着我,忽然戏谑一笑:“被你看出来了?”随即轻声道:“其实我想说,你今天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怎么就跟小媳妇儿似的?” 

我怔了片刻,前几天阵阵天雷轰然在脑中炸开。我霍然起身,揪着李辰檐的衣领勃然大怒:“白绫还是毒酒,你自己选!” 

“呵呵呵,辰檐兄弟也就对与自己两情相悦的人才开开玩笑,小茴姑娘切莫介意。”吴绍劝道。 

“……两情,相悦,的人?”我第一次知道,劝人还有一种方法是火上浇油。 

毕竟是在人前,压了压气,我咬牙道:“看在吴统领的份上,我饶你小命一次。” 

“谢小怪。”李辰檐双手拱拳,笑得飞扬跋扈。 

我怒道:“别得意太早,你下次若再敢在外人面前口不择言,我绝不轻饶!” 

“外人?那你是我的——”李辰檐故作疑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内人?”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不要拦着我,让我撞死吧。 

可想而知,之后的时间,我便跟一只煮熟了的闷葫芦般,一声不吭地自饮自酌,借酒浇愁。所幸李辰檐未再加大火候,抿嘴笑得意味深长而已。 

吴绍为人大度又极明事理,对前些天的刑罚丝毫未加怨言,十余天不见到与李辰檐如亲兄弟一般,痛饮了三杯,只说:“恐怕这条腿,今后走路还行,上战场怕是万万不能了。”见李辰檐微有歉意,他又笑道:“当年你我科举及第时,我便知道自己这脾气做不了统领,所幸这次腿虽废了,兵戎生涯却不会结束,以后留在芸河做个参将,也好生快活。” 

不多时,军中晚宴设好,李辰檐嘱咐吴绍好好歇息,若能将修筑堤坝一事一并管好,定能将功补过。 

而事实上,李辰檐奏鸣朝廷,说吴绍治水有功,升他做沄州总军的参将。 

我事后问过李辰檐,所谓军令如山,吴绍统领芸河驻军确有过失,不遭贬谪也就罢了,如此像朝廷表功升一品官位,岂非滥用职权。 

李辰檐笑说,很多事情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吴绍知军法明军理,是难得人才也是参将的不二人选,若就此埋没岂不可惜。 

他还说,军令如山背后,也有很多变通。江山稳固君无戏言下,治大国若烹小鲜,太多琐事的火候并不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凡事从大局出发,若利大于弊,得饶人处且饶人也罢。 

然后他迟疑了许久,笑着问:“小怪,若我犯了什么错,你会大人有大量地给我一次机会么?” 

那个时候已是这一年的深秋,我们一行人又回到了相府。那天的庭院里落叶缤纷,李辰檐说要带我去姬州了。 

直到他问我这个问题,我还以为我会一直这样,笃信地坚决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起踏遍江山,不离不弃。 

于是我斜眼瞟着他,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见他一喜,我又淡淡道:“如果是你,杀无赦。” 

其实当时我不过随便说说,因为我早已习惯有一个人,虽然不大正经,但总会在需要时出现在我身边,总会让我感到,在他或深或浅的心绪背后,总是用了自己的全力来护着我。 

我以为,这就够了。 

于是我没有想过若有一天,他走了,我们不得不分开了,我该怎样去面对塌下来的天穹。 

我那时,没有意识到李辰檐脸上稍纵即逝的情绪,有多么黯淡颓唐。 

8 

庆功宴设在校场。众士兵们席地而坐,手传数坛军酒欢笑痛饮。军酒淳烈,一口下肚如火烧一般。 

待士兵们饮罢,统领们又在将军帐中设了宴席。菜肴比先前精致许多,虽无歌舞升平,鼓瑟吹笙,然以陈酿作琼浆,以家常作飨宴,加之军中人个个豪放痛快,也堪比葡萄美酒夜光杯的醉人情怀。 

我与楛璃小酌了几杯。最初与她饮酒,只觉得她不甚酒力,三杯下肚便晕头转向,闹出不少笑话。然而她醉却不是真醉,半清醒半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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